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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师从章太炎的二三事

章太炎有神经病,仿佛见诸于很多人的描述。他的学生中,鲁迅和曹聚仁都写到过。

章太炎自幼患了羊癫疯,长到中年,还会偶犯,所以,他自称“神经病”。他有许多笑话在民间流传,比如他曾经在课余的时间半玩笑地册封自己的弟子为王,完全模仿太平天国的建制,戏封黄侃为天王,汪东为东王,朱逖先为西王,吴承仕为北王,钱玄同为翼王。他的大弟子黄侃是如何拜他为师的呢,传说是这样的:有一天,在日本的章太炎在楼下的走廊外读书,而这个时候,突然从楼上泼下一小瀑布,差些就湿了章太炎的书籍,这让他很是恼火,于是对着楼上的人的破口大骂。而楼上的小厮竟然不知悔改,和章太炎兵来将挡地对骂起来。二人于是展开了激烈的对攻,舌战良久。楼上的青年突然从楼梯间跑下来,章太炎以为对方要和他打架,做好了准备。哪知道,这个不讲卫生的家伙竟然是下来拜师的。青年便是黄侃,他骂着骂着觉得不对,他从对方骂人中觉此人学识渊博,于是忘记了争吵,下来倒头便拜。

章太炎1903年因为在《苏报》发表《驳康有为论革命书》、《〈革命军〉序》而获罪,被清政府羁押了三年,1906年6月出狱后便被营救到日本,任同盟会机关报《民报》的编辑。

然而,到了日本后不久,章太炎便发现同盟会内讧得厉害,尤其是《民报》,常常面临着经费的紧张。因为听闻孙中山接受日本政府的支持,章太炎认为孙中山出卖了《民报》,将挂在报社的孙中山的照片撕下来,吐了口水还不解恨,又批上字,寄给了孙中山。

章太炎不会挣钱,《民报》眼看着便要关张。给孙中山写信,发电报,均泥牛入海。看来,情谊已经没有了。

正是在这样的情形下,章太炎为了生存,不得不去做一些讲座,挣些个散碎银子。这才有后来他诸多的徒弟。

周作人在《鲁迅的青年时代》一文里写到鲁迅和他是如何到章太炎那里听课的:“其二是在1908年约同几个人,到民报社去听章太炎先生讲文字学,其时章先生给留学生举办‘国学讲习会’,借用大成中学的讲堂,开讲‘说文’,这回是特别请他在星期日上午单给少数的人另开一班。《说文解字》已经讲完,民报社被封,章先生搬了家,这特别班也就无形解散了,时间大概也只是半年多吧,可是这对于鲁迅却有很大的影响。”

鲁迅在听章太炎的课之前,做了两件事情,一是想要创办《新生》杂志,但因为经费的原因而流产了。二则是和许寿裳一起在1907年的夏天一个俄文学校学习了半年的俄文。可是,因为学费太贵,也只是学了半年,便散了伙。

然而,鲁迅学习俄文,并喜欢俄国文学,章太炎还是知道,所以,一直到多年以后,有学生聚会的场合,他还专门问鲁迅的情况,有学生答鲁迅在上海,很是“左”倾。他便笑着说:可能是因为他喜欢研究俄国文学,才被这样看的。

据许寿裳的回忆,章太炎的民报小国学班,一共有八个人。周氏兄弟、许寿裳之外,还有五人,分别是早已经在大成中学班听课的钱玄同,章太炎的女婿龚未生,后来成为教育部鲁迅的同事的钱家治,后来成为许广平老师并和鲁迅在北京女师大同事的朱希祖,以及朱蓬仙。

然而,这些人中,后来,鲁迅和钱玄同疏远,和周作人闹翻,和其他均也淡陌,只有许寿裳终生情谊深厚如兄弟。

同样,鲁迅对章太炎的感情,也始终如一地尊重。他落魄的时候,前去探监,送些好吃的与衣服。许广平在《民元前的鲁迅先生》一文里写到过此事,当时章太炎被袁世凯关在北京的监狱里,章太炎性情直爽粗暴,受不了如此折磨,绝食。所有学生都没有法子,最后还是推选鲁迅前去,才说动了先生吃饭。

到了1925年,章太炎突然得势,成为了军阀孙传芳的“王者之师”,周作人站起来批评自己的老师:“先生现在似乎已将四十余年来所主张的光复大义抛诸脑后了。我相信我的师不当这样,这样的也就不是我的师。”这个时候鲁迅却又保持着克制,并没有说任何不利于章太炎的话。直到后来和曹聚仁通信时,说到共同的老师章太炎,才说:“太炎先生曾教我小学,后来因为我主张白话,不敢再去见他,后来他主张投壶,心窃非之,但当国民党要没收他的几间破屋,我实不能向当局作媚笑。以后如相见,仍当执礼甚恭。”

鲁迅的禀性耿直,不造作,对人热情,嫉恶如仇,所有这些性格均和章太炎十分相像。但是,鲁迅对比章太炎,更多了一份独立的人格,不盲目跟从。在章太炎威望如日中天,诸多弟子都消费“著名学者章太炎弟子”这一颇有利息的称呼时,鲁迅从来都是远远地观望,从不沾染一点点好处。

然而,到了章太炎死后,拖着一身的病,一直到临死前两天还写文章纪念的,是鲁迅。

那一片深情厚意,岂是一句赞美和反对可以梳理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