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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糕点盒里的现金

李可坐回床上,下意识地摸了摸左脸,脸颊滚烫,上面还隐隐约约有几道压痕,知道那是自己晚上趴着睡觉时从枕头上印下的。再轻轻揉搓了一下压得发麻的胸腹,回想到刚才的梦境,再想想老公和女儿,像是被人捉奸在床一样羞愧得无地自容。

她拿起手机看了看,见是母亲那边的电话,便使劲扇了自己右脸一耳光,使自己清醒过来,这才将电话回拨了过去……

市直各单位被邀请参加团拜会的只是一把手,崔大牛不在邀请之列。下午魏莎妮出发前与他打招呼时,他想起了魏莎妮的女儿史薇放了寒假一个人在家,就说:“魏局,你晚上要参加团拜会,史薇不是一个人在家吗?我也不想回去弄饭了,请她去吃辣子鱼,你批准吗?”

其实他,不想回家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他的前妻乔小几次打电话要见他,他不想与那个爱慕虚荣的女人再度纠缠。

魏莎妮正准备给女儿打电话,让她上街吃快餐。见崔大牛要请女儿吃鱼,想了想说:“那好吧,只要她愿意你就带她去吧,不过别让她吃得太辣,她见了辣的可是不要命的,但辣的吃多了对皮肤不好。”

崔大牛说:“放心吧,我知道。”

魏莎妮前脚走,他后脚就给她家里打去电话:“喂,薇薇吗?我是崔叔叔呀,你妈妈晚上有活动,我请你吃鱼怎么样?”

史薇初中毕业时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夏江五中,夏江五中是全省重点高中,实行的是封闭式管理。崔大牛当办公室主任时,到省城办事经常去看她,有时帮她带点生活用品,史薇性格又开朗,所以他们俩很熟。

史薇听到崔大牛请她吃饭,就兴奋地说:“好呀,好呀,崔叔叔好久没有请我吃饭了呢,现在就去吗?”

崔大牛说:“现在可不行,叔叔还要上班呢,不然你妈妈要扣我工资的,我五点到楼下接你。”

史薇说:“那好吧,看来我下午再不会有心思做作业啰!”

“都高二了,要抓紧哟,不考所重点大学,今后叔叔就不请你吃饭了。你现在做作业,吃饭再聊吧,再见!”

“好,我听你的,崔叔叔再见!”

五点还差十几分钟,崔大牛就自己将车开进了魏莎妮住的院子。史薇一上车他就问:“薇薇,是吃江鲶还是吃辣子鱼呀?”

史薇说:“当然吃辣子鱼了,又是我妈妈说吃辣的影响皮肤吧?”

崔大牛就笑道:“是呀,你妈妈担心你今后找不到男朋友。”

史薇从副驾驶位置上侧转过身自信地说:“哈哈,崔叔叔,你看我这样才貌双全的奇女子,有这个可能吗?”

崔大牛说:“我可告诉你,现在越是有才有貌的女孩子,越难找到男朋友。”

史薇说:“这么说,你们男人都不爱有才气又漂亮的女人了?”

崔大牛笑着点头道:“基本上是这样。”

史薇的神情暗淡了下来,她放低了声音说:“崔叔叔,你也认为红颜是祸水?”

崔大牛的车子刚经过一个路口,就驶上了“好吃街”,因为好吃街只有坐南朝北面临长江的半片街,街上90%的铺面都是做餐饮业的,而且是一家一品,一店一个风格。因此来这里吃饭的人,一年四季总是熙熙攘攘。虽然说这条街上禁止大车通行,但那些店面的老板总是早早地将桌椅板凳搬到街上占下一半街。因此他驾了车避让着行人和桌椅,来不及看史薇的表情,听了她的话愣了一下说:“我可没这个意思。”

史薇似乎陷入了某种复杂的思考中,崔大牛也无心打破这种沉默。不一会儿,他就将车蹦跳着开到了与那个风味江鲶只隔了两个门面的“竹林辣子鱼”前。

崔大牛找到一个小包间,点了一份辣子鱼和两道小菜,为自己要了一小瓶劲酒,店家很快就端了上来,他便与史薇聊开来。

史薇吃了几口鱼,情绪又高涨起来,她主动问:“崔叔叔,你离婚这几年了,怎么还不找个女朋友结婚呀?”

崔大牛夹了点小菜放进自己口里,嚼了嚼,没品出什么味就咽了下去,笑着说:“人家看上我的我没看上她,我看上人家的她却没看上我。”

史薇顿了顿又问:“崔叔叔,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呢?”

崔大牛说:“这个嘛说不好,就是一种感觉吧。”

史薇说:“那你对漂亮女人感觉好,还是对丑一点的女人感觉好呢?”

崔大牛说:“傻瓜,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当然是漂亮女人让人感觉更好了。”

史薇终于抓到机会了,说:“那你刚才怎么说越是有才有貌的女孩子越难找到男朋友呢?”

崔大牛想了想,找不到合适的措辞,就说:“你知道什么叫曲高和寡吗?大概是那种精品女孩子容易让人敬而远之吧!”

史薇似有所悟地道:“哦,我明白了,你们男人其实都是喜欢既漂亮又有才的女人的,可就是自信心不足,对吗?”

崔大牛自信地说:“谁说我们男人信心不足了?只是有些浅薄的女人让男人不能按自己的想法去生活,而为了维系家庭又不得不委曲求全,弄得整个生活无所适从罢了!”

这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前妻,因无法满足她的虚荣和贪婪,在那个女人面前他真的一度缺少自信。

史薇看到他情绪变坏,就给他夹上一块鱼,说:“崔叔叔,咱们别光顾着说话,边吃边聊,来,你吃呀,这个鱼味道很好的。”

崔大牛吃了几口就辣出一头汗来,餐巾纸用了一大堆,他也给史薇夹了大块鱼,说:“这鱼太辣了,我吃多了受不了,你不怕辣你多吃点,我还是吃点素菜吧。”

史薇大口地吃着,说:“只有辣才够劲!”

说着却也张嘴吸着冷空气,用小手当扇子去扇自己的嘴巴,又用餐巾纸拭去自己眼睑上的细汗。像是不经意地问:“崔叔叔,你觉得我妈妈漂亮吗?”

崔大牛知道这史薇是个小精灵,咂了一小口酒,不假思索地笑道:“当然漂亮了,你以为谁都能称得上小貂婵吗?”

史薇接着问:“那你认为她有才吗?”

崔大牛说:“嗯,简直太有才了,我们这么大个局,一大摊子事让她料理得井井有条,没有才行吗?”

史薇又暗淡了神情说:“哦,这就是你一直不去追她的原因吗?”

崔大牛这回听明白了她的话,嗔道:“你小孩子懂什么呀?有些事你不懂的,别瞎掺合大人的事!”

史薇说:“爸爸去逝后,奶奶对人说妈妈有克夫之相。这话让我无意中听到了,开始我不懂什么叫克夫之相,后来我在网上搜索到了。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妈妈有克夫之相呀?”

崔大牛就批评道:“你呀,都快考大学了,还信这一套?那完全是封建迷信,纯粹是歪理邪说!”

史薇就认真地说:“是呀,那是没有一点科学依据的。崔叔叔,我好想有个像你这样的好爸爸,我看得出来,其实你是很喜欢我妈妈的,承认吗?”

崔大牛叹了口气说:“哎,其实我更喜欢有你这样的好女儿。但光我喜欢她有什么用?要她能接受我呀?这样吧,咱们不说这个了,从今天起你就将我当成你的爸爸好吗?我会像亲爸爸一样爱护你的。”

史薇眼窝里含满了泪水,抬眼眨巴了一下,那泪水就滚过睫毛,一连串地跌落到面前的小碗和桌面上,哽咽着问崔大牛:“还要酒吗?”

崔大牛被她的表情给震惊了,愣愣地摇了摇手边的小瓶:“还有一点。”

史薇就伸手拿过来给崔大牛的杯子斟得满满的,看看瓶子里只剩下一小口,就举起小瓶子说:“我要敬您一杯。”

崔大牛要去夺下瓶子:“你还是学生,不能喝酒的,来,你喝茶水,这酒还是叔叔代你喝。”

史薇固执地道:“不,这杯酒我非要喝!”

崔大牛看了那瓶子里也只有一点点酒了,就举起杯子说:“好吧,这杯酒喝了咱们回家。”

史薇认认真真地说:“这杯酒我敬我的好爸爸,来,干。”说着,就真的一口将瓶中的白酒喝干了,眼泪又涌了出来,这回恐怕是辣出的成分多些。

崔大牛激动地说:“好,为了我有你这个好女儿,我干了。”说着一仰脖子,将杯中酒直接倒进喉咙里。

史薇就喊了声“爸爸!”绕过桌子投进崔大牛的怀里呜咽起来,崔大牛也禁不住流下眼泪。久久地,让这个失去父爱的可怜女孩哭够后,他才拍着她的肩膀说:“别哭了,好女儿,爸爸送你回家。”

崔大牛将车开回到史薇的楼下时,她家窗户里黑咕隆咚,显然家里没有人。史薇依恋地说:“妈妈不在家,我一个人害怕,爸爸,你送我上去吧!”

崔大牛将食指压向嘴唇:“嘘,在外面可不好这么叫的。咱们单独在一起时你才可以这么叫。”

史薇坏笑了一下:“嘻嘻,这么胆小怎么追到妈妈呀!好吧,有外人时我还是叫你叔叔。”

崔大牛就伸手与她击了一下掌:“好,一言为定!”

一进家门,史薇又活泼起来:“哦,到家了哟,爸爸,趁妈妈没回家,咱们先制定一个追妈方略好不好?”

崔大牛装着瞪眼道:“不好,那是爸爸自己的事。听爸爸的话,现在你的任务是做作业。”

史薇为崔大牛泡了杯茶,就坐到他身边,挽着他的胳膊肘儿缠着他说:“不嘛,你听我说,我觉得你的思想观念太陈旧了,都什么年代了,还将自己的感情弄得那么含蓄。你要大胆一点,直白一点,要像攻城一样,大张旗鼓地向她发起一连串的进攻。”

崔大牛用眼横着她道:“你一个高中生不好好读书,怎么整天琢磨这些事呀?是不是在学校谈朋友了?”

史薇脸不红,镇定自若地说:“谁呀?追我的、给我发短信的倒确实不少,可是目前还没有一个能打动我的。别转移话题,听我说,你首先要克服心理障碍,不要把她当成你的领导,你要把她看成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一个漂亮的女人,去追、去缠……”

她正说得起劲,听到有人敲门,便一下子蹦了起来,说:“肯定妈妈回来了,真懒,门也不愿意开。”回头向崔大牛捏拳示意:“记住,要主动出击,今晚最好别走。”

崔大牛不自觉地浑身血液上涌,脸红起来,回过头去装着看电视。

可能是仗了“爸爸”的势,史薇径直打开门,却进来一个戴眼镜的文质彬彬的男人,来人说:“你就是史薇吧?我是你妈妈的朋友,姓杜,杜叔叔。你妈妈呢?”

史薇愣着了,不知道应不应该请他进来,又下意识地回头向沙发上张望,想向“爸爸”求援,却因为玄关阻隔着无法与崔大牛眼神沟通。便说:“对不起,我妈妈开会去了,没在家。”

她很奇怪,楼梯间有单元防盗门,他是怎么进来的呢?便天真无邪地问道:“噫,您是怎么上来的呢?”

崔大牛以为真是魏莎妮回家了,就有点紧张,即至听到一个非常耳熟的男人的声音便更加紧张起来,到听清了来人自称是魏莎妮的朋友姓杜,才知道来人是杜浦。知道杜浦年前来局长家肯定是来辞年的,想回避却没处可避。

而杜浦呢,在延宁不仅承接了龙池市场工程,还承接了国际商务中心和雄鹰广场两大工程,多次向具体主管这几项工程的魏莎妮“表示意思”,都被她拒绝,为了未来工程验收和结账等方面得到魏莎妮的更大支持,他觉得一定要将这“意思”表示到位,否则他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正是见魏莎妮在参加团拜会,知道她女儿在家,杜浦特地从会场上溜出来。见史薇向屋内张望,知道屋里可能有客人先来了,就连忙说:“哦,我正要按你家门铃,刚好有位女士打开了门,我就直接上来了。这样吧,你妈妈不在家,我就不进来了,这是她的一幅画像,你转交给妈妈就行了。过年了,我知道你妈妈不收任何人的礼物,所以也没带什么,听说你爱吃武穴的云片糕,就托朋友给你带了几盒回来,这个你收下,妈妈绝不会批评你的。”

史薇“哎……”正要说什么,杜浦说完,放下东西就转身下楼了。

史薇不得已关上门,她对那糕点不感兴趣,却对妈妈的画像兴趣很浓,就将画盒拿到客厅来,对平静下来的崔大牛顽皮地道:“爸爸,想不想欣赏一下妈妈的画像呀?”

崔大牛正好奇杜浦此行给魏莎妮到底送了一些什么呢?就说道:“哦,是一位戴眼镜的瘦叔叔送的吗?他说是你妈妈的画像?”

史薇说:“是呀,你刚才没看到他吗?”

崔大牛说:“我没看到,但我听出了他的声音。他送来的画像那要看看。”说着就和史薇一道将画展开摊到地板上。

崔大牛眼前一亮,惊道:“啊,漂亮!传神!”

这时听到防盗门传来钥匙声,魏莎妮真的散会回来了,她一边换鞋一边问:“薇薇,这是崔叔叔给你这个馋嘴丫头带的礼物吗?”

史薇就跑过来接过妈妈手中的包,说:“不,崔叔叔请我吃鱼了,这是一个姓杜的叔叔送来的。”

魏莎妮说:“哦,哪个杜叔叔?”

崔大牛也走了过来,说:“散会了?还有哪个杜叔叔,杜浦呗。”

魏莎妮就拿眼搜索着说:“杜浦?那他肯定还送了别的东西了哟!”

史薇就向崔大牛炫耀着说:“你看,妈妈就是聪明,不进屋就知道还有东西。”

魏莎妮问道:“什么东西呀?是你一个人在家时收的吧?”

史薇说:“我是不想收,可是他扭头就走了呀,崔叔叔可以为我作证,一张画像而已,幸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否则我又得挨批了。”说着向崔大牛吐了吐舌头。

魏莎妮一边向里走,一边向崔大牛投去探询的目光,问:“什么画像?”

崔大牛说:“是一幅美人图《貂婵拜月》。你来看看,还真是画得传神呢。”

魏莎妮就跟着他们来到客厅仔细观看了那画,也觉得那仿佛就是自己的画像,心里感觉一丝甜蜜,问崔大牛:“这是谁画的?值多少钱?”

史薇就叫道:“哎呀,妈妈真是钻到钱眼去了,一开口就是钱,这能用钱衡量吗?”

魏莎妮就轻轻推了她一下,说:“去去,大人说话你插什么嘴,去,做作业去。”

史薇就过去与崔大牛击了一下掌,轻声说:“加油!”然后噘了嘴说:“去就去,我对你的事才不感兴趣呢。”

魏莎妮疑惑地问:“这个鬼丫头,什么加油?”

崔大牛脸一热,赶紧转移视线,指着那画的落款说:“我刚才看了一下,那落款和印章是渔人,我想这可能就是那余云画的《四美图》吧?不过,不值几个钱,我估计能值一千块钱就到顶了。”他将刚才的窘迫巧妙地支吾了过去。

魏莎妮这才坐下来说:“感谢你替我照顾薇薇。”

崔大牛笑了笑说:“谢什么,一点小事,薇薇挺可爱的,我们俩个很谈得来。”

魏莎妮意识到崔大牛又在暗示着什么,就转移了话题:“今晚的团拜会跟往常没什么大的区别,但是我得到了一条消息。”

“什么消息?”

魏莎妮似是不很在意地说:“省里决定副市长人选在延宁产生,有传言姜市长可能会被安排到政协去,所以她这些天忙着活动想去人大。”

崔大牛高兴地说:“那好呀,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你可以好好努力一下了。”

魏莎妮说:“所以,我希望你不仅要理解我,还要帮我。”

崔大牛说:“我会的,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办的,你尽管说。”

魏莎妮说:“现在这个时候再不是什么政绩了,最重要的是别出什么纰漏。”

崔大牛说:“我知道,在局内一些工作环节上,诸如安全、廉政等等,明天我再开个会强调一下。”

魏莎妮点了点头说:“说到廉政,我总觉得杜浦这次来没这么简单,对杜浦这个人要防着点。”

说着起身去门边将那一箱云片糕提到茶几上,从茶几下取出小刀拆开包装,共八盒云片糕,竟有六盒装的是现金!每盒两匝整整十二万元。崔大牛就傻了眼,说了声:“这……”他开始后悔自己不应该在这个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在局长家里。

魏莎妮似乎看出了他的心事,说:“你放心,你就是不在场,我也不会收他这个钱的。你把这些东西都拿着,明天带到我办公室去,我要当着你和纪检组长的面交到财务室去。反正这个钱退也退不掉,那咱们就充到机关经费里去吧,也等于给机关干部谋了点福利。”

崔大牛尴尬地说:“这……这不好吧,魏局长?你难道对我也信不过吗?你放心我什么也没看到。”

凭良心说,他内心是不愿意看到魏莎妮收下这笔钱的,但他还是出于一种本能作出了这样的表白。

听他这么说,魏莎妮面露愠色说道:“大牛啊,不是我说你,你要这么讲,那你是太小瞧我了,你以为我真的像女儿说的那样钻到钱眼去了?别让我失望,你快把它拿走。”

崔大牛就只好拿了六盒钱,说:“那我走了。”

魏莎妮说:“把这画也拿走。”说着卷起画塞到他怀里。

崔大牛悻悻地说:“那我就不跟薇薇告辞了,您早点休息吧,魏局。”

崔大牛将车停在报社宿舍的花坛边,抱起那箱“糕点”和画,无情无绪地爬到八楼顶层自己的门前,弯下腰想放下右手的画盒,却突然改变主意,将左手的“糕点”放到地上,将画交到左手,再去掏出钥匙开了门,又不紧不慢地将钥匙挂回到腰带上,再躬腰去拎“糕点”时,却不见了糕点去向,顿时就惊出一身冷汗。

紧接着后背就被人推了一把,身后的黑影声音低沉,像是命令道:“进去吧,东西我帮你拿着!”

崔大牛一颗心顿时就提到嗓子眼,踉跄进屋,全身无力地靠在墙上,心想年关到了,劫匪也要过年,这回完了,让劫匪跟踪了。他突然想起那匪徒手里夺过去的是自己心爱的人托付给他的一笔巨款,一种大无畏的牺牲精神勇上心头,我是男人,不能这么任人宰割!

正要作出反抗喊救命时,那黑影跟着进屋,带上门,“啪”地一声开了灯。这才看清,进来的原来是他的前妻乔小,便完全虚脱,重重地跌坐了下去。

那乔小仿佛出差回来,用她特有的女中音嗔怪道:“哈哈,我一走就将锁也换了,看来防我像防贼哟。与哪个约会去了?我还以为你要在外过夜不回来呢,害我在平台上站了两三个钟头。”

走到客厅,这才发现崔大牛没跟进来。“噫?人呢?”

崔大牛逐渐恢复了神志,这才想起刚才的声音难怪有点耳熟了,他从地上撑起来,将画和“糕点”送到书房里,将门带上,也不坐,就靠在门框上问:“这么晚了,跑来干什么?装神弄鬼的,差点吓死我。”

乔小像个家庭主妇似的将沙发上的坐垫一个个摆整齐了,又去操起抹布,说:“哟,这么凶干什么嘛,好歹我也在这个屋里生活了五六年嘛!”

崔大牛没好气地说:“你把抹布放下,这里不用你管,有事说事,没事走人!”

乔小就伸手去擦揉了那双俏眼,挤出几滴泪来:“我已经与他离婚了。”

崔大牛一听说那普教科长被逮捕,就体会到一种复仇的快感,此时有点幸灾乐祸地说:“哦,他不是玩得转吗?怎么又与他离了呢?什么时候的事?”

乔小抽泣着:“他被检察院一批捕,我就提出了与他离婚。”

崔大牛说:“哈哈,这说明你的政治觉悟还很高嘛。不错,但,这与我有关系吗?”

乔小就越发地娇媚着说:“怎么没有关系呢?这些年你不还是单身吗?人家想跟你复婚嘛!”

崔大牛不为所动,也没心情捉弄她了,该是从这个女人身上找回信心的时候了:“我说乔小,你放自尊一点好不好?你以为我是公厕呀?想上就上,不想上了拍屁股走人!你不要尊严我还要尊严呢!”

那乔小却飞来媚眼颤声道:“哟!别那么迂腐好不好,尊严能当饭吃吗?你不爱我,起码该爱孩子吧,不为我想,也该为咱们的孩子想想呀!你总不能让咱们的孩子得不到父爱吧。”

崔大牛冷笑道:“咱们什么时候有过孩子了?”

乔小反问道:“什么时候?我与你离婚四个月,与他结婚三个月就生了儿子,你不知道吗?”

“那又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生孩子要十月怀胎,你不懂啊?那孩子是你的,我带过去的。”

崔大牛就扭曲了脸笑道:“哈哈,你以为我现在还这么好骗吗?你与他勾搭了多久以为我不知道?你给我戴绿帽子的账还没跟你算呢,滚!你别再给我提这事,如若再提,当心我撕了你的脸!我告诉你,你要是有一天沦落街头我可能会可怜你,给你个一星半点的救助,要是再敢拿这些瞎话来蹂躏我的人格,当心我敲掉你的门牙!”崔大牛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那乔小居然兴奋地向他走来:“哎哟,看来你崔秀才也变成个男人了,要不别人怎么说有权有势的男人才叫真男人呢,当了官果然就有男子气概了,你要是早有今天这样的表现,说什么我也不跟你离婚!我就喜欢男人有个男人样!”说着,就将手搭到崔大牛的肩上,撩开长长的鲜红的羽绒服,将一条丰满而富有弹性的左腿伸进他的两腿之间。

一种久远而熟悉的气息向他袭来,崔大牛整个人就如同从丹田里插进管子充了气一样鼓胀起来。他不自觉地将身子向后一缩、头向后一仰就碰到了墙上:“你要干什么?”

乔小凭直觉和经验,认识到男人毕竟是男人,哪怕他比冰铁还硬,也经不起那似水柔情和如火激情的折腾。崔大牛的退缩更给了她征服他的信心。

“你说我要干什么呢?”她说着就够起身体吊住崔大牛的脖子,张开小口啃咬着他的脖颈,同时将两团紧凑的胸脯和一条直直的秀腿抵蹭着对方身上的相应部位。

崔大牛长期压抑着的体内岩浆被搅动了,他心跳加快,呼吸急促,无力地推拒着:“别这样,咱们已经离婚了……”

女人并不答理他,那张小嘴却从脖颈游移到脸颊,再游移到嘴唇,她的喘息肆意地冲击着崔大牛的五官。同时她的左手由他的颈项摸索而下,那手灵巧地滑过胸腹,突地插入腰带,准确无误地捕捉到那个滚热坚挺的物件。崔大牛一阵震颤,潜伏着的欲望完全被激发出来,他低吼一声,将女人横托起来,跨出几步,将其丢上沙发,紧接着双手齐下,像是褪那嫩柳皮儿一样将女人内外几层衣服一齐剥下,那女人的腿就像两只褪皮的嫩柳在那里瑟瑟颤抖着。

崔大牛跪直身子,手忙脚乱地松开腰带,却无意间瞥见女人露出胜利者的微笑。如同被人当头泼下一盆冰水,浑身聚起一层鸡皮疙瘩。他迅即穿好衣服,掏出衣袋里所有的钱,将女人提了起来,塞进她的口袋里,铁青了脸说道:“你走吧,我对你没兴趣!我知道不是没钱用你是不会找我的,就这些,也是最后一次,以后别来烦我!”

那女人被他的突然主动和铁青的脸色吓得愣在那里,半天回不过神来,她无趣地穿好衣服,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我觉得你这样更可爱,更像个男人,大牛,我跟你复婚复定了!我还会来找你的,你不答应,我会天天缠着你,带着咱们的儿子来找你!”

女人走后,他一时静不下来,想起了那些“糕点”和那幅画,就到书房将“糕点”锁进柜子,将画拿到卧室展开来反复看了,似乎余兴未了,向墙上搜寻了一会儿,就放下画去拿了一颗钉子和一把锤子,站到凳子上,钉上钉子,将画挂了上去,然后靠到床上,边回味史薇说的那些话,边欣赏起来。

王学莲与上官南唱了一曲《天仙配》,刚回到座位,山庄老总徐杏就凑了过来,咬着她的耳朵说:“看不出呀老同学,你的嗓子不减当年嘛!还是那么具有杀伤力,我看上官市长的魂灵儿都叫你给勾走了。”

王学莲就拎了她一下说:“你又在乱嚼舌头,看节目吧!”

徐杏说:“我哪有心思看节目呀,今年的排污费你总得给我个话吧?”

王学莲就说:“去去去,一会儿再说,你在办公室等我。”

徐杏说:“那好,我请你泡一泡。”说着就扭动腰肢走了。

整个团拜会结束后,王学莲就径直来到徐杏的办公室。一进门就说:“哎呀,真想泡泡,到哪儿泡呀?”

徐杏就打开衣柜说:“喜欢什么颜色?挑一件咱们游泳去。”

王学莲望了眼那一排高档泳衣,有女式也有男式,全都连包装也没拆,知道她这是用来招待一些关系户的。看了看表摇头说:“今天算啦,不想游泳了,你也不用管我,弄间房我泡个澡休息一下。”

“那好吧,我也想休息了。”徐杏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房卡递给她:“排污费的事你要是不好弄,干脆将这间总统套房抵给你算啦,房间归你用,我不找你要房钱,你也别找我要排污费。”

王学莲拿了房卡,一边转身一边说:“你呀,这种事还要我出面吗?我在这个位置能照顾你一下,今后调走了怎么办?你直接找小姜呀。”

徐杏就过来拉了她的手道:“哎,说真的,你可要努把力,当市长后也好让我跟着沾点光。”

“真要当上了,那我就天天住在你这。”王学莲与徐杏说笑了几句,就撇开她来到那总统套房。

她检查了一下浴室的卫生情况,觉得还满意。就拎开龙头放出天然温泉,将整个水池又仔仔细细地清洗了一遍,这才放满水,脱了衣服戴上淋浴帽,将一个丰腴的身子泡了进去。

对水的特殊敏感,使她的潜在能量顿时被激发,起先是温泉的热量由外而内浸润她的身体,接着是她的血液由内而外沸腾开来。她回望胸前水面上蒸腾的热气,和偶尔露出水面的两只圆实的乳房,便想起云南人做过桥米线时的情景,一只特大号的碗里盛满特制的汤水,再将两只在炭火中烧得通红的铁球夹进碗里,那汤水就沸腾起来。仿佛这温泉是因自己的乳房而蒸腾,她爱怜地抓握住这两只球儿,颤栗中,全身的精气神儿为之一振。

她用脚蹬了一下池壁,向后滑动了一下身子,伸手取下墙上的内线电话,在前面加了一个“9”,拨通了苟日新的手机,便又将身子缩进水里,只露一个头在外面听电话。

苟日新每次在温泉山庄参加完活动,只要没有别的事,一般都步行回到将军楼。刚才团拜会结束后,与几个重要客人和市里退下来的老领导、教育界、文艺界的精英以及几位知名专家一一握手道别后,就让詹明和司机走了,自己一个人步出山庄,踏着鹅卵石小径往将军楼走着。

小径的雪早就让工人给铲干净了,可是草坪和绿化带的植物上面积雪依然很厚,偶尔能听到“咯嗞”一声,一砣雪不知从什么地方滑下来跌得粉碎。一阵幽香袭来,不知觉间就来到那桂树下面,巨大而繁茂的树冠,在紫色的投光灯的照射下,能看到紫色的水滴、紫色的飞絮如梦如幻般飘飘洒洒,让人分不清是雨、是雪还是花,连因为地热而弥漫的香雾之气也似乎变成了紫色。

他望了眼前面16号楼黑洞洞的窗口,几滴水珠蹦进颈项,便如几支凉丝丝的银针扎进颈椎周围的某些穴位,直感觉浑身哆嗦,一股寒意袭来,他赶紧竖起风衣的领子,一时徘徊不前。

这时,他的手机震动了,显示的电话并不熟悉,可从区号看是市内电话,里面却没有声音,就有一种期盼和预感,他小心地问道:“喂,你是谁呀?”

王学莲这才吐出一口气,略显激动地说:“我是王学莲呀,苟书记,你今晚表演这么卖力,现在一定饿了吧?”

这声音似乎有驱寒的功效,他说:“哦,是你呀,不问不觉得,你这一问,我还真感觉有点饿了,怎么?想请我吃什么吗?”

王学莲就笑道:“嘻嘻,‘过桥米线’,怎么样?在延宁很难吃到的哟!”

苟日新问:“哦,那在哪儿能吃到呢?是正宗的吗?”

他看了一眼表:“现在太晚了,要不,你打包给我带一份,我到家门口了。”

王学莲从他说话的音量,知道他身边没有他人,就大胆地说:“正宗,比正宗还正宗!打包?嘻嘻!这碗可是固定的哟,怎么打包?你看这过桥米线我可都给你点好了,是不想吃,还是这时候不敢来吃呀?”

苟日新又望了眼那清冷的门户,说:“吃碗夜宵有什么不敢的?你说在哪儿吧?我马上赶过来。”

王学莲说:“5308,总统套房。”

苟日新这才明白过来:“啊?你还在山庄啊?山庄里熟人太多了,怎么好……”

王学莲得意地笑道:“你怕了?吃碗米线你怕什么?我可告诉你,我专门为你做的米线,快凉了哟!”

苟日新再次望了眼那幢毫无生气的将军楼,不再犹豫,说道:“你门别锁,我马上到。”

就在他合上手机时,“啪”地一声脆响,一砣快要结成冰的雪不偏不倚正巧砸在他的头顶上,雪花四散开来,一股凉意从头顶泄向周身,他抬眼看了看那仍在晃动的桂枝,说了声:“见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