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妍已知那人故意挑衅、纯属恶意,却依旧淡笑道:“这可出脱不得。”
那人似已知朱妍是谁,是何来历。却不知他为何对这丽人如此仇恨,冷笑道:“出脱不得?别人认不得你,我也认不得你?——你不就是卖的吗?”
这话一出,朱妍身上就轻轻一颤。旁人只觉那一颤真象幽谷风兰。这两天刚刚出现在她心里的阳光似乎又要被一瓢脏水浇得污浊下去。朱妍已觉场中空气异样,她知——众人又知道了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难道我被迫于一时就要落柘一生吗?
屋中也有人忿怒,如胡七刀,如冷超。但她要的却不是别人代她忿怒。她只想要别人可以让她忘了自己,忘了过去。她唇角忍不住地悲凉一笑,往日的那些强颜欢歌、恶语谑浪、席间碎蔑、座外红裙似象冬天腻在盆中的脂垢、永远擦洗不尽地重新浮起。那些往日、那些黑暗又无比绝望地压了下来。她不怕苦,怕的是那一种脏的感觉。命运总是告诉你你无处可去啊——朱妍一叹:逃也逃不出它的手心。她觉得自己一颗心在往下沉,九万狂花如梦寐,但同时,又觉得身后有一道目光正温温凉凉地看向自己。不用回头,她已猜知是谁。似就又想到了在醉颜阁中让所有人都意外的一句话,那个人,那抹浅笑,那种相许——:“我——娶——你——”
不知怎么,朱妍就觉得有一种尊严此生未曾地轻轻浸入肌肤。以前、她好似一朵被踩入污泥中的百合花,虽然绝美,但泥染了她一身的裙裾。原来、原来这一生还会有一只手不避污秽地将她拾取,原来、原来还有一人可以这么温温凉凉地看向自己。想到这儿,她心中似乎就定了定,看着那三人,心里只觉出他们的卑鄙。只听她轻倩一笑,俏声道:“那也出脱不得。小女子这些珠玉虽不算好,可能还有些贱,但也长在妆台之侧,就是出脱也还有一个规矩——小女子一向只出脱给男人的,若不是男人,我手里虽是碎琼烂玉,又如何肯轻易出脱?出脱了怕他也无福消得。”
众人先只见她貌美如花,语笑嫣然,没想词锋一振时也是如此锐利。这话却似直刺入问话那人心底,那人一拍桌子,桌上盖碗“脱”地飞起,只听他怒道:“贱人,你!”
那边胡七刀再也看不过去,不由也拍桌站起骂道:“奶奶的,你算什么东西!”
他们两人就如此四目瞪视着。那边人道:“你真要在瞿百龄灵前打上一场吗?”
胡七刀道:“那又如何?”
那人环顾一周,似是咽下一口气,道:“老子是要在瞿百龄灵前杀一个人,只是,那个人还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