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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7 楚屈瑕败蒲骚(桓公十一年)楚伐绞(桓公十二年)屈瑕大败(桓公十三年)

“左传背景”

桓公十一年,郧国驻军蒲骚,准备联合随、绞、州、蓼讨伐楚国。楚国的屈瑕很担心。这时,斗廉献计,把郧国打败了。

桓公十二年,楚国的屈瑕兵临绞国城下。屈瑕派人去山上伐柴,但并不派人保护这些伐柴的人,用这些伐柴的人来引诱绞人,结果绞人果然中计。屈瑕攻入绞国,签订城下之盟。

桓公十三年,楚国的屈瑕前去讨伐罗国。斗伯比认为屈瑕很骄傲,如果楚王不派兵增援,那么此次必败。斗伯比把这事告诉了楚国夫人邓曼,邓曼转告楚王,认为屈瑕因为在蒲骚之役打胜仗了,所以会骄傲。应当派兵去增援屈瑕。楚王听从了邓曼的劝告,派军增援,但是已经晚了。屈瑕刚愎自用,遭到惨败,于是自缢于荒谷以谢罪。

东莱先生认为屈瑕失败的根由不是在蒲骚之役的胜利,而是在于讨伐绞国之役。由于讨伐绞国是屈瑕自己的计谋,于是促成了屈瑕的骄傲。东莱先生告诫人们切勿骄傲。

“原文”

楚人有习操舟者,其始折旋疾徐,惟舟师之是听。开帆击楫,云兴鸟逝,一息千里。虽未知操舟之术,而动于操舟之利。既不能自制,亦不能自决也。于是小试于洲渚[1]之间。平澜浅濑[2],水波不兴,投之所向,无不如意。不知适有天幸,遂以为尽操舟之术矣。遽谢遣舟师,傲然自得,沼视溟渤[3]而杯视江湖。椎鼓径进,亟犯大险。吞天沃日之涛,排山倒海之风,轰豗[4]澎湃,奔鲸骇虬,乃彷徨四顾,胆落神泣,堕桨失柁,身膏鱼鳖之腹,为世大戒。然则召今日之危者,岂非前日之幸乎?使其自试之时,已遇风涛之变,则将知难而悔,终身不敢言舟楫矣。

“注释”

[1]洲渚(zhǔ):洲,河心之岛,渚,水中小块陆地。

[2]濑(lài):激扬的浅水。

[3]溟渤(mínɡbó):沧溟,渤海,都是泛指大海。

[4]轰豗(huī):形容水流激荡。豗,相互击撞。

“译文”

楚国有人练习航船,刚开始掌舵时,折回或旋转,快与慢,都是听从船师的。撑开风帆,划动船桨,像轻云一样兴起,像鸟儿一样飞逝,一下子就航行了一千里。他虽然还不知道航船的方法,但被航船的好处打动了。既不能克制自己,又不能自我作决定。于是在河洲岛岸边稍稍尝试一下。波澜很平,水滩很浅,没有兴起波涛。船所投向的地方,没有不如意的。不知道这恰巧是有上天垂幸,于是认为学好了航船的方法。就突然辞谢遣走了船师,傲慢而自得,把沧溟和渤海看作是沼泽,把江湖看作是水杯。敲着锣鼓,径直前进,急切地冒大险。似要吞掉苍天、灌溉太阳的波涛,以及排山倒海的大风,轰鸣撞击,汹涌澎湃,使鲸鱼逃奔,使虬龙惊骇。(楚人)于是彷徨四顾,失魂落魄,暗自伤神,涕泣涟涟,慌乱地丢失了桨舵,葬身鱼腹,成为世人的大警戒。既然这样,那么招来现在的危险的,难道不是因为以前的侥幸吗?如果他在自己尝试的时候,就已经遇上了风涛的变化,那么就会知道困难而后悔了,终身都不敢谈论舟楫了。

“原文”

屈瑕之祸,不幸类是。当屈瑕与郧师相距于蒲骚,自知将略非长,委计斗廉。教以次郢御四邑者,斗廉也;教以锐师宵加于郧者,斗廉也;教以师不在众,不疑何卜者,又斗廉也。无小无大,惟斗廉之谋是从,以成厥功,岂不犹操舟者其始惟舟师之听乎?屈瑕徒见用奇之功而窃效焉。伐绞之役,是身试于洲渚之时也。幸而绞人偶入其计,志满气扬,自谓算无遗策,凡天下之言兵者,无出我之右矣。彼区区之罗人,政须折箠笞之耳。削规破矩,任意直前。变出不图,军偾[1]身蹶,其得祸盖与操舟者无以异也。邓曼推其祸端,归之蒲骚之役。吾以为成屈瑕之祸者,在绞而不在蒲骚。方伐绞之初,屈瑕虽欲自用,尚未敢自信也。苟受挫于绞,人必谓昔以用人言而胜,今以自用而败。将益求其所未至,不敢以兵为戏矣。彼既见其谋之验,忘其幸而矜其能。心口相语,畴昔蒲骚之胜,借曰斗廉之谋;今采樵诱敌之策,岂亦斗廉教我乎?此所以坚其自用之意,而趣[2]其荒谷之缢也。屈瑕之死生,在于伐绞之胜败。骄之于先,而蹈之于后,庸非天欲毙之乎?

“注释”

[1]偾(fèn):倒下,失败。

[2]趣:同趋。

“译文”

屈瑕所遭的祸患,很不幸地和这事类似。当屈瑕和郧国的军队在蒲骚相对的时候,自认为打仗和谋略不是自己的特长,于是把计策都委托给斗廉。教他驻军郢地以抵御四个小国的,是斗廉;教他以强劲的军队晚上袭击郧国军队的,是斗廉;教他军队不在于多的,没有怀疑就不必占卜的,又是斗廉。无论大小事情,都听从斗廉的计谋,因而成就了他的功劳,这难道不像是航船的人刚开始一切都听从船师的吗?屈瑕只看到用奇计的功效,因而偷偷地效仿。讨伐绞的战役,这就是在河洲岛岸边亲身尝试的时候。幸好绞人偶然陷进他的计策中,于是他志气充盈高扬,以为自己的算计没有遗漏,天下所有论军事的人没有比我高超的。那小小的罗国的人民,只需要折取鞭子来鞭笞他们而已。于是破坏规矩,肆意前进。由于缺乏图谋而出现变故,军队被败,自身丧命,他获得祸患大概和那个航船的人没有什么区别。邓曼推究他的祸端,把它归到蒲骚之役。我认为造成屈瑕的祸患的,在于绞之役,不在蒲骚之役。当讨伐绞的时候,屈瑕虽然想任用自己,但还不自信。如果在绞之役受挫了,人们必定会认为他过去任用别人而打胜了,现在任用自己而打败了。他就会探求自己的还不足的地方,不敢把军事当作是儿戏了。他看到了这些谋略很灵验之后,就忘记了那是侥幸,而去夸耀自己的才能。自己对自己说,以前蒲骚之役的胜利,靠的是斗廉的计谋;现在派人去伐柴来引诱敌人的计谋,难道也是斗廉教给我的吗?这就是屈瑕坚持要用自己的计谋,从而促成了他最终自缢于荒野山谷的原因。屈瑕的死与生,在于讨伐绞的胜与败。在先前骄傲,在后来覆蹈,难道不是上天要他的命吗?

“原文”

苻坚[1]之治秦,一则王猛,二则王猛。猛之死,下诏“以新失丞相,置观以听讼。”其辞至兢兢也。继踵而张掖、西域之捷交至,其心始纵谓天下之事,止此耳。猛虽亡,吾岂不能独办乎?迄[2]自用而致淝水之辱。向若猛死之后,其锋尝小挫,必不敢遽轻天下。坚之丧国,即屈瑕之丧师也。由天子至于庶人,免于师傅之严,而骤欲独行其志,遇事之易者,未足喜;遇事之难者,未足忧。盖先遇其易,则以易为常,是祸之原也;先遇其难,则以难为常,是福之基也。世固有以一胜累一国,以一能败一身者矣,岂不甚可畏耶?

“注释”

[1]苻坚:前秦的开创者,曾一度攻克西北的张掖、西域等地,统一北方,但在挥师南下攻打东晋的时候,败于淝水,北方随即陷入混乱。王猛是他的主要谋臣。

[2]迄:竟然。

“译文”

苻坚治理前秦的时候,这也是王猛,那也是王猛。王猛死了,苻坚下诏说:“因为刚刚失去了丞相,所以设置观台来听取诉讼。”他的言辞十分小心。接着张掖、西域的胜利连着传来,他的内心开始认为天下的事情,只不过是如此而已。王猛虽然死了,我难道就不能独自做事吗?竟然刚愎自用,招致了淝水之战的侮辱。如果王猛死了之后,他锋锐的意气稍微受到一些挫折,那么必定不敢突然轻视天下人。苻坚丧失国家,就和屈瑕丧失军队一样。从天子到百姓,没有严谨的老师,突然想单独施展自己的抱负,如果遇到容易的事情,不值得高兴;遇到困难的事情,也不值得忧虑。大概是先遇到了容易的事情,就把容易的事情看成是恒常的事情,这就祸害的根源;先遇到困难,就把困难当做是正常的事情,这是福分的台基。世上本来就有因为一次胜利而牵累了一个国家,因为一点才能而丧命的情况,这难道不是很可怕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