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宗教光明大手印:智慧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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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雪漠告网友书(代跋)

雪漠

1.

前不久,我在凤凰网华人佛教上发了三篇文章:《“念佛往生”的误区》、《信仰的“魔桶”与破执》、《雪漠为什么一再强调破执?》,因旗帜鲜明地反对迷信,反对狂热,反对末日邪说,刺痛了某些人的神经,招来了不少非议、造谣,甚至诽谤。其中,个别狂热迷信者,也将我视为眼中之钉,或威胁,或咒骂,或恶语中伤,必欲除之而后快。那阵势,有种黑云压城、天地变色的意蕴。

这种事,在佛教史上老有,连佛陀都时时中箭,或是被妓女诬陷,说佛弄大了她的肚子;或是被外道栽赃,说佛杀了其徒众——倒也见怪不怪。

许多时候,宗教斗争比政治更为血腥。政治斗争,多弱肉强食,虽也成王败寇,但刘邦绝不会把脏水泼向项羽。项羽虽败,仍是英雄。但宗教斗争,却可能黑白颠倒,在狂热和迷信的驱使下,常常会没了道德底线,或祭“魔王”石,或摔“骗子”帽,更会炮制恶心故事,在道德上大做文章,以便从根本上搞臭对手。有人就屡屡扬言,不搞臭雪漠誓不罢休。

也许有些人,还真的把雪漠当成了他们的竞争对手。

在这儿,我明确表示:没必要!

因果律法则称,善恶有报。我作的,必要我受。若是我真做了不如法之事,法律自会找我,我也会自作自受,坦然受报,用不着浪费某些网友的时间,以造谣和诽谤的外相闪亮登场。——当然,要是我好心做了坏事,无意间伤害了哪位,我在此致歉了。

在这儿,我明确表示,我决不当任何教徒。

我曾在小说《西夏咒》后记中说:“我仅仅是个信仰者,我永远不会当教徒,永远不会把心灵局限于一个‘小小的’教派,或是‘大大的’佛教,或是‘多多的’宗教。”

我永远不当“法王”,不当“活佛”,不当“高僧”,不当“仁波切”,不当“救世主”,不当“传教士”,不搞政治,不加入任何组织,更无意在佛教圈里混饭吃。

我只想当一个有良知的作家,只想做一个文化志愿者,只想为世界多留下一点善美。

所以,我正告那些诽谤造谣者:永远别怕我会抢你们的“饭碗”。请别用非宗教性的诬陷来代替学理性的辩论,请别用政治性的陷害来取代学术化的探讨,请别让君子所不齿的小人行径来染黑自己的信仰招牌。

明眼人可以看出,无论诽谤者如何标榜自己的信仰,其行为本身,已否定了他自己。试想,要是老是造谣,老是朝别人泼污水,老是发匿名帖子,便是他真有传承,真在修行,真有上师——哪怕是所谓的成就者,我们也能断定,他不过是一个欺世盗名之徒,并不是真正的信仰者。

我研修佛教文化,是为了战胜自己,我不为名,不为利。我既没有经营佛教文化产业,也没有广收门徒开宗立派,更无此念想和心力。我背井离乡,独居岭南,离群索居,就是想躲开人事的繁杂,好好做一些想做的事。我常年离开家人,独居一室,除修行写作之外,做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花我的稿费,或资助一些有梦想的孩子,或向全国各图书馆、高校、专家们捐书,希望能将一种即将被全球化浪潮淹没的文化保留下来。此外,我大多闭门谢客,独享清静之乐。

不过,树欲静而风不止,我常常会躺着中枪。没办法,我总得说话呀。一说话,总会授人以口实。因为人心不同,各人眼中的世界就不同。总有人用自己的鞋子,来套雪漠的脚,老想削足适履,那刀子就时不时飞向了我。

盲人摸象的故事里说,那争呀斗呀的原因,是因为自己瞎了,没看到象的全貌而已。

不过,有的人其实并不瞎,也知道雪漠的深浅,他甚至会偷偷读雪漠的书“取经”,或是拿雪漠的书招徕信众,更有“法王”,老拿雪漠作品开路,自称是雪漠师兄,进而招收徒众。

若有私欲膨胀者,或心胸狭小者,就会自赞毁他,就会蔽慧塞聪,就会断章取义,就会断人慧命,这时,雪漠更会成为别人的靶子。

于是,就会有人说,雪漠嘛,写的书好,有思想,人嘛,呵呵……这就怪了,雪漠离了雪漠的思想和灵魂,剩下的,不过是一堆骨肉。雪漠的肉体,是用来盛 雪漠的灵魂和思想的。哪能将雪漠的肉体和思想割裂开来说?离了雪漠的思想,雪漠还是雪漠吗?

不过,也有人肯定了雪漠的智慧和慈悲,又想否定雪漠的修证。问题随之而生:修证的目的,难道不是为了证得智慧和慈悲?

我不知道,除了智悲,你的修证有啥意义?

智慧用于解脱,慈悲方能利众,离开了解脱和利众,宗教还有啥意义?

2.

好在我的写作,不是为了占啥地盘,也没有丝毫跟别人抢人气的意思。称我伟大高尚者,说我欺世盗名者,都没有道出我的底细。我智慧够用,慈悲也不缺,但还有习气,离我对自己的要求还有距离。我会努力,争取在这辈子达到自己的要求,多建立一些岁月毁不掉的价值。

所以,借此机会,我公告如下:

对称我“佛”者,我不随喜。我只是一个明白的平常人,有颗平常心而已。我不曾贴佛之标签,却相信我有佛心。我说过:“佛是心头一点光,传你传我传千年。”却不知,我说的“光”,是不是人们所说的“佛”?

对称我“魔”者,我不敢当——我一介书生,哪有魔力?早年修行写作,吃饭都成了问题,世上哪有这样的魔王?至今,我做事时,仍是有多大力,做多少事。近两年,我给广州市香巴文化研究院捐了稿费三十多万,还会一如既往地捐下去,连会计周居士都急了,她说:“您咋不给师母留些养老费?”若我是魔,一点石,便成金,哪还会如此费力地用血汗换稿费?

对称我为啥“父”者,我不敢受。你可以理解为出版的一种营销策略。我一向怕别人叫“父”,我倒希望有个视我为“子”者。我曾玩笑说:儿子是合法地从你口中抢食、从你衣袋里抢钱,而又不犯法的那类人。是故,老祖宗称其为“讨债的”。我其实最想做的,是当“子”,可是,谁能做我的“父”呢?

对称我为“师”者,我受之有愧,因为我总是恨铁不成钢。虽也有些好学生让我感动——有时,这甚至成了我写作的理由,但时不时也会遭遇当面称“师”,背后却捅刀子者。自家的真心,总能换来那类人的假意。这时代,能按《弟子规》要求自己者,寥寥无几。那名不副实的“师”字,不要也罢。

对称我“骗子”者,我倒希望他们也当我这样的“骗子”:多写些倡导善的文章,多做些弘扬善文化的事,多帮帮需要帮助的人,多让痛苦者离苦得乐,多抢救那些濒临灭绝的文化,多给迷茫者一份关爱,多一点宽容,多一份慈悲,多一点智慧分享,多为需要清凉的人提供一些值得去读的书。若你成了这样的“骗子”,我也会随喜呢。

其实,我最想做的,是一个有信仰的作家。我信仰真理,信仰智慧,信仰慈悲。

我永远不当教徒,我只追求真理。

我常说,所谓教徒,就是被某个群体所困者。所谓信徒,就是被某种思想所困者。而我信仰的大手印文化,则是一把利剑,它能斩断所有对真心的束缚。

3.

我曾一再强调,雪漠的所有作品,仅仅是在分享自己的经验,不敢有度众之意,也没有救世之能。对于我的分享,网友们觉得有意思读了,就读一读;觉得没意思读了,就扔了。十多年来,赞我者、毁我者、诽谤者、造谣者,来了,走了,一拨又一拨,很是热闹。

近年来,更不乏屡屡打电话威胁者,其内容,不乏黑色幽默,下举几例:

你必须公开承认某某为上师,不然,我就发帖说他开除了你;

你必须和她恋爱,不然,我就发帖说你和她恋爱了;

你必须教我双修,不然,我就发帖说你跟我双修了;

你必须教我五大金刚法,不然,我就发帖说你没有传承;

……

如是云云,真是有趣,充满反讽色彩。

你可别小看这种威胁,许多时候,它是能起点作用的。

某次,一个学生看到一帖子,给我留言:“这两天,我有种无处可躲的恐惧。躲到被窝里后,《西夏咒》中的种种都浮现了:琼遇到阿番婆后的考验,还有阿甲怀疑怙主后的大哭。您要想找个清净的地方,就到我老家去吧,那儿连手机信号也没有。”

这朋友真单纯。他不知道,流言是躲不了的。

只要你活着,只要你说话,只要你优秀,只要你扎眼,你就得学会正视流言。

三十年前,我写过一首诗:

恼人的汽艇自后而来

像人言

涌起千层浪

舟太小

经不起大的颠簸

有心入水

又恐龙宫

亦无你我的伊甸

听说彗星又长了尾巴

那扫帚

定是你风中翻飞的长发

你能扫尽搅天的唾星吗

这世界

为何总无一片净土

这首诗当然很嫩。没想到,三十年后,它却依然新鲜,真叫人眼界大开了。人说网络时代无好人,只要人愿意,就可以炮制出无数的帖子来。老祖宗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只要你说真话,就会得罪人,就会有人盯上你,就会有人算计你,就会有人诽谤你,就会有人泼脏水。你便是闭门谢客,躲在被窝里诵经,也免不了飞来冷枪,老祖宗故言:“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敬小人如敬父母”。

我的朋友裴树唐,就是叫小人害了半辈子。当我在卷宗中看到害他的那些举报信时,曾冷气倒抽,汗毛直竖。那害人者很聪明,写信前,经过了认真研究,对裴先生的日常生活描述,大多真实,但那关键的地方,却是假的。人一读那信,发现有细节,有生活,有情景,就以为是真的,却不知,那许多的“真”,只是为了染“真”那一点点炮制的“假”。所以,一读那信,人都会义愤填膺。虽然后来,因缺乏证据,那些信只是旁证,但就是这类东西,影响了法官的情绪,把我的朋友弄成了强奸犯。不过,不久之后,那几个害人者就得癌症死了(甚至包括了那法官)。二十多年后,饱受磨难的裴树唐终于平反。我说他“耐得天磨真好汉,不遭人忌是庸才”。只是,他已成了七旬老人。他才华横溢,真是可惜!

近年来,我也遭遇了许多有趣的故事,有敲诈者,有“绑架”者,有威胁者,有想设套者,有恶语中伤者,有设坛诅咒者——《无死的金刚心》中就写了这一点。某次,一网友请我去品名茶,不料其用心却在其他,故事便随之出笼了,造谣恐吓更是此起彼伏。因为我多年闭关,人难见我面,就有将其故事编到我小学一年级者,说我从那时起,就如如何何了。呜呼!不亦乐乎!对于一个作家来说,这真是一笔财富。这也是我经历平凡、却总有无穷素材的原因之一。

在我的故事制造者中,有文人,有教徒,多视我为对手,自我的《大漠祭》出版,后涉猎宗教文化题材至今,已有十多年了,所遇人物各具风貌,故事内容形形色色,十分精彩。

我发现,那些貌似有信仰的狂热之徒,害起人来,更没有底线,更不择手段。因为他们将跟自己意见不一致者,都当成了魔,必欲除之而后快。他们知道如何才能搞臭你,他们有许多同道或是同谋。他们认为,他们在降魔,他们在护法,他们在普度众生。更可悲的是,他们的迷信狂热会愚弄很多不知情的人,进而搅乱人心,搬弄是非,制造风波。他们除了做一些宗教上的诛法之类,也会将世间法中的下作手段用到极致。

在海外著名的真假某法王之争中,就有许多相似的伎俩。为了搞臭对手,某仁波切甚至将对方的大名植入别人的性丑闻中,发表在报纸上。更有人甚至不惜贿赂政客,使用暴力,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我常说,文学界有底线,他们有作品质量作为基本标准。政治虽可能丑恶,却也有其必须遵循的规则。只有宗教上的迫害,是不一定需要理由的。他们可以不需要任何证据,不择手段地大行诽谤迫害之能。

在《无死的金刚心》中,琼波浪觉遭遇的许多事,我同样也遭遇了。我之所以能走出宗教的“魔桶”,凭的就是慈悲和智慧。即使在面对那些想置我于死地的狂热之徒时,我的心中仍是悲悯,并无半点怨恨。我始终把他们当成了病人,都说生病的孩子招娘疼。我虽然不是娘,但也惋惜那些因愚痴而犯罪者。

当然,那种愚痴现象,在其他宗教同样存在。像中世纪的天主教对那些所谓女巫的屠杀,再如宗教裁判所对布鲁诺们的迫害,是人类历史上最黑暗的一页。十字军东征时,那些所谓正教徒对异教徒的迫害,并不比侵入南京的日本鬼子逊色。我在《西夏咒》中这样写道:“而千里外的罗马,教皇囊中渐瘪,开始做东征之梦。几十年后,基督的十字军将进入耶路撒冷,他们摔碎婴儿的头颅,剖取腹内的钱币,把七万个穆斯林送上了天堂。”瞧,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

在一篇文章中,我写到过旧教徒对我的僧人朋友益西的诬陷。益西虽然清净,但因为有可能成为法脉传承人,对方就视如眼中之钉,炮制很多“罪状”,进行诬陷,更抢占其财物,想断其生路,其手段卑劣,令人发指。

同样,我也遭遇过这类事情。有好几年的时间里,我的生活中,也填满了这类内容,像梦魇一样,严重地影响了家人的生活。那段时间,我甚至想跟妻子离婚,仅仅是不想叫那些是非和唾星,影响到我的家人。后来,每到新一波谣言和诽谤出现时,这个念头就会出现。我于是理解了在那个年代里跟妻子离婚的裴树唐。

这一切,我会在下一部小说中展示出来。

4.

同样,因为老是有人写我的生活和行踪,我于是成了“公众”人物,几乎无私密空间了。连家中摆设,生活细节,穿衣戴帽,习惯嗜好,我的行踪,也多流传在网上。许多网友比雪漠更了解雪漠。

在关注我的朋友中,有很多是善意的研究者。他们的热心,很叫我感动。常常是一年结束了,我需要总结时,只要问网友要,总有热心人会列出清晰名目来,哪月做甚,哪天干啥,发表了啥文章,出版了啥书,获了啥奖,参加了啥活动,跟谁在一起,时间地点,点滴明细,分毫不错。现在,发在雪漠文化网(www。xuemo。cn)上的所有“雪漠某年大事记”之类的,都不是我自己整理的。我智慧不大,忘心不小,自己做了啥,早从心里抹去了。可那些热心的研究者们,都记着点滴呢。这当然很叫我感动,在此致谢。

但同时,也因为关于雪漠的素材多,别人炮制的那些关于我的故事,就显得有鼻子有眼,不由你不信。人家只需在无数大家熟知的“真”的细节里,掺入一点他想说的“假”的内容,你就由不得不信了。呵呵,那万绿丛中一点红,万真丛里一点假,那无数的真,就把假映得十分扎眼。真光映照之下,如万盏霓虹灯一齐闪烁,就把那假灯泡,也映得像真的了。

他们还可以罗列很多乌七八糟的灵修丑闻,其情其状,十分不雅,然后将你也列入其中。这种将信仰混同于灵修丑闻的做法,就像把孔雀埋进乌鸦堆,那众多的黑,也可能有效地淹黑你。这种手法,以前凉州人老用,他们可以将某优秀企业家列入“四大名人”,只是跟他同列的,是流氓、无赖、骗子或变态者。

有时,我也觉得奇怪:雪漠者,平常人也。很多人最应该关注的,不应是他个人,而应是他的思想。真正深入其作品者,并不多。当然,我说的这种深入,需要真诚,需要行为,需要灵魂投入,需要智慧顿悟。正因为缺少了这些,很多人议论的雪漠,往往是每个人认为的雪漠。所以,众说纷纭,好不热闹。

于是,也有人会出错,在凉州,就曾流传“雪漠死了”的传言。有些人因为多年见不到我,还真的信了。后来见了我,朋友大惊,以为活见了鬼,问:“你不是死了吗?”

以前,老有人问我要毛发和指甲,据说是它们有我的DNA,有纪念意义,我想一点废物,留下也没用,梳子剪刀一动,总能满别人的愿。到我住处的朋友,也会有人拣拾地上的毛发。后来,才有人告诉我说,宗教界里,常有人要了修行人的毛发装藏——这是个多么有意思的词!人还活着,头发先替他死了。一宗教人士也告诉我,设诛坛诅咒我时,就会用到我的毛发和指甲。再后来,一朋友也警告我说,以后,别将毛发给别人,要是人家杀人或是盗窃,把你的毛发放在现场,你可是有嘴也说不清呀。这一说,真叫人出冷汗了。这时代,谁都没有安全感,像我这样总被人惦记的人,也许更不安全。于是,有人劝我,你赶紧学英语吧,该移民了。不知那许多苦学英语的,是不是有这原因?那么多移民的,是不是也受到了威胁?贪官若是腐败,自己NB024官家人移民可以理解。若是一介书生,也被人逼出移民之念,就真的要叫人深思了。

我问一位朋友:难道当下的宗教,比政治更叫人可怕?他说:当然,政治是掌权者的游戏,人家只要有权,就有话语权,就能左右局势。你一个文人,无权无势,要是叫人设套陷害,你连个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朋友说,你白哩黑哩,还不是由了人家说。再说,谁管你真的白哩黑哩。说你白,你就白,不白也白;说不白,就不白,白也不白。别看你现在粉丝多,要是有人一整你,树倒猢狲散,骂你最凶的,可能还是粉丝呢。我想,这话也许有道理,“文革”中,骂刘少奇最凶的,定然是以前巴结他最凶的人。许多人就想用那骂,来洗刷他自己。

不过,我还是想: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人心易哄,天心难欺。

因此,我奉劝一些网友,或是佛友,或是“活佛”,或是“成就者”,或是“仁波切”,在行事时,多想想因果。我坚信,人心易哄,天心难欺。便是染黑了别人的身子,你也挡不住全球化浪潮对传统文化的冲击。你可以闭了眼抱残守缺,你可以中伤想与时俱进的任何人,但你挡不住那时代和无常的洪流。在西方倾全国之力推广其强势文化的今天,我们不要再自赞毁他,不要再内斗,不要再搞教派之争,要多些反思,多些宽容,多些慈悲,多些团结。要像一位高僧说的那样,“守好你的心,管好你的嘴,修好你的法。”不要老像凉州人说的那样,“被窝里的猫儿咬被窝里的NB022”,更不要“吵吵闹闹出不了土城巷”。

有时,也很怀念以前的闭关岁月,那时节,黑夜是前世的袈裟,小屋是今生的岩窟。那时节,避人得自在,入世一无能,关门天地静,闭户无噪音,既没人打搅,也不想找人。那时节,活着就好,能修行就好,能写作就好,能读书就好。上回儿子结婚,请的东客中,便是同在凉州,多有不见我达三十年者。为了保证不被人打搅,我最初的佛教著作面世时,我给出版商的条件是,不要在甘肃发书。我不想叫人打搅,只想安静度世,静静修行,但后来,书出得多了,我也没办法叫别人不知道我了,故事也就多了。我虽没誉满天下,毁倒实在不少。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噪声满天,唾星如雨,好在都成了让我成长的营养。

5.

我很喜欢一位网友对雪漠的解读,它选自博客:

雪漠,一个无奈地站在高台上的西北汉子。

雪漠,一个比××还要优秀的作家,同时也是一个无奈地站在被看做灵魂大师高台上的朴素的西北汉子……有人说雪漠开悟了,他的作品中有些内容是只有开悟的人才能够说出来的。不错,雪漠在写作他的一些作品时可以说是处在一个开悟的状态,这是他的作品能够有魂魄的原因所在……在觉者眼里,开悟的状态非常普通,但是在大众眼里,却已经是了不得的神秘事情。当他写的东西中有与大众渴望摆脱痛苦的欲望产生共鸣时,大众就会被深深吸引而出现疯狂追捧的景象。

雪漠悟到的东西通过形象化的小说表现出来,而大众恰是极易被形象化的东西打动的,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能够读懂雪漠文字背后的东西。很多人以为通过追捧就可以从“大师”身上沾到光,得到觉悟,这是非常遗憾的。被感性化的东西打动的大众,往往被执著所左右,往往陷入情绪的狂热和妄想。他们不自觉地被“大师”情节所牵引而忘记了开启光芒的那扇门并不在大师那里,而是在他们自己身上。

我之所以喜欢这帖子,是因为我希望人们把我当成一个明白的“作家”,当成一个有平常心的“人”,我反对所有对我的神化。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雪漠是一位真正的“弑神者”。不过,他最先弑的,是被别人神化了的“雪漠”。

为了弑神,我写了打油诗,诗曰:“雪漠是个驴,低头走夜路。偶尔抬起头,看到天边月。求慧也无慧,求智也无智。只是心有光,从此不戚戚。”

为了弑神,我写了《“疯话”雪漠:是佛是魔》,自曝己丑:“雪漠者,明白的平常人也。一脸平常相,一颗平常心;一副臭皮囊,酷似大猩猩;一支老秃笔,聊以绘苍生。生在平常人家,长于平常环境,少时家贫如洗,长大也曾困窘……此人也,少智慧,多毛病,曾有不良嗜好,吸食旱烟如命。后因离不开烟,只好戒了……至今,一无大力,二无大能,无法征服世界,只将心调成了拉磨的乖驴,叫走就走,叫停就停……但习气却老是冒泡,便难成高僧,只好当作家了。更时时露出鬼脸,冒些怪声,演些丑态,招些视线,因怕那搅天信息,埋了咱的‘孩子’(作品)……以前也想当官,但因需要巴结,需要坐班。我怕应酬,只好拜拜了。再以前,见了美女,也知是好物件,更垂涎八丈,但无奈,人家是银幕上的人。生活中却乏红颜知己,不是我眼高,而是我离群索居,逾二十年,难见出色靓女,白驹过隙一眨眼,少年遂成白发人。至今无钱无权,皱纹掩青春,毛发遮玉容,人说像达摩,其实是夜叉,实在没个叫人喜欢的理由。”

为了弑神,我也想摇身一变,去搞实业。我有经商天分,触目可见商机。但每欲行动,老婆便大作狮子吼,说:“你这辈子,能花多少钱?你连工资稿费都花不完。你挣那么多钱干啥?你这辈子,是挣钱来的吗?”我一说物价上涨,她更吼了:“三年前的有些菜,今天还更便宜了。你这辈子,能吃多少?”她每次吼,儿子便也应和一气。我空有七十二变,却跳不出老婆手心。

瞧,我能有今天的一点成绩,全在于身边的善知识。我自己,其实是有缺点的。

当然,我最想做的,也是一个有毛病有缺点的雪漠。

我很敬佩宗萨,他在接受《南方人物周刊》采访时,谈到自己有几个女朋友,其内容毫无神迹,很是有趣。

我不敢想象,自己若是有这类文字时,不知会招来多少人的诋毁。

别说真有几个女朋友,只要有心人炮制出相似的故事,那“骗子”帽子,定然会纷飞而来。

哎呀,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

6.

对于一些朋友的好心或是恶心,我一向采取不予理睬的方法,因为佛说:“是非以不辩为解脱。”老祖宗也说:“谣言止于智者。”我虽非智者,却也不迷。我了解人心的复杂,更明白是非起于乱心。我知道,人身难得,要是一一计较,这辈子就空过了。所以,对关于我的所有话题,我都将采取不辩论、不争论、不讨论、不解释的态度,全然接纳,汲取营养,心存感激,时时反省,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不过,大家以我为话题时,也会花去大家的许多时间,白白浪费生命。若是有人不小心生了坏心,或说了坏话,还会损了福报——《佛子行三十七颂》说:“因惑说他佛子过,徒然减损自功德,故契大乘诸行者,不道人过佛子行。”对此,我虽然心中惋惜,但也无可奈何,只有祈祷那些说我坏话的人,也能不遭报应,得到大福报。所以,对于那些我不小心招惹了的朋友,只有心存内疚,却没有机会畅所欲言。

我希望,大家把说闲话的时间,去用读经,用于做事,用于利众,或是去关心和亲近那些真正的大师,或是做其他更有意义的事。不要让议论雪漠成为你浪费生命的助缘,去做些更有价值的事。不然,真的来不及了。生命在呼吸之间,佛说“一失人身,万劫不复”呢。

要知道,无论此时此刻有多少喧嚣的黄叶,岁月的秋风一掠,仍会将落叶卷没了影子。趁着生命还能自主时,多做些利众的事,多建立一些不朽的功德,多实现你人生的升华。没必要议论雪漠,空耗太多的生命。

由于一些朋友善意和恶意的提醒,我在后半生中,仍打算远离人群,以闭关为主。

我发现,当我一人独处时,会十分充实。一旦进入人群,却反而十分孤独。因为这世上,老有人以己之心,度人之腹。我不屑装假,不屑应酬,不屑八面玲珑,又不能说“我是流氓我怕谁”,就只好孤独了。

在享受清静之余,我可能还是会写一些文章啥的。因需要我说的话,我还是会说的。若是惹人不快,在这儿提前致歉。若是因了我的说话,招来更多的流言和诋毁,我也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因为说真话是我活着的理由。我也知道,语出真心,打人便疼。但若是不说真话,我的活就没了意义。

同时,希望喜欢我文章的网友,把那些关于我的负面信息都当成世界对我的严格要求。谤我者、毁我者、造谣者、中伤者、好心怨我者、恶心害我者,都是我的逆行菩萨。这是一个多元的世界,在允许人家喜欢我的时候,也要允许人家诽谤我。在允许有人造神、造魔的时候,也要允许有人造谣。对赞我者,我心存感激;对骂我者,我也心存感激。只是我觉得生命太珍贵,需要做的事太多,剩下的几十年里,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完我想做的事。我实在没有时间去理睬别人的好恶和流言,我甚至没时间去读那些骂我的文章,真有些对不住他们了。

最后,顺答那些问我师承的网友。孔子说:“三人行,必有我师。”雪漠之师,却是万事万物。从西方到东方,从古代到当代,入我耳目者,皆是我师。我在《西夏咒》后记中说:“我希望能汲取全人类的智慧营养,让自己成长为一个火把,能驱散黑暗、传递光明。当然,这火把照亮的,首先是我自己。”

在此,特别感激那些用一种激烈或是不理智的方式对待我的朋友。希望你们早日离苦得乐,证得智慧,去做该做的事。

谨以此文,回应所有关心我的朋友,恕不再理。

生命有限,智慧无涯。食少事繁,前路茫茫。

瞧,我正忙着呢!

7.

也幸好,还有许多理解我的朋友和读者,我的那种“忙”,才有了意义。

我反对神化,却也期待更多的理解。感谢喜欢我作品的所有读者。

时下,对我的作品,说法颇多:

有人说,它“阐发古老智慧,贯通古今文化,打破宗教界限,揭示了千年来佛教实修从未明示的奥秘”。

有人说,它“扭转了传统大手印的避世清修和谈玄说空倾向,强调大手印文化的与时俱进和经世致用”。

有人说,它“不仅对汉藏文化进行融合、实践和印证,而且引述了西方当代著名的、先进的宗教学术探讨资料,打破了宗教传统传播方式,站在世界宗教研究的最前列”。

陈全林先生总结为四点:“一是佛教的智慧正见;二是殊胜的法脉传承;三是实修实证明心见性;四是将理与事、文字般若与比喻说法、禅与密完美地结合在一起,顿入地讲理,亲和地讲事,把非常高深的佛教见解用现代生活化的比喻表述出来,将禅与密圆融无二地结合,极高明而中庸。”

著名国学大师叶曼先生说,大手印很难得,希望雪漠老师多多地教授大手印文化,希望人们好好学习这种文化。

在诸多说法中,最让我欣慰的,是那些用生命践行大手印文化者。他们汲取了作品营养,去贡献社会,从而改变了生活。这种读者也有很多,有的失去爱人,有的患了绝症,有的对生活失去了希望,有的陷入痛苦不能自拔……但因为读了我的书,才变了心,才有了利众之行,命运就有了新的转机。

我在《痛说张万雄之死》中写道:“我最遗憾的一件事,就是在张万雄自杀前离开了武威。要是还在那儿,会常跟张万雄见面,常跟他聊天,要是他真的想学修行坐禅,我定然会好好教他。也许,他就能走出那个死胡同。”

下面的文字,是老报人写的,题目叫《说点感受给您听》。此老年逾六旬,真诚坦荡,曾任某报社社长兼总编,其文字干净朴素,现录于下,作为本文结尾:

读罢雪漠老师的《痛说张万雄之死》,我的感觉是:老师的“痛”,是善在动;老师的“说”,是善在行。我因此悟知:真心如如不动,绝非麻木不仁;佛因痛,才度人;所谓菩萨心肠,就是随时以善度人,随处以善度人,随缘以善度人。

我是老师文中提到的老学童,想在此说点自己的亲身感受和心里话。

作为抑郁病症曾经严重的患者,我想告诉大家,张万雄先生之死,说到底是它杀,“它”就是抑郁病魔!抑郁病魔既痛苦你的身,更痛苦你的心,身的痛苦加重心的痛苦。那种痛苦非常难熬,与通常的肉体疼痛有很大的不同,是未被此魔缠身的人难以想象的。因此很多抑郁患者,病情严重时,只图一死了之。

当时的我,最希望被洪水冲走,或被大火烧掉,或被雷电等外力击毁,那样就用不着自杀了。患者此时自杀,是不能借助外力的被迫行为。这时的自杀不是不怕死,而是心光完全被病魔所遮蔽,看不到任何亮点和乐趣了,所思所想完全被病魔所控制,心中纠结的全是如何尽快死去的绝念。

此时此刻,唯一能同抑郁病魔抗衡的是患者亲朋好友的关爱,尤其是心理上的关爱至关重要。那些最终放弃自杀的抑郁症病人,其生命多是亲朋用无微不至的关爱,从此病的魔爪下夺回的。

我从未想到自己会得抑郁症,因为退休后什么精神负担都没有了。谁知有一天突然发作了两种老年常见病,这在一般人看来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由于我追求完美,十分向往无疾而终,所以在我却成了天大的事,整日焦虑恐慌,彻夜难眠。抑郁病魔乘虚而入,将我的心锁进了黑洞。

从此,我被折磨得死去活来。我想过很多种自杀之法,但都未实施到最后一步,因为每到关键时刻,有个念头总要闪出:“如果没死成,又送到医院抢救,怎么办?那样,亲人会更难堪,更难过,自己也更难受。”就这样一次次地行动,又一次次地放弃,想不出自认为万无一失的法子。

经过两年多的折腾,我终于想出了一个悄然离去、连丧事都不用办的自我活埋之法。于是,给在外地开会的儿子发去短信——

吾儿:你已经尽了孝道,我感到很欣慰,你是我坚持活下来的最大理由!但自我了断的念头挥之不去,这一天真的到来时,就这样想吧:你是我生命的延续,你长寿,就等于我还活着……

儿子连夜赶了回来,老伴又形影不离,晚上席地而卧,守在门口,我无法出走。知道我生病的好友也一直关心着我,每听一次好友问候,每见一张好友处方,自杀的念头就会动摇一下。是亲朋的关爱,使我硬挺着继续往下熬。

此后不久,四处求医问药时,儿子想到了参禅学佛,在北京,听到《益生文化》主编陈全林对雪漠赞不绝口,立即为我买回雪漠的《光明大手印:实修心髓》上下两卷书。

这是我第一次接触佛教,第一次接触大手印。不知别人是怎样喜欢上大手印的,我是从“彩笔描空”、“大善铸心”、“参照死亡”三个雪漠成语一见倾心的。那种肃然起敬、那种如获至宝、那种相见恨晚的情感,无法用文字精准地表达出来。

“彩笔描空”教我如何做事,“大善铸心”教我如何做人,“参照死亡”教我如何活着。这部书对我来说有着不可思议的效应,我一遍又一遍地读,每读一遍都有新的惊喜,新的体悟,不知不觉,整天一言不发的我,想同人交流了,“心”逐渐平静了。

这时的我,已从雪漠大手印著作中得知,这个“心”,不是肉团心脏,它叫“本元心”。雪漠老师所说的千言万语,都是为了让你认知自己的本元心。

见我对大手印文化产生了无伪的净信,儿子非常高兴,立即带我和老伴一起去了雪漠禅坛。从此,我便按老师的教授开始了实践,踏上了寻找本元心的路。随后,儿子又把能买到的十五本雪漠著作,全部摆放到我的床头。

就这样,我与雪漠作品相依为命了!

从原来整天愁眉苦脸,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到乐读雪漠的书,想交流,出现了笑容,进而有了笑声,表明心情好转了。心情一好转,身病也跟着慢慢向好,随着心和身的痛苦日渐减少,自杀的念头就自然而然不再出现了。

如果一个严重的抑郁症患者不再有自杀的念头了,那就表明病情有了根本性好转!我说这些,就是想告诉正在受煎熬的抑郁症病友及其亲朋:在药物治疗的同时,不妨参考一下我的经历。

最后,我要特别说明的是,大手印文化不是什么药物,而是净化人类灵魂的智慧!我依止它,清污净障,升华心灵,自觉脆弱的心理日渐坚强,心光越来越明,心量越来越大,心地更加和善……

——这是我的切身体会,这是我的赤忱心声!

——2013年1月27日初稿于甘肃凉州

——2013年2月1日修订于广东雪漠禅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