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西路军:河西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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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5、古浪的生死搏斗

红九军首长渴望指挥自己的铁军给凶残的敌人以狠狠的打击,可是,古浪的情况很糟,不仅地势低,而且几乎无城可守。

1927年4月23日,凉州地区发生7.75级大地震。震中在黄羊河与杂木河之间的沈家铺至冬青顶一带。古浪因距震中近而受灾最重,古浪峡山崩,东西道路阻塞。古浪城内房屋全部塌毁,居民被压死3800余人,压死牲口2.8万余头。九年过去了,古浪仍是街市破败,城墙颓塌。

孙玉清、陈海松和参谋长陈伯稚、政治部主任曾日三以及师团干部,站在残垣断壁的古浪城上察看地形和部署防卫。负责拟定作战方案的孙玉清的面容和他的心情一样,显得有些沉重。他睁大眼睛对干部们说:“这是一次生死搏斗!”陈海松脸上惯带的那种微笑不见了,看来,他的心情也不轻松。军部决定:二十七师部署在东北方向,派出通往凉州方向的警戒;二十五师部署在西南方向,师部驻南门外村庄,七十三团和七十五团配置两翼,七十四团和军交通队第三支队控制南山制高点。

此刻,马元海率部由横梁山经黄羊川向西穷追。汹涌的骑兵,卷起浓重的黄尘,在龙沟堡遇到从古浪溃逃的几名伤兵。一个满脸血污的伤兵从马背上慌忙滚下,一瘸一拐地走到马元海面前,说:“红军已经占领古浪。”马元海愕然,像是被大炮震昏一样,半晌醒悟过来,骂了一声:“滚!”即刻命令部队取道龙沟堡西南,向古浪急进。

马部行动慌忙,进入乱山丛中,面临悬崖绝壁。马元海在山头望见古浪县城,号令部队直冲。人马纷纷从土崖蜂拥而下,人牵马,马拉人,尘土蔽天,声震山野。片刻,万众人马踏开几十道路口,直奔古浪城西15里的金家堡一带。

翌日凌晨,三架涂有青天白日徽的轰炸机飞到金家堡上空,像老鹰抓小鸡似的向地面俯冲,投下两枚炸弹。大地在眩人眼目的火光和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飞舞起来,麇集于此的马元海部当即被炸死10余人,马30多匹。朱绍良派来的飞机并没有投错炸弹,目的是以示警告,督令着速攻击古浪。就在马元海派人收拾尸体时,马步芳来电严令其展开攻势。马元海感到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好硬着头皮发出围攻古浪的命令。

11月16日,马部步骑配合,全线进攻。

11月17日,朱绍良派出的轰炸机前来助战,向红军阵地猛烈轰炸。巍峨的大山也颤动起来。敌人围攻红军的一个据点,眼看快要攻陷。红军从阵地上摔下很多银元,哗啦哗啦撒满地面。马家兵见钱眼热,不顾一切,抢取银元。红军密集扫射,敌人不战自败。

11月18日,战斗更为惨烈。尽管红九军全体指战员英勇血战,但古浪已危如累卵。

敌人首先主攻南山制高点。这边的敌人刚刚打退,那边的又像成群的牦牛爬了上来。有的敌人爬上碉堡用刺刀猛揭顶盖,碉堡内的红军战士凭着脚步声判断敌人的位置,用步枪对准射击,将碉堡上的敌人一一击毙。增援部队因被切断上不来,七十四团和交通队第三支队孤军奋战,寡不敌众,几乎全军覆没。

南山制高点失守以后,敌人不顾一切,突进城中。

军部二科科长王少清率领机关干部和交通大队一部反击敌人。他们以猛虎扑羊之势,冲入敌群,力图将敌人赶出城外。但因出击过远,无一生还。

敌人的骑兵挥舞着马刀在街巷横冲直撞,军部机关人员猝不及防,惨死在敌人的马刀之下。军供给部和卫生部的一些女同志,因为手无寸铁,被凶狠残暴的敌人堵在屋子里,统统用马刀砍死,鲜血满地,惨不忍睹。

风凛冽,云低垂。红九军阵地被分割开来,就好像屹立在骑兵组成的汹涌的大海中的一些小岛。大海渐渐淹没了周围的一切,这些小岛却岿然不动。

城中钟鼓楼。此刻,红九军参谋长陈伯稚深情地把手枪端在胸前,用手指轻轻地擦拭着上面的尘土。他从16岁起,就和枪结下了不解之缘,他的命运是和系着红绸子的枪联系在一起的。陈伯稚1914年出生在湖北省红安县高桥区。父亲租种地主的田地,还打坯烧窑,劳苦一生,难得温饱。为了寻求一个憧憬已久的新世界,1929年,陈伯稚全家踏着黄泥小径离开了故乡,搬到共 产 党创建的苏区。1930年,他毅然参加了红军,一年后加入共 产 党。家乡,他永远记得真切,那贫瘠山坳曾抖落他童年的梦,他曾在隆冬赤脚涉过小河去砍柴,他曾在酷暑钻进密林采野果……啊,挥之不去的乡情呀!但是,他的灵魂被一种崇高的理想提到一个巍峨神圣的境界,即便是不断地看到战友倒在血泊中,他也不稍退半步。陈伯稚举起手枪,向汹涌而来的敌群射击。敌人登上民房侧射,陈伯稚中弹倒地。他受伤的头部血流不止,想站起来可又倒下了。

孙玉清真想仔细观察一下周围战士的神色,他们是紧张气馁还是顽强而自信?带兵多年,他只要瞟一眼战士的眼神,就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他旁边的一位战士正沉默地稳稳地扣动扳机,周围每一个人都是这么沉默。在死亡前,沉默也是一种力量的表现!一颗子弹打来,他负伤倒下。

陈海松左手负伤,右手举着驳壳枪大声喊道:“同志们!血战到底,坚决杀退敌人!”十几个家伙手提马刀猛扑陈海松。交通队乔国 军排长一个箭步窜到政委前面,怒对敌人大喝:“来来来,听老子给你们点名!”随着他手中冲锋枪的剧烈抖动,十几个马家兵横七竖八地倒下了。乔国 军也被子弹击中,晃了晃身子,栽倒在地上。

形势如此严峻,跟随红九军的西路军副总指挥王树声也亲抵前沿指挥战斗,甚至抓过机枪向敌人扫射。

危急时候,红二十七师在东北方击溃敌军的分割包围,杀开一条血路入城接应,对冲进城内的敌人形成了内外夹攻之势。敌人见势不妙,退出城外。清冷的山坳,除了零落的几声冷炮外,又逐渐趋于平静。

古浪战役,红九军主力师二十五师以及二十七师受到重创。红四方面军进入川陕后,发展很快,四个师扩编为四个军。扩编时,兄弟部队红四军、三十军和三十一军都是各以一个老团带两个新团组成一个师,唯独红九军二十五师是以三个老团编成,二十七师以三个新团编成。二十五师中的七十三团,诞生于黄麻起义,是红四方面军中最早最有战斗力的两团之一。二十五师和八十八师一样特别有战斗力,也一直作为方面军的拳头使用。二十七师经过川陕时期和长征途中战火的锻炼,也已经有了很强的战斗力。

古浪战役,红九军伤亡超过三分之一,排以上干部伤亡尤重。参谋长陈伯稚、二十五师师长王海清、二十七师政委易汉文壮烈牺牲。

徐向前元帅在《血战河西走廊》中说:“这一仗叫人十分心痛,我主力部队九军元气大伤,再也没有恢复过来。西路军后来作战,主要靠三十军。五军人数少,名义上是个军,实际上不足一个师的兵力,再剩下的就是机关人员、妇女独立团等,战斗力毕竟是有限的。”

冬天的阳光早早就黯淡下去,暮色衔悲而来。军部召开紧急会议,决定连夜突围,伤员能带走的尽量带走,干部重伤员凡能担架抬走的,也尽量抬走。陈海松政委忧虑不能带走的重伤员的命运,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他要政治部主任曾日三给敌人写一封信,希望能从人道主义出发,不要杀害红军伤病员。留下的重伤员集中在几个房子里,每人发了三块大洋。

红军退出古浪,马家军占据全城。古浪一片火海,橘红色的火舌直向天上窜。马元海到处逞凶,所留红军伤病员全被残杀。骑五师被击毙的参谋长马廷祥胞弟马元祥、花马营、尕主麻三人,因其兄马廷祥之死,大肆残害红军。马元祥自一条山开始,将所俘红军缚在桩上随手开枪残杀,声称为兄报仇,先后残害战俘不下百数十人。马步芳得悉此事,竟然说:“马元祥是男子汉!”

《青海日报》11月21日称:“我军前日在古浪向匪总攻,奋勇杀匪,血战数小时,即行克服该县。是役毙匪2000余人,获步枪800余支,机枪17挺,匪已北溃窜,我军追击中。”

古浪失利,给整个战局带来不利影响,徐、陈未曾料到。其时,西路军总指挥部驻在凉州城南寨子。徐、陈令红三十军阻击东来之敌,并派出一部接应红九军。永昌整训,总部认为古浪失利的主要原因是麻痹轻敌,死打硬拼,指挥不当,没有及早组织突围。陈昌浩召开营以上干部会,狠狠地斗争了陈海松、孙玉清、曾日三等主要负责人,撤了他们的职,又以过“左”的办法整顿红九军,打击了一批中层干部。九军经过一斗一整,指战员都灰溜溜的,感到抬不起头来。

今天,我们看古浪失利,主要原因是敌强我弱。1983年5月13日,李先念给青海省委党史资料征集委员会的复信中说:“西路军时,古浪战斗失利,主要责任也不在他(孙玉清)。”

王树声以副总指挥兼任红九军军长和政委,徐太先任政治部主任,李聚奎任参谋长。徐太先到任前是八十八师政治部主任。李聚奎是平江起义的老同志,到四方面军之前是一方面军的师长,到四方面军曾任三十一军参谋长,他是负伤住院期间随医院渡过黄河的。陈昌浩和李聚奎谈话,勉励大胆工作,不要因为是一方面军来的,怕这怕那。不久,总部恢复了陈海松的政委职务。李聚奎因主持过古浪失利的调查,担心难在陈海松手下工作,陈海松却很尊重他。

西路军曾在12月6日报告中央:“为着从组织上来保障加强九军,现调树声为九军之军长,太先为主任,聚奎为参谋长,海松为政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