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没有像欢乐这样会遭人非议的了。
在毫无道理的欢乐中,欢乐被认为是一种神经质。在黄发鲐背的老人眼里,婴儿的欢乐和青年的欢乐一种是纯真,一种是淫荡和无知;在沉思者的眼里,所有的欢乐都轻了点儿;上帝为战场上的欢乐而悲悯,富人为穷人的欢乐而狐疑;英雄的欢乐是危险的欢乐,他将剑含在了喉咙里;庸人的欢乐总是被我们忽略了,并贬低他们欢乐的价值。好像欢乐是一种奢侈,只有富人用钱才能买到。
在勇敢中寻找欢乐何尝不是一种奢侈。一根小草的欢乐是因为春风在抚摸着它;一株大树的欢乐是因为雪压枝头,众目睽睽于它的代价当然是在痛苦中也要做出挺立和欢乐的样子。而小草的欢乐就是欢乐,是欢乐的本质,是纯粹的欢乐。威廉·詹姆斯说:“欢乐是一种宗教的灵感。”欢乐是上苍暗示的,没有逻辑,没有贵贱。卑贱者因为对生活的索取表现出他们极大的忍让,欢乐便成为了他们生命中随时爆发的焰火;自视高贵的人已经学会了揽于各种各样的欲望丰富自己,欢乐这生命的根就被他们削减了,删节了。另外,政治家忧虑于暗杀、起义和下台,商人忧虑于破产、暗算和积压,贪官忧虑于败露、隐藏和敲门,学者被各种书本和观念压得喘不过气来,已经无暇顾及欢乐。偶尔走到欢乐的面前,不是装模作样便是浅尝辄止,在短暂的与欢乐的会面中表现出他们的矜持和慌张。欢乐像在遥远乡下的父母,他热爱他们,纵有万贯家财,也无法亲手孝敬他们,供奉他们。
“当他们打鼾时,他们是上帝。/……没有过多的话语,/他们仍是上帝。(安妮·塞克斯顿)”学会那样的鼾声吗,肆无忌惮的、堂堂正正的鼾声。好像神在宣谕:在肤浅的欢乐里,才有深沉的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