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捷一拍自己大腿,叹道:“袁兄该知那个伯颜吧?就是数次前来屡屡无礼的那个北使。要说,他们可也真不安份,总要寻些新花样出来,再不肯过些太平日子。好容易承秦丞相绍兴和议,安稳了几年,偏偏常无端生出些事来。大家隔淮而治,国泰民安,就这样子不是很好吗?偏这次伯颜又生出了个新花样,他带来了一个什么北朝‘金张门’的高手,说北主完颜氏传话给咱们朝廷,指责南人萎弱,治下不靖,朝廷之外居然还有个什么‘江湖’,其中俱为不臣之士,而咱们朝廷竟不能压服,以至近年拥聚淮上,屡犯和议。他们要问问咱们朝廷到底管不管,又有没有能力管?如若不行,不如请他们‘金张门’的高手出面,代为统领缇绮,压服逆乱,以靖局势。”
他含笑而言,心中大是得意。这番话明明已是指责袁辰龙的意思,虽借北朝之人口生发,在他却也是大快己意。——厅外屋檐上的人闻言就一惊:北朝有意逼迫朝廷驱使袁老大染指淮上?近来苏北一带已数遭缇骑逼迫了,那还只是为了骆寒之事。如果当今朝廷之意已决,那日后淮上就不免更增侵扰了。
厅内的袁辰龙却握着手里的竹箸,并不说话。他眉头微皱,李捷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只听李捷哈哈笑道:“当然,这只是他们借口罢了。袁兄近年来之治绩功德,谁人不知,谁人不赞?就是有一二宵小袁兄于偶然间无意放纵,那也是一两条漏网之鱼,无害袁兄声誉的。——来,咱们别光顾说话,喝酒,喝酒。”
袁辰龙唇角微微一笑——来了,果然来了。他唇纹微陷,纹路深刻。那是一抹苦笑,他于苦笑中思忖:他这些年统领缇骑,屡触权贵,自知久已遭人之忌,如今、果然就有人盯上了。嘿嘿,什么北朝使者质问,分明就是秦相之私意。如今,他独力面对的,外有湖州文翰林,内有宫中李若揭,还有隐于背后的秦相府。那所谓什么‘金张门’的出言不训,说是要统领缇骑,只怕倒是朝廷中人设以攻击自己的藉口。——他秦某人与金人的交往,别人不知,——就是风闻也难测其详,他袁某人不可能不对之深悉。
只听李捷继续道:“伯颜说,他此行带来的‘金张门’的高手,在门中只能排名十七,让我们南朝武学之人出手一试,如还不能胜过他,不如就把缇骑统领之权拱手相让。”
他似也知这话大过荒谬,口里‘嘿嘿’地尴尬地笑了几声。但金人对南朝态度一向狂妄,说出什么来都不足为异的。
袁辰龙淡淡道:“噢?就是这?皇上是有意让我出手吗?怎么宫中尽多高手——不提李若揭李供奉,就是你李左使出手,也一定会不辱皇命,怎么特意不惮驱驰赶来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