那边吴四已接过烛火,伸袖一卷,那烛芯就一爆再爆,转瞬间已爆出二三十朵火花,一挥手就已把篮中蜡烛通通点明,他随手一撒,几十支蜡烛划出一道道火线,飞向堂内各桌之上,然后停停站住。他这一手暗器手法实在高明,郭、刘、杨三人对望一眼,知他二人此举其意不在明烛,而是示威——欠我吴四与胡七刀的帐可不是那么好赖的!
烛火已飞至东首暗影处适才说话的那人桌前,众人眼中猛地一亮,那人已合什站起,一身道装,含笑道:“小道平阳观素犀子,见过诸位施主。”
胡四笑道:“原来果然是位方外之人。道兄,小可只听说过道士化缘,没想道兄还会放帐。”
素犀子却并不恼,依旧含笑道:“小道与瞿老英雄方外至交,银子不多,四万两整,却是小观数十道友的香火钱,所以不能不问个清楚。”
那边瞿宇已冲沈姑姑道:“那么多钱伯父都花到哪儿去了?”
他自己也颇费解,伯父为人一向俭省,怎么会百余万两银子转瞬不见,自己这一向算在他身边的人连影儿都不知道。
沈姑姑已苦笑道:“我怎知道?”
那边杨兆基冷笑道:“刚才你不说内堂的东西都是你的吗?现在这些帐翻了出来,该不该算你的?你怎么又是‘我怎知道’了?”
沈姑姑红了眼,怒道:“没错,我是知道,只是不想说出来——老爷子在世时省吃俭用,我沈玉玲也没什么乱花销,可你们说说,你们哪一个不是锦衣玉食?整整把个老爷子吃空了、气死了、还说这话!”
杨兆基见她倒打一耙,不由跳起怒道:“你……”
那边吴四已冷笑道:“吵什么!刚才每人都怕分少了,恨不能多占,这下各人可又怕分多了,生怕沾上一点儿。是不是要再打上一场?”
六合堂中人听他讥讽,不由齐齐对他怒目而视,但已无暇顾忌到他的讽刺。还自争论不休,辨驳无已。正自吵吵嚷嚷,却听东首那边坐着的三个面目阴沉的人为首者开口道:“这九十余万两银子瞿老头儿都花哪儿去了?都吃了吗?还是养了上百个小老婆,生出了千把个歪儿子?全泡进去了?”
他声音尖利,座中之人也讨帐,只是没有象他说话这么过份的。堂上六合门中人虽气,一时都不愿接口,以免沾上,还是冷超闻言怒道:“你胡说什么?我义父可不是那样的人!”
那人锐声道:“那你义父是怎样的人?他欠的可不全是财主,还有好多小生意人。”四处指了指:“卖布的、卖鞍辔的、卖粮米的,嘿嘿、瞿老头儿沽名钓誉一辈子,临走临走总算露出了狐狸尾巴。他这辈子算快活了,可留下这些债主可怎么活?这一着尸解,玩得可真是高明啊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