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敛道:“那我一会儿要教你唱首小词,你一定要记得,别记错了。我想请你和你爷爷再到江南去一次,这次是去建康一带,从江宁过去。到了建康后,如果幸运,他该还在左近,你就和爷爷在人最多最热闹的地方多唱唱这支曲子,只要他听到了,不管千难万险,他该都会赶来的。”
说到这儿,易敛脸上难得的一笑,三娘也惊异他这种难得的笑,那一笑如冰河乍破、春暖花开,小英子也是这时才明白为什么她看到那少年会只觉熟悉了。
只听易敛道:“见到他,你就把这个旧杯子交给他,说我托他代办一件事。”
他的目光凝重起来,似也觉这事太大,对小英子,对朋友,都太不公平。但现在他只有这样了。他手里还在玩着那个木杯——杯个普通的陈年木杯——小英子就他手里看着——上面带着些细微的木纹与光泽,象是人世间那些小小的痴迷与倦恋,不忍释手的却又如此可怜的快乐与留连。
易敛的目光胶在那杯子上好一会儿,才又道:“你们的安危,虽然可虑,倒也不是全无法子可想。这里有一张当年刘老帅送我的逃死令,你们拿了它,过了江就先去江宁城找‘长白飞索’周将军,请他代为相护,就说我易敛这里拜托,也多谢了。”
他面上象有一种悠远的神情,小英子不知怎么就觉得不好拒绝他似的。易敛没再说话,他也不是个多话的人。于是第二日小英子与她爷爷又透迤折返,过江而回。小英子忘不了的是易敛送他祖孙上路时那一脸歉然的神色,还有、爷爷直到与易敛他们相去已远,才抓着自己手腕对自己说:“英子,这趟差,咱们一定要办好。易公子是王通大帅临终前请来坐镇淮上的人。爷爷虽然老了,但生是八字军的人,死是八字军的鬼,咱们就是死了,也不能给八字军丢脸!”
小英子点点头,她心里想的却不是她所不明白的八字军,她只在想:她就是死了,也不能给骆寒丢脸。
只听场中钱纲忽振声而笑道:“端木小子,你说得不错,就是这个曲子,嘿嘿,我老龙堂的人记得清清楚楚,我侄儿钱必华也记得清清楚楚。”
他语音忽滞:“这孩子……”,然后面露凄然然色:“是个有骨气的人,头一年败后,他与骆寒相约第二年一见。第二年,他整整磨练了一年,一年之中,几乎没有说上三十句话,埋头苦练,就是为了找回自己当初的傲气。当时他瞒得我都不知道,后来才听说,第二年他又独自去了腾王阁。”
他面上神色恍如一叹:“他即与骆寒有此一约,他的骄傲迫他不能不去——哪里跌倒哪里爬起来,这孩子、有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