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他有失魂症
“原以为你胆子不小,却不过也是尔尔吗?”轻描淡写的嘲讽。他安然地坐在椅子上,视线落在手中的弓弩上。
冷冷的,抚上桌面上一支寒光闪闪的银色令箭。
凤飞清脸部线条当下扭曲了起来,她愤愤地看着马文才:“这跟胆子大小没有关系的,好不好?马文才,换成任何一个人,这个时候若不被你吓到才怪呢,好端端的,既然你在房间里头,干嘛不点灯啊,就算不点灯,那也不用躲藏在阴暗的角落里,像个鬼魅一样闪出来吓人吧,过分的家伙!”
马文才摸着银箭的手突然顿了顿,琉璃光泽变幻着。
“鬼魅吗?”噙着冷笑的口吻。忽而他的手一动,银箭搭上了他的金弓,瞄准了凤飞清的心脏部位。
“现在呢?是光明正大的吧。”琥珀色的眼瞳掠过一抹阴霾,但见他双臂一拉,金弓张开,银箭蓄势待发。
咻——马文才的手一松,银箭飞出。
凤飞清双眸微愕,她没有预料到马文才会这么狂傲无礼。没等她反应过来,那银箭已经直扑而来,檫过她的脸颊,直直地钉入她身后的木柱中。
一缕青丝,从凤飞清的脸颊上滑落下来,散乱风中,迷了她的双眸。
火星,在她的眼瞳内闪烁着。
身侧的拳头,慢慢地握紧着,指节咯咯地作响。她盯着马文才狂傲的脸庞,狠狠地瞪着:“马文才,你觉得吓人很好玩,是不是?”
琥珀色的眼瞳闪过一抹异光,忽而玩味的流光浮起。
“比起王蓝田,你倒是多了那么一点点的胆量。”马文才起身走向凤飞清身后的木柱,他的手稍一用力,便将木柱上的银箭拔了下来。
凤飞清倏然回身,她目光犀利如剑。
“马文才,既然你这么喜欢玩这种胆量游戏,那么,我也不妨试试你的胆量,若何?”
“祝英台,你认为自己有这个资格吗?”淡紫光泽泛动的薄唇,此刻一抹冷意淡淡地弯起。
“哼——若你自认为胆量不如我的话,那么这个游戏就作罢。”凤飞清冷笑一声,抱起被子,准备安睡。
却面对只有一张床榻而失了神。
怎么办?
只有一张床榻,这怎么睡呢?
旁侧的马文才琥珀色的子瞳,琉璃光泽忽而冰冻凝结。
“怎么?怕了在下吗?”
“怕你?真是可笑。”凤飞清放下被子,躺了上去。
琥珀色的瞳仁里,冰冻的琉璃光泽逐渐裂开一道缝隙。却在凤飞清关闭眼瞳的瞬间,伸手揭开被子,一把将她拉了起来。
这一动手,几乎将凤飞清摔落地面。
“马文才,你干什么啊?”凤飞清恼怒地瞪着他。
他却顽劣地笑了笑。“祝英台,本公子不喜欢跟人同塌而眠,你要睡觉的话,就打地铺吧。”“凭什么啊?”凤飞清脱口而出。
“就凭本公子比你强。若哪天你的能耐在本公子之上,那么,你也可以任意而为,随心所欲。”马文才傲然地言道。
凤飞清愤愤地跳上床榻,对上他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马文才,你别以为自己就是老子天下第一的德性。我偏偏就要睡床榻,你想怎么样?还想用弓箭吓唬我吗?”杠上的心态,让凤飞清一时忘记了自己的性别。
马文才薄唇微微扯动,笑光浮动嘴角。“也好,多一个人同睡,至少可以暖和许多。”他的身体突然压向凤飞清,近距离地直视凤飞清的眼瞳。
此刻他越发俊美的脸庞若放大镜一样呈现在凤飞清的面前,一双琥珀色的眼瞳,琉璃光泽熠熠闪烁着,恰如夜空的星辰,美得有些炫目。
好漂亮的眼睛啊,比彩色玻璃珠子还要透亮晶莹呢。凤飞清看得一时怔住,茫然间,她伸出手,探向马文才琥珀色的眼瞳。
突然,手在半空中收了回来,凤飞清忽而狂摇头。
笨蛋!你这颗脑袋在想些什么呀!
马文才怪异令人发毛的眼神盯在她的脸上,凤飞清脸色微红,为免马文才发现而取笑她,她慌张地推开他,窘迫地抱起被子,像是谁欠了她钱财一样,狠狠地将被子甩到地面上。而后身体钻进被窝去,闭上眼睛,开始装睡。
床榻上的马文才,盯着地面上背对他安睡的凤飞清,他琥珀色的眼瞳,泛动一抹谜一样的雾气。
祝英台,怪事——忽而,他摇摇头,笑了。
怎么样?胜利还是属于他马文才,不是吗?唇瓣微动,马文才瞄准目标,身手一挥,顿时,灯台上的烛火熄灭。
房间一片黑暗,只有淡淡而匀称的呼吸声。
侧躺在地上的凤飞清,黑暗中,她一双明亮的眼眸,突然睁开,她轻咬着自己的唇瓣,懊恼自己刚才笨蛋一样的表现。
唉,臭马文才——由于睡冷地板的缘故,凤飞清一夜不得好眠。
学堂钟声敲响的时候,凤飞清还是一脸迷糊的样子跨进学堂。座位上,温和的梁山伯,早就站了起来。
他笑着朝凤飞清打招呼。“祝公子。”
凤飞清眼球忍不住翻动。她还在生他的气呢,他怎么可以这副笑脸的模样出现在她面前,好像装成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郁闷!
她心中恼怒着,但却无法对他发脾气。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怎么说,她都得给他留个面子。
当下她淡淡地应了一声。
“嗯——好。”
随后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再多说什么。
梁山伯原本发亮的眼瞳,忽而沉寂了下来。都怪他自己不好,难怪祝公子要生他的气了。他看着凤飞清冷漠的侧脸,不由地将自己责怪了千遍万遍。
旁侧的苟巨伯实在看不过去,他用手肘撞了一下梁山伯。山伯,道歉啊,忘记了啊。他以眼神无声地向梁山伯传递着讯息。
梁山伯看看苟巨伯,又看看凤飞清冷漠的神态。当下决定了,他侧头微笑道:“祝公子。”
“嗯?有事吗?梁公子。”凤飞清飘了他一眼。
“那个——昨天的事情,对不起。祝公子,山伯并非有意冲着兄台的,而是——反正对不起了,是山伯口不择言,太过分了。”梁山伯温润的眸光,闪动着焦躁、急切、愧疚——这个温柔的书呆子啊,有时候,可不可以稍微坏一点呢?
凤飞清无奈地看着他,嘴角抽动。
忽而一抹苦笑浮起,她脸部肌肉动了动。“梁山伯,我接受你的道歉,上课吧。”
梁山伯听到凤飞清肯原谅他了,当下他焦躁的神色散去,一双温润若美玉的子瞳,泛起点点盈光,柔和而温暖。
“谢谢你,祝公子。”
凤飞清一愣,温柔公子笑起来果然也是有魅力的,难怪真正的祝英台会爱上这个温柔书呆子了。
脑海中旋转着思绪,凤飞清嘴角微动,扯开一抹淡然。“不用客气了,梁山伯。”她的手,示意性地在梁山伯的肩膀上拍了二下。
一道探究的目光,从斜角处射来。
凤飞清愕然地回眸,对上马文才沉寂的琥珀色眼瞳。
怪事——他又在发什么神经。
摇头回转身来,陈夫子刚好携着书籍走进学堂来。
“各位学子,今日我们要学的是高山流水曲目。所以请众位学子将书案上的书本放下去,摆上古琴。”
弹琴?!不会吧——她不是真的祝英台,对于弹琴可是一窍不通的啊。
凤飞清呐呐地将古琴搬上案台。堂上,陈夫子的手灵巧地在古琴上拂动着。
清音曲调,似见巍巍群山连绵,又似见飞瀑直流三千尺,那宽阔的境地,那舒爽的音色,恰若春风拂面,沁人心脾。
一曲终止,尾音依在梁上盘旋。
凤飞清不由暗叹。果然是人可不貌相,想不到古板的陈夫子,弹奏起雅曲来,竟然也有放纵的一面。
想到这里,凤飞清心下不由地一凝。
堂上的陈夫子却已经吩咐道:“刚才的曲调,众位学子应该都听清楚了吧。现在,你们照着曲谱,试着自己练习一下吧。七日后,本夫子要对此进行考核,若不能过关者,本夫子定会在品状排行上记上一笔,那可是会影响你们日后的仕途的。所以,不用夫子我说,众位学子也该加倍努力才是。”
什么?!还要考核?
那她不是完蛋了吗?
凤飞清暗然地颓下双肩,却迎来陈夫子激励的笑光。当下只能悻悻地笑了笑,目送他满意地离开。
坐位上,众位学子已经摊开曲谱,十指灵巧地在古琴上拨弄着,他们看上去,手法虽然还不是很娴熟,但至少他们懂怎么弹琴,只是在熟悉曲目而已。
唯有她,她是不懂如何弹琴的。
所以对着古琴上的五根琴弦,盯着摊开的曲谱,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从哪根弦上开始弹奏起。更何况,她连最基本的手法都没有学过,又如何下得了手去?
旁侧的梁山伯发现凤飞清久久未动古琴,不由地双眸染上困惑,而后他温和地笑问道:“祝公子,你有什么地方需要在下帮忙的吗?”
“梁山伯。”凤飞清突然闷闷地叫了一句。
“什么?”
“我不会弹琴。”凤飞清老实地承认道。
铿——琴音突然硬生生地停止,梁山伯吃惊地看着凤飞清。“祝公子,你说你——你不会弹琴。”
“对。”凤飞清嘴角扯了扯。
“那——那——若是兄台不嫌弃的话,山伯来教兄台,你看如何?”梁山伯很有诚意道。
凤飞清不报希望道:“没用的,我自己不是那块料,我知道的。”
“祝公子,你不要丧气吗?俗话说,只要功夫下得深,铁棒也能磨成针。要相信自己,来,我们先从最基本的手法开始好了。”他黑亮的子瞳,温柔泛动,水光连连。
凤飞清的手被梁山伯牵引着,安置在古琴上,带动地轻拂着。
“喏,你看,祝公子,就是这样的,慢慢地,扫拂而上,到这里的时候,转为拨动。你先试一试这一小节片段看看。”梁山伯松开手,鼓励着凤飞清独立操作。
手指碰触的温润感,有些怪异。然面对梁山伯温柔的眼神,那善意的激励,凤飞清不由地心下放宽,反正梁山伯很善良,无论她弹得如何,他定然不会取笑她的。
于是,她放大胆地弹奏。
没想到,竟然断断续续地弹到最后一个音节了。
“祝公子,你已经学会了这一节了,你看,山伯没有说错吧,只要你多练习几次,一定可以的。”梁山伯温和笑道。
“呵呵——没想到啊,没想到我竟然也会了,呵呵——谢谢你啊,梁山伯。”凤飞清盯着自己的双手,有些喜出望外。
“弹得那么难听,恐怕连三岁小儿都比不过,自个儿还在那里得意,真是不知羞耻。你知不知道,你都干扰到本少爷的曲调了。”身后,王蓝田尖酸道。
凤飞清神色微变,她回身看着王蓝田,脸色微红。
趴在古琴上安睡的马文才,突然抬头睁开双眸。他琥珀色的眼瞳,琉璃的光泽晃了晃,忽而,冰冷如刀锋。
“王蓝田,赶紧闭上你的嘴,你难道不知道,你吵到本公子睡觉了。”
王蓝田见马文才神色不善,当下喏喏地紧闭嘴巴,在位置上继续弹琴。马文才薄唇微动,满意地扯了扯,继续安睡。
凤飞清望向马文才侧睡的脸庞,心头感觉怪怪的。旁侧梁山伯拍了拍她的肩膀,“祝公子,我们接着学吧。”
“好的。”凤飞清回身坐下,继续努力着。
安睡的马文才,双眉突地高高挑起。
祝英台,你弹得真是琴曲吗?
郁闷,为啥这最后一节怎么弹奏都不对呢?
梁山伯教的指法确实是这样的啊,但是为什么她就容易弹错音节呢。
唉——凤飞清烦躁地双手一按凤尾琴。
铿——铿——古琴发出沉重的刺音。
房门外,银心捧着八宝莲子羹进来。“公子,这事情急也是急不来的,我看公子还是先吃点东西吧,休息一下再弹,说不定就有灵感了。”
“不会的,就算休息再多,我也是不会的,银心——”凤飞清沮丧地接过银心递过来的八宝莲子羹。
眼尖的银心看到凤飞清的手指,突然一震。她握起凤飞清的手,眼瞳内,水光浮动。“公子,你的手指怎么变成这样了?”
十指破裂,伤痕累累,沾染着纵横交错、丝线一样的血迹。
凤飞清被银心的视线盯得赶紧抽回了手。她淡然道:“没事的,只是破了一点皮而已。诚如你说的,休息一下,等一下再弹,说不定就可以弹奏成功了。”
“不——公子。”银心拉过凤飞清的手,泪光起。“你这样的手,怎么还弹得了曲子呢。你别弹了,公子。如果真的忘记了,那就忘记吧,银心去跟夫子说,公子得了失魂症之后,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也不会做了。”
“银心,不要去。”凤飞清拉住银心道。
“可是公子,银心若不去说的话,公子到时候定然是通不过考核的啊。”银心担忧道。
凤飞清却笑了笑。
“没事的,功名对于我来说,本来就没什么作用。只是眼下我想努力看看,到时候尽力了,就算品状排行排不上,相信她也不会责怪我污了她的声名。”祝英台,我凤飞清会尽量维护你才女的声名的,至少,至少不会落败得太难看。
银心听着凤飞清的话有些怪异,当下困惑地问道:“公子,银心怎么听不明白公子话中的意思啊。什么叫不会责怪公子污了她的声名,这个她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