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如微笑道:“辰龙他也常自警摄,委曲容忍之处只怕较常人还多出一点。”
钱老龙不由哈哈一笑:“他委曲容忍还得罪了这么些个,如果不委曲容忍那还得了?”
说着,他目光一转,已注目萧如,一改平素粗豪之态,很认真地道:“贤侄女,江南乱起,你倒怕要考虑考虑自处之道了。”
他这话说得极认真,一点即止。在他深心,还是于一向看不惯的‘江船九姓’中独喜萧如一人的。他话里已分明有劝萧如抽身而退的意思。萧如的眼里却忽增凄迷,她也不是不知道目下辕门所当的险恶局势。只听她轻轻笑道:“彭黥甘受它年醴,饮剑何如楚帐中?”
——以她六朝王室所传家世,加以自己识见,自然对袁氏最后的收场也并不看好。
钱老龙却一愕——她话中所提,倒是初汉典故了,彭、黥二人它年俱死于他们叛服的刘氏手下,看来她倒是以虞姬自况了。钱老龙一时胸中情怀大为萧索——袁辰龙确实才如韩信,雄似项羽,但当前局势,却是他的局势吗?他这里正沉凝感慨,忽听得身后楼梯响,一步一步,沉稳干练。座中都是高手,自识得来人这脚步声中显露的声势,不由齐齐回目,却见楼梯拐角处,走上来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那年轻人生得颇为轩昂,脸上微微生了几粒疤痘。钱老龙见闻极广,于当世江湖人物形貌均有所闻,愣了下,就沉声问道:“毕结?”
那上楼的年轻人身形微顿,闻声微笑道:“正是毕结。”
钱老龙愕了愕,心悦于他的气度,淡然道:“看来文昭公手下果还很有几个人材。”
那毕结谦然一笑,落落大方的就在他三人席前坐下了。
钱老龙道:“有事?”
毕结已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适才听闻钱老龙头传话欲与骆寒一见,以雪当年必华兄剑败之耻,约于一月之后,金山顶一晤。恰好小可母亲所出之文家与骆寒兄有些小交情在,骆兄也与缇骑袁老大正有些细务未了,能否请钱老将相会之约压后?——骆袁一见,可是江湖中朋友渴盼已久之事了。钱老龙头雅人高致,必不致有扰江湖朋友们的清兴。”
钱老龙如何是喜欢他人干涉己事之人,哪怕他是什么近来名声高张、独创‘倒袁之盟’的毕结,面色就一沉:“你凭什么?”
毕结淡淡道:“就凭钱老龙头当日欠家外祖父的一诺。”
座中之人不由人人一愕,萧如与胡四都不知内情如何。钱老龙的面上却阴晴不定,忽一怒而起,冷笑了三声:“嘿嘿,嘿嘿,嘿嘿。”他不答是应还是不应,人却就此一跃而起,不走楼梯,却直跳入楼下街中,如龙沉入渊,郁怒而去。
毕结这时却望向萧如笑道:“如姊一向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