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中国农民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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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探索中国农村贫困的根源

赵震宇

一、问题的提出

也许这里要讨论的问题应该归入贫困问题而不应该归入农村问题,因为西方经济学的理论大多建立在西方发达国家自身基础上,理论的大部分在为这些国家的经济现象与问题做诠释;贫困发生在农村是中国等发展中国家独有的现象,对此可以在关于贫困的已有学说中找到对应于中国农村现实的影子。

贫困问题被许多经济学流派用自己的理论诠释过。1998年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印度的阿马蒂亚·森研究了1943年发生在孟加拉的饥荒。森认为饥荒之所以产生是由于一些社会经济群体无法获得他们以前能够获得或有权利获得的食品,因此这些人的食品权利减少了。供给学派也试图从生产的增长决定劳动力和资本等生产要素的供给和有效利用的一些特殊性方面去解释特殊的贫困问题,但往往力不从心。它认为政府不应当刺激需求而应该刺激供给,但中国农村往往供给过剩(地方政府常常给农民打白条);它认为个人与企业提供生产要素和提供经营活动是为了谋求报酬和利润,所以报酬和利润会刺激经济行为主体的行动。然而我们在中国西部偏远山区的农村中看到的是:政府的救济扶贫款下拨得越多,村子却越穷。原因是中国农村或者说贫困问题不具备供给学派立论的前提——基本完善的市场和理性个体的假设,因此无法套用西方的一些看似经典的理论做诠释。在这方面,理性预期学说似乎也不大起作用。

本文通过观察中国西部的一个典型贫困山村,从其地方集体经济的特征入手,分析了一类山村贫困的根源,其方法主要借鉴西方宏观经济学中希克斯(Hicks)对于IS—LM模型的推导过程。由于有些经济主体行为掺入了政策因素而使现实情况变得复杂,所以在文章的第三部分加入了一些实证分析,没有建立经济模型去解释。

二、农户为何不愿意投资?

案例中所提到的万福镇某村是一个家庭联产承包的集体经济占优势的村子,这从高比率的农业提留款(不包括农业税)(20%)和以集体名义获取的全村收入占全村总产出的高比例(70%)可以看出。集体经济内部许多项目的合同双方主体不明所造成的产业纠纷可以诠释部分福利损失(deadweight loss),但那样会使问题过于具体而复杂化。这里我想通过分析独立经济个体,即农户的风险投资行为特点,从而得到贫困农村集体经济的产销脱节的结论,再从地方政府的两难困境——补贴农村拉动投资和不补贴任其发展来说明贫困的恶性循环。

在一个信息闭塞的山村,任何投资的风险都被放大了,因为经济制度的不完善使各种各样违约的行为有机可乘,所以农民对于风险投资变得十分谨慎。由于传统农业产物经济附加值低,土壤与化肥等又加重了其成本,对于贫困山村的农户来说,如果说有一条出路,那就是承担高风险以加速资本积累。而面对自然天气、政策、需求与市场等诸多不确定因素,个体农户是怎样考虑的呢?

农户资金投入的数量主要跟两个因素有关:收入和对市场风险的预期。低收入农户很在意风险,因为当他们能靠不进行风险投资的正常传统生产维持生计时,加入风险会降低其平均收益,他们就不会进行风险投资。但是,现实情况是:首先,有些农户不清楚实际风险到底是什么水平,有些特别贫困的农户难免有孤注一掷的想法,于是风险投资行为存在于低收入农户中。其次,农户可以采用一些减小该风险的措施,比如搜寻有效信息、搞好关系网、做好管理事务等。但这两条不可能从根本上改变一般农户的风险投资行为。

由于资本积累没有形成,农户收入又很低,而风险投资所要求的最低投入难以改变,也就是说,低于这个最低投入不会带来与投入相当的回报。想要投资获得收益的低收入农户只有加大投入到超过最低要求的投入。可以想象,一个人把几乎所有收入用作孤注一掷的风险投资时,对风险是非常恐惧的,难以承受的。因此农民不得不放弃投资。

三、政府进行风险投资之弊

到这里,我们已经说明了低收入农户为什么不能进行风险投资。地方政府为了摆脱资本积累缓慢的尴尬境地,就会想办法缓解农民对风险的担心,它会加重集体农业提留款,再以政府的名义将这笔钱进行项目风险投资,这就减轻了想进行投资的农户在该项目中的投资额,使单个农户只承担风险的很小部分(相当于一种股份制)。不过,农业提留款对于只能养活自己的贫困农户来说,无疑于是从口粮、家禽、家畜等基本生活必需产品中扣。考虑这一点,单个农户的投资成本并不算低。与此同时,这种“小股东”模式的风险投资减弱了对企业经营者(可能是政府官员或干部)的激励,这会影响项目本身的质量。许多项目到头来都失败了,农户越搞越穷。

当然,对于许多项目,政府比个体农户了解更多,搜寻成本也会低很多,于是它可以组织生产,但是政府是农户的代理者,他的利益和农户可能不完全一致,这就引出合同可执行性的问题。其中一个重要的表现是集体经济产销脱节问题:政府往往组织控制生产,却不对产品的销售负责。原因可能是,对一个比较闭塞的贫困农村来说,只要销售较小,政府就拥有产品很大的支配权。有些当官者可以通过控制销售能力控制地税上交等,也间接增加了其隐性收入。此外,他们还可以从中钻市场的空子,囤积居奇,甚至中饱私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