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才女:寻找那些远去的才女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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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童年野趣浑不胜

瑞安县衙拾童趣

这里有起伏的群山,有纵横的江河,还有一个驰名古今的玉海楼。在玉海楼不远处的瑞安县衙,也是一个古朴清幽之地。这就是苏雪林降生的地方。

这个瑞安县衙,是她祖父在任时的县衙。不管家境如何,也不管重男轻女的思想怎样,甚至先不用去理会祖母、母亲分别以怎样的女性生活着,童年总是童年,苏雪林同样是快乐的。

她的哥哥、叔叔,和她年纪相仿,她经常混在男孩群中一起玩耍。在孩子们的心中,是没有什么男尊女卑的,至于什么封建禁忌,对他们就更没有什么效力。

县衙虽不小,但规矩不少,与之相比,孩子们更喜欢野外,无论是幽静的树林,还是蜿蜒的小河,亦或是辽阔的田野,都有无限的乐趣。

钓鱼、捕蝉、捉蟋蟀,那是固定的节目,三五儿童凑在一起,或上树,或翻土,或者找一两个用不知道是什么物件做成的网,捕那在水里嬉戏游玩的鱼,那时光,就不再是时光。从黎明玩到天黑黑,也还是乐趣无尽,直要玩到地老天荒。

男孩子到底是男孩子,没有刀光剑影,不会上树爬墙,走路规规矩矩,说话轻言软语,那也就不是男孩子模样。

苏雪林的叔叔、哥哥们凑在一起,那男孩子的玩法,就更是夸张,他们用言语勾勒战场,用一块瓦片或者干脆就是一只脚,在地上打造基座城池,然后就是你来我往,征战厮杀。

那时节,也没有战马嘶鸣,却一定是尘土飞扬,也没有刀光剑影,却一定是伤痕累累。须眉,也是小须眉,巾帼,却是猛巾帼。

苏雪林在这样的队伍里,既没有女孩子的软弱,也没有女孩子的毫无主张。她能一个人主持一国,也能一个人厮杀全场。那气势,活脱脱一个花木兰,又仿佛梁红玉在世。

这还只是小试牛刀,当男孩子们为战事准备刀枪时,那苏雪林的威望,就更上一层了。据她自己说:“我幼时做竹弓箭颇精巧,连最聪明的四叔都佩服我。”那得意之色,也是溢于言表。

除了众男孩子为伍,她也还有自己单独的爱好,那就是涂涂抹抹,勾勾画画。至于材料嘛,可以就地取材,用“裹药的纸,裁成三四寸见方,洁白细腻,宜于书画”。

她勾画时,男孩子看着好玩,也都拿起笔墨,纷纷效仿。有他们在私塾里学的文字,有他们头脑里幻想的世界。

纸不够了,干脆就直接往墙上涂抹,时间久了,墙上山一重,门槛上水一重,待到门廊又一重。

画的人畅意,看的人却不舒心,往往因为这个,招来祖父祖母的责骂。却也还是乐着,画着,玩着。

给一个自由,那就能换得童年的快乐。

三代女人三种戏

在苏雪林的亲人中,她最喜欢的是她的妈妈,最不喜欢的就是她的祖母。

母亲,是一个贤惠温柔的楷模,而祖母则好像为了衬托母亲,而故意要做一个反面教材,不知道她做媳妇怎样,反正在熬成婆的时候,她成了一个懒女人,一个恶婆婆。

每天下午,都要媳妇为她捶背拍膝,拳头不能轻,力气不能重。在身上各个地方捶上个千八百遍,一直捶到婆婆骨节松爽,而媳妇精疲力尽。

到了晚上,还要撵筋,把皮肉里的筋抠起来,然后再松开去,发出啪啪的声音。于是,老太太是血脉畅通,而儿媳妇则双手淤肿。

这些,在苏雪林的印象里都特别深刻,她喜欢母亲的贤能,自然就会憎恨祖母的乖张。可是小时候的她,却也得服从于旧制,做母亲的替代,为祖母捶背,为祖母拍膝。

这些活,是轮不到男孩子来做的,他们是光宗耀祖的希望,他们是家族兴旺的依赖。那时候的小雪林,尽管也有不平,可是却很是无奈。

不过小孩子终究在小孩子的世界,男女不平也只是一时的气愤,做个孝顺孙女,尽管不理解含义,却也还是乖乖地去完成她的使命。

不过,她的孝顺,却更像是玩乐。在给祖母捶背时,“竟会在她身上画起马来。几拳头拍成一个马头,几拳头拍成一根马尾,又几拳头拍成马的四蹄”。

她一定是要找到快乐才能完成孝顺的,可是祖母在她的快乐中却痛苦起来,几个马头马尾的勾画,就开始责骂,及至到马蹄飞扬,祖母豁地起来,一巴掌拍下去,把她赶到一边。

马是画不成了,她却掩嘴笑了。毕竟,这样的画法,不如在墙壁上涂抹更能尽兴,她也是不喜欢的。

不过,更不喜欢的,是祖母,因为不喜欢这套拳法,因为不喜欢女孩子,对她,就更是看不惯了。

女子无才便是德

苏雪林说:“古代希腊人将世界分为四个时代:一、黄金;二、白银;三、黄铜;四、黑铁。一个人自童年至于老大,这四个象征性的分期,又何尝不可以适用呢?”

看过她童年的快乐,本以为她的童年一定是金灿灿的颜色,不是富贵的衬托,至少也该是不肯归家的顽童,留恋着夕阳晚霞的金色。

可是她却说,“童年是黯然无光的,也是粗糙而涩滞的”,“正是黑黝黝的生铁一块”。阻碍那阳光洒射下来的,就是她的这个大家族,这个旧式大家族,旧式大家族里的祖母。

在这个家族里,“一家之长偏又是一个冷酷专制的西太后一般的人物”,以至于她享受不到温情,也体会不到快乐。

快乐自然是有她的快乐的。可是这快乐太过短暂,而且就在这短暂的间隙,也还是常常有来自祖母的“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压抑的评说。

在自家私塾,她还能跟着叔叔哥哥们一起读《四书》、《五经》,等到男孩子们都进了洋学堂,而她,又因为“女子无才便是德”一句,被束在家中。

女红,是她最不爱的。与其在脂粉丛中,飞针走线,还不如到荒郊野外,去看看云飘,再不然,就东翻西找,找些可以看的书,解一解文字饥渴。实在不行,就耍赖借,或者偷着从叔叔哥哥们那里拿来。

为了书,她不知道要受多少苦,得不到,便是朝思暮想,得到了,却又心惊胆战。这些书,不是她的,也不该是她读的。一旦被人发现,那么她一定要被家里的西太后教训一顿,为“女子无才便是德”补上唠叨的一课。

祖母也是女子,却沿袭着男权的教育,甚至于比男权还要威严,还要苛刻。不如此,仿佛就显不出自己的贤能贤德。

苏雪林12岁那年,父亲从山东回来,趁上宪他调的空当,就回到家中。看到小雪林天资聪慧,诗词书画皆有独到之处,很是惜才,顶着母亲的抱怨,亲自教授她。

这是小雪林又一个快乐的童年片段,和父亲坐在一起读书、画画,让她一下子感受到了尊重,感受到了自己。

后来,在一个开明叔叔的劝说下,她又争得祖母的同意,到一家基督教办的小学读书。然而,这也只是一个简短的时间。

等到安徽省立女子师范招生,她听到消息后,兴奋不已,然而却也忐忑不安。她知道,“西太后一般的人物”,会给她一个怎样的结果。

她不管了,反正不读书,毋宁死。她抗争,以哭泣抗争,以哀求抗争,以喊叫抗争,以寻死抗争。

乡村野外,有水上深林,林边的水潭有丈把深。她每天徘徊于此,哭着看着,想着,魔怔一般。

看她茶不思、饭不想,已经让母亲难过,再看到这般寻死觅活,母亲慌了,然后跟着她一起求情。

一次不行,挨着打也要第二次,第二次不行,挨着骂也要进行第三次。不同意,就不间断。

终于祖母忍受不了了,同意她去读书。

女子无才便是德,便在有才的女子抗争下,让无才的女子,为其更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