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和宗教各有所长,各有其主宰层面。科学重物质,宗教重精神。科学重入世,宗教重超越。它们是人类智慧织锦的两个不同的侧面,皆有大用,也皆有糟粕。宗教的大善无疑有益于人类,但其宗教裁判所和十字军东征则是人类的噩梦。科学虽然改善了人类生活,但也刺激了欲望的膨胀。
好多人认为科学和宗教是完全对立的,但事实不是这样。几乎任何一个真正伟大的科学家都不会完全排斥宗教,哪怕他们可以拒绝宗教名相,却几乎无不具有宗教精神。有些科学家,或是哲学家,仅仅是将宗教换成另一种名相而已,如黑格尔的“绝对精神”,其实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上帝”。洞悉了宇宙某些真理的牛顿,更是在生命的最后阶段扑进了宗教的怀抱——当然,你也可以说他“退步”了,但这一行为本身,难道不是一种对宗教的巨大的认可和包容吗?
无数伟大的科学家,都将宗教智慧当成了自己的心灵滋养。
我们可以举出许多这样的例子:
在自然科学中,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明显闪烁着《华严经》的智慧光芒,他也在许多著作中谈到佛教,那毫不掩饰的欣赏,表明他对佛教有着相当深入的了解。霍金的某些理论也跟传统佛教智慧有着非常相似的表述。
在社会科学上,叔本华的哲学明显地受到佛教智慧的启迪,即使他创造了自己话语体系,但明眼人一眼便可以看出二者确实有过重要的相遇。叔本华指出:“在这个世界中,唯有痛苦才是唯一真实的东西,而幸福不过是痛苦暂时的缺乏,不过是欲望与无聊较为迅速的交替。”他在《作为意志与表象的世界》中开篇便点题:“世界是我的表象。”前者跟佛教的苦谛相若,后者跟“万法唯心造”相近。
心理学大师弗洛伊德的潜意识理论,同样也可以在佛教的唯识学中找到相似的种子,末那识和阿赖耶识的说法,显得比潜意识理论更为深刻。荣格的集体无意识,又何尝不是佛教所说的“共业”、“习气”的另一种表述?
海德格尔的某些理论,也跟我一向弘扬的大手印见和禅宗哲学有着惊人的相似。巴雷特在《铃木大拙选集》导言中描述说,海德格尔的一个朋友告诉他,有天他去看望海德格尔,海德格尔正在看铃木大拙的书。海德格尔说:“如果我理解正确的话,这正是我在我所有著作中要讲的。”
许多人并不知道,当代世界发现并让人类惊奇不已的东西,其实在两千五百多年前,就已进入佛教宝库了。
同样,科学在许多方面也印证了佛教的伟大,如天文学的诞生,印证了佛教“三千大千世界”说法的正确;显微镜的发明,证明了佛陀所说的水中的“细菌”——他说是肉眼看不到的小虫——的存在;暗物质和暗能量的发现,为佛国或是其他空间、六道等的存在提供了另外一种表述的可能。
现代基因学也同样提供了许多的例证,来证明宗教的存在理由。
2010年底,在四川举行的“香巴噶举文化论坛”上,笔者曾这样发问:你说佛教的修行可以升华自己,可以离苦得乐,可以得到智慧,这究竟是什么原理?你能不能回答?
基因学已告诉我们,只要你按照宗教方式生活和修炼,就会激活本来处于休眠状态的某个基因。这个基因平时一直沉睡着,一旦被激活,它就会像太阳一样,一直照耀你的人生。这个基因有益于人类的快乐、长寿、健康、智慧等等,所以,密勒日巴即使在吃草的时候,也有着常人无法比拟的快乐。基因学还告诉我们,有许多方法,可以激活这个基因,如宗教倡导的苦行和节食等等。比如持宝瓶气时,你的生命处于缺氧状态。而当生命面临危机的时候,生命的自我保护功能就会激活这个基因。笔者传承的香巴噶举文化中,也有许多方法,如拙火瑜伽、如幻身瑜伽、如光明瑜伽,都可以修复基因缺陷,升华生命,启迪智慧,实现终极超越。新香巴噶举学派的出现,其实就是传统佛教与科学文化接轨并与时俱进的产物。
现代基因学告诉我们,人类的许多烦恼其实也是生理的原因,藏传佛教称之为脉结,科学认为这跟基因和染色体有关。一个喜欢发怒的人,在他发怒时,血液中必然有一种让他发怒的激素或内分泌,而按传统的无上瑜伽修习,就可以修复基因缺陷,做到身心自在。因此,我们一定要面对科学。学习现代人认可的科学知识,能让更多人接受并认可佛教。
所以,科学要学会包容,要从古老的人类文明中汲取养分。这样,才能让科学这柄双刃剑,更好地造福人类,而不是祸害人类和毁灭人类。同样,宗教也要面对时代,面对科学,与时俱进。我认为,每一个教派就像一个池塘,里面的水经过千年的沉淀,其中有灰尘、垃圾等各种杂物。要是没有活水,它就会在岁月阳光的曝晒下发臭或者被蒸发。那么,如何让这个池塘活起来?方法只有一个:引进活水,让它与人类存在的大海沟通。当大海的水席卷而来的时候,会冲起池塘里沉淀的垃圾,让这个池塘显得更加的污浊,其中的鱼、鳖可能会有些窒息、难受,但不要紧。因为这时候池塘和大海已经融为一体了,它已经有了无穷的活力和可能性。我们的难受只是暂时的,我们已融入一个巨大的世界。所以,每一个教派,每一个人,只有和人类的伟大存在联系在一起的时候,才能实现永恒。因此,要面对时代,与时俱进,引进活水。不要抱残守缺,不要一直抱着自己认为的“宝贝”,当成自己的私家物品不放。真正的文化瑰宝不属于自己,不属于哪个人,不属于哪个教派,而是属于全人类。
科学的灵魂是与时俱进,宗教文化也必须与时俱进。佛教诞生于印度,后由历代的文化大师,将其智慧火种引向了中国汉藏两地,分别形成了各具特色的、丰富的汉藏佛教文化,正如当今的佛教走向世界。正是在一次次历史转折的冲击下,在阵痛中,佛教文化才传承了下来,实现了与时俱进,成为燎原的智慧之火。
当宗教遭遇了科学之后,也许会有一定程度的扬弃和阵痛,但这是一个不可回避的过程,宗教界必须承受这种阵痛。事实上,阵痛是打碎,打碎固有的观念、陈腐的意识,打碎障碍心灵自由的壁垒、习惯的理由与借口。文化困境的原因不在于历史遗留下的垃圾,不在于遇到的某些阻碍,一切要反观自身,从剖解自身开始。历史和现实都告诉我们,只有与时俱进,才能真正实现超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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