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乱世奇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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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叶落台湾向晚风

树欲静而风不止

飞到台湾的胡宗南,在花莲降落。花莲,这个受山神、海神双重眷顾的地方,却冷落了胡宗南。没有人打电话问候,没有人来探望。那美丽的山,板着脸孔,像是气愤,也像是不屑。那水,潺潺的流着,像是在嘲笑,像是在质问。

那山,看不得,水,也听不得。胡宗南抑郁不已,好几次,他都想要自杀谢罪。可是在四川,他没有选择结束,在西昌,他也没有选择终结,为啥到了这里,到了该要给人一个答复的时候,他要选择自灭呢?

也许,胡宗南是国民党的罪人,可他,更是叶霞翟的爱人。叶霞翟,容不得他自杀,也绝不愿意让他谢罪。战争走了,生活才来了。敲锣打鼓地迎接都来不及,为啥还要推却呢?看着叶霞翟殷切的眼神,胡宗南也被融化了。硝烟怎能代替人间寻常烟火呢?他到台北快速办完例行手续,就在花莲租赁了一间房子,过起了老百姓的小日子。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在胡宗南还没来台湾时,台湾当局就已经发起了“整肃失职高级军官”的运动。他,自然是首当其冲。1950年5月,台湾“监察院”的李梦彪,协同45位“监察委员”共46人,弹劾胡宗南。弹劾文这样写道:胡宗南受任最重,统军最多,贻误军国也最巨,必须要治重罪。

李梦彪还特意把这份弹劾文邮寄到台湾各大媒体,以扩大影响力。一时间,舆论一边倒,声讨胡宗南的声音日益高涨。胡宗南的部署个个气愤难当:冲锋,他们冲在前面,坚守,他们坚守到最后。在他们冒着生命危险战斗的时候,一群不事战事的人,却在安全之地,弹劾他们,这公平吗?有的人当即吵嚷着要去监察院申辩,有的人甚至拿起武器,想要武力解决。

胡宗南斥责了这些要闹事的忠诚下属,他说:“是非自有公论。”他知道,面对一个成功的军人,人们很少谈及为一将功成而枯的万骨;面对一个落败的军人,人们很少责难为整个战略部署的高级团队。议论,是免不了的。但是责任,到底归属到谁,他明白,他的上级,也该明白。

胡宗南写了一部自辩书,交给当局。蒋介石在综合考虑了胡宗南的是是非非后,决定放他过关。一场政治灾难,来得凶猛,退得迅速。台北,终于有了胡宗南的一席之地。他向好友汤恩伯借了一处房子,然后把叶霞翟和幼子接过来,开始新的生活。

他老了,或者说,他感觉老了。看着叶霞翟兴兴头头地逗着孩子玩,他忍不住笑了,傻傻地笑了。

细水流年,鸿雁双向;繁华落尽,白头偕老。是时候谈白头偕老了!

穷困潦倒不乞怜

安宁,安静,安心,这是叶霞翟对未来日子的全部设想。安然无恙,对此时的她来说,就是最好的祝福,当然,还有安于贫穷。胡宗南就认闲职,尽管待遇依然不错,可他的工资并不会全数“上交”。他倒不是想要存什么小金库,他只是习惯了要把工资分拨给下属。

胡宗南所居住的区域,基本都是和他一起作战的下属。这些军人家庭可能并不富裕,但冰箱、电视这样的大件基本齐全。这些,胡宗南家是没有的。电视没有,冰箱没有,就是床和沙发,也是破烂不堪,不堪一坐。来他家做客的人都知道一个诀窍,不论你在哪里坐下,都必须要轻轻地、慢慢地落座,坐下后,不要动,还必须要让两条腿支撑着身体,以免座位坍塌时摔到自己。

在别人,这是笑谈,在胡家,这却是一大乐事。胡家已经有了四个儿女,两个男孩淘气,两个女孩顽皮,可他们都练就了安全无误地在床上沙发上落座的本事。偶尔有一个孩子疏忽,落座失败,弄得灰头土脸时,胡家便热闹起来,有人尖叫,有人大笑,有人在忙着评论解说,有人在忙着重新搭建。

然而,贫穷,并不只有欢笑,更多的时候是强颜欢笑。钱不够用,成了叶霞翟的生活常态,从亲戚朋友那借钱,是一种必须。这常态,这必须,在账本上表现得更是触目惊心,那是一片红字。叶霞翟用红字表示入不敷出。小儿子胡为善偶然帮她记过一次账,只看了一眼账本,他立刻就知道了“赤字”的含义。

钱,借的来,财富,借不来。为了填补家用,叶霞翟开始尝试投稿。可是,辛辛苦苦码好的字,常被人无情地退回。就在她颤抖地拿着稿子欲哭无泪的时候,生活费频频告急,她几乎崩溃了。躲进房间,挂好窗帘,扑到床上,终于可以大哭一场时,“哗啦”一声,床倒了,她,不由地又笑了。在灰尘的起落间,生活,巧妙地给了她温暖的暗示。有什么关系呢?不是还有胡宗南呢吗?

胡宗南还是一如既往地保持着军人的习惯,大部分时间都呆在部队。可对叶霞翟来说,那毕竟不一样了。以前,他是居无定所、来去匆匆,现在,他可以停下来,看儿子打闹,听女儿欢笑,还有,和媳妇唠唠贫穷的小日子。

有人看不惯胡宗南如此虐待自己,虐待家人,于是给他送来了一台冰箱。孩子们第一次在自己家里看见这样的电器,欣喜若狂,围着它跳舞祝贺。可是第二天,胡宗南从部队回来,发现冰箱后,立刻决绝地把它退回。孩子们沮丧极了,可还是高兴地对胡宗南说:没关系,我们已经拥有一天冰箱。话似乎说不通,意思却直截了当。

叶霞翟,笑着哭了。她懂,战败事件,对胡宗南,是一生的阴影,是无法抹去的内伤。这内伤,他永远不能忘怀,也不要忘怀。他不是一个战死的败军之将,他是一个老死的败军之将。

老树枯萎新枝嫩

胡宗南无奈地选择了老死,老到死。可他还没有老到更老,死亡就来了。1961年年末,精神矍铄、身体硬朗的胡宗南,忽然病了,咳嗽、呕吐。叶霞翟强行把他送进医院,经医生诊断,发现他不但有糖尿病,还有心脏病。那个新年,一家人都没有过好。1962年正月初十,医生终于宣布胡宗南的病情稳定了,并让叶霞翟安心回家陪孩子。

叶霞翟坐车回家,可是她的心却始终无法安定,她一直回头,往医院的方向看,她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只是觉得有必要看一看。车还没有到家,医院就打来了告急电话,胡宗南病危。车子迅速掉头,迅速赶回医院。可她,终于没有赶上他。他连一句告别也没有说,就走了。不该是这样的?怎能是这样的呢?叶霞翟嚎啕大哭,捶胸顿足。可是,他听不见了。

当初,他留下定情物后,一直拖延婚期,如今,他留下一堆孩子,一去不返。从前的他,如果有爱的话,爱得那么自私,现在的他,如果有爱的话,爱得也太不痛快。他只是作为一个军人,活得兴兴头头的,作为一个丈夫,作为一个父亲,他就活得索然无味了。虽然不愿意表明,但叶霞翟却真的感谢他在战场上的失败。要是没有战败,她恐怕连那贫穷而安稳的日子也享受不了了。这就是她的爱人,可是,这,是她的选择!

他走得未必安心,她活得也绝不安稳。最大的儿子胡为真才只有15岁,最小的女儿刚刚上小学。叶霞翟甚至不能让自己沉浸在悲伤里太久,否则她就不能继续之后只有一个人的“战斗”。

那必须是战斗,只有战斗,才符合他的身份,只有战斗,才符合她的悲伤,另外,也只有战斗,才符合教育的艰难,才符合她一个人抚养四个孩子的不易。

有很多高官子弟仗着父辈的荣耀胡作非为。比如,曾任国民党第七兵团司令的黄伯韬的儿子黄效先就因蔑视法律,故意杀人,当他被判处死刑时,他的母亲,居然把黄伯韬用命换来的青天白日勋章,拿出来为儿子换了命。

叶霞翟对此事非常不屑,她把几个孩子召集到一起,严肃地告诫他们:“我绝不容许家里出现这样的败类。如果你们谁做了这样的事情,那就自己去领罪,我不会让你们爸爸的青天白日勋章,受到一点点来自你们的玷污。”

生活,容不得半点虚情假意,否则,即使法律不惩罚,生活,也绝不会错过责罚的机会。说她懂生活,不如说她懂他,一个军人对生命的真诚信仰。

有时候想想,叶霞翟走到这里,如果你还用“戴笠”,还用“女间谍”来为她的故事涂抹一层暧昧,那未免就太不厚道。她,绝不是那种靠美色诱惑而获得生活享受的女人。她,只是遇到了戴笠,遇到了胡宗南。他们,或许改写过她的历史,但她的本色,也毫不示弱。

她,是一个值得描写的女人:站在阴影背后,她能够执着地选择;在风口浪尖,她能够沉着地应对。荣耀来了,她快乐地接受,毁誉到了,她也能安然面对。也许,她有过错误的信念,也许,她做过错误的选择,可是生命在向前推进,她却决不会错过,让生命品质达到完美的每一个转折,每一个递进。

一如,她让儿子刻在自己墓碑上的那行字:永不低头的女性。

§§红杏疯人院——军统巨枭的枕边人向影心

身前,那是荣誉加身,荣华又富贵,可身后却是骂名千载,无处话凄凉。繁华落尽迷人眼,浅薄终于落尘埃。

若不是苍天赋予她一张倾国倾城的脸,若不是自身太看重这沉鱼落雁的容颜,她何必把自己当成筹码,去赌一生的奢华,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

她更愿意把自己看成“红颜薄命”,为了得到一碗羹,她不但要看人家的眼色行事,还得使出孙子老子韩非子三十六计七十二兵法九九八十一招数。若不是每一个汗毛孔都有智慧和谋略,怎么能在那样赤裸裸的厮杀中留得全身。你得知道,一朵鲜花,插在牛粪里,还被踏在马蹄下。

可人们却更愿意把她归为“蛇蝎美人”,大概因为她混淆了视听,浑浊了清明。她的确抡起了她的花剑,也举起了她的艳刀。名誉,如探囊取物;荣华,可以随意践踏。一棵老树,若有她栖息,纵然它根深,也不能蒂固;一座古碉堡,她若瞟一眼,纵然如金汤,也是落花流水。

她站在巅峰处,她笑看华夏。有那么一刹那,她甚至感觉自己是一个可以撼天的女神。一举旗,可以打下半个江山,那种感觉,如云里梦里,不可思议。

她享受着荣华,却独独找不到幸福之花。她愿意做小妾,来换取幸福,她愿意下嫁,来培植幸福。就在她风华正茂时,老鬼会宠着她;就在她大显身手时,新夫也百依百顺。可一旦新花成旧花,老鬼把她忘到天涯;一招新夫成老夫,她却第一个遭“斩杀”。

她自以为她是将军,其实她不过是工具,她自以为她百般受宠,其实不过是遭人玩弄。等到从粉红战场被拖入疯人院,她才明白,她,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愚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