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黄鹂的孩子
错错过过,过过错错。
如烟,却也能闻得些许气息。
夜色渐浓,更多的篝火升起来了,人们开始围着篝火载歌载舞,熵魔换了件玄黑色的袍子出来。脸上的面具依然戴着,见到他来,舞群停了下来,直到他入座,才又重新开始欢腾。
他们的舞,热情而奔放。跳着跳着,有的女子索性脱了衣裳,做出魅惑的舞姿,而那些被跳动欲望的男子便上前来,一把抱起那撩动心扉的柔软,匆匆离去。也许是一种习惯,或者说是一种风俗,其他的人对这样大胆的行为都淡然以对。
歌舞升平,气氛祥和。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舞者的行列,而熵魔坐在上座,身边跪坐着几名近乎袒胸露乳的女子,但因为熵魔一直没有说话,她们几个人也不敢妄动,只是默默地敬酒,偶尔替熵魔添菜。
这才知道,这些女子穿着如此大胆并非是要勾引,而是她们的穿衣风俗本就如此。
“熵王,抓来的那两个萧国人里,有一个竟然是女的。不如,赏给兄弟们吧。”喝过半巡,酒酣耳热之际,那执长鞭的端起酒杯上前,酒气冲天的说道。
“女的?”抬起眼来,问道。
“是!”
“押到帐篷里去。”冷冷的眼神却一眼瞥见死尸般睡在马桩旁的丑陋男子,他原来并未遵从他的命令去喂马,却在这里睡觉。他站起身来,在众人奇怪的眼神中走向他。
许是感到危险的迫近,猗房自沉睡中醒了来,睁眼便看到一张在夜里闪着寒光的面具,让人不禁感到毛骨悚然,她朝后移动了一下。
他能看到的依旧是她那张有条长长疤痕的左脸。
“本王的命令,你敢不从?”
“并非不从,我走不动了。”她据实以告。
熵魔用研究的眼神看着眼前并无多少畏惧的男子,而他偏开了头。
只有自己知道,这种平淡的语调其实是努力掩饰恐惧的表现,即便面对的是镇南王段世轩她也没有这么慌过,而眼前这似乎从来不会讲面具取下来的迫人男子却让她感到害怕。
“南。”
猗房不解地看着他,他的语调为何突然变得有些伤感,甚至有淡淡的忧伤,还有他的眼神,似乎不那么犀利了,飘渺若那天空遥远的星辰,他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吗?
“从此,你叫南。”
留下怔愕的她,熵魔起了身,重新回到上座,不再看她。
这一回他随手搂过其中一个侍酒的丰满女子,压在身下,蹂躏起来,他的眼睛却从头至尾不看在怀里的人。突然,他一把推开了她,女子摔落在一旁,他端起桌上的酒杯,将那酒一口气全数灌入口中。
欢乐的舞群已经停了下来,场上鼓钹、蟒号齐鸣,沙漠中诡异的面具舞舞了起来,舞蹈的都是成年男子,他们脸上戴着牛鬼蛇神的面具,凶神恶煞的,鼓声也急促起来,面具人随着鼓声做出各种奇怪的动作。
“不如,让那马奴也来吧,看看,他的脸就是张最好的面具。”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众人纷纷回头那那靠在马桩上的人。下一刻,已经有人过去将她拎起来了,她情急之中用手在马腿上抓了两把抹在了右脸上。
“南”被推着到了人群中间,与那些诡异的面具混在一起,果然,他的脸已经是一张最好的面具,不需任何化妆,连那身褴褛的衣服,此刻也成了最好的装饰。
弱者的可怜在于没有力量反抗。
鼓声再次响起,由缓到急,由慢到快,嘈嘈切切如急雨,他并不懂那些独特的舞步,只是在混沌之中被人牵着走。
火光照在身上,他的脚步沉重起来,被马拖了那么远的路程,他已几近瘫痪,只觉得眼前的影像模糊起来,那些面具对她来说犹如索命的小鬼,而远处那一张银色的面具却越发清晰起来,看着他,然后身子缓缓倒了下去。
倒地之时,一阵深深的叹息。
舞蹈在继续,没人理会这倒下的马奴。
熵魔放下了酒杯,慢慢走了过去,这只是一个男子,是一个马奴,为何,却让他产生了一股奇异的感觉?
“这是怎么了?真真是可怜,你们几个把他抬到帐篷里面去。”语气里有责怪的意思。
这时,原先那黄衣女子出来了,一眼瞧见倒在地上没人理睬的人,便招呼人将他抬了起来,熵魔的脚步蓦然停了下来,背着手站在原地。
“王,这丑小子也怪可怜的,找大夫来瞧瞧。”回首看到熵魔,黄鹂笑着说道。
“勿要太过操劳。”
黄鹂笑了笑,而后随着众人走进帐篷内。
因为疼痛,猗房发出呓语。
“这般粗人出去吧,待我来瞧瞧。”见他虽然丑,但却细皮嫩肉的,被几个男人一碰手臂就痛得缩了回去,黄鹂走上前去。
小心翼翼地在他的手臂上涂了药膏,再伸手将他的衣裳解开,打算让人拿件干净的过来,但……她却感到手臂碰到了某种柔软,正觉得奇怪时,猗房右脸上的黑色已经褪去,看得出那是一张白嫩晶莹剔透的肌肤。
“王,黄鹂夫人正在里面为南涂药。”
“知道了,先去吧。”
帐外,想起熵魔的声音。
熵魔抬手掀开布幔,走进帐篷中,只见黄鹂正弯腰下去替南盖上床单,南背对着他。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南的肩膀倒不像个男人的肩膀,瘦削、无力,那道丑陋如蚯蚓的伤疤朝他狰狞地笑。
熵魔走了过去,看了看放在床边的药罐。
“五个月的身孕了,不必过度操劳。”走过去,将黄鹂扶了起来,让她坐在一旁的矮塌上,面具后的眼睛淡淡看了眼那张丑陋的脸。
“我的身子没有那么娇弱,不然那时陷在泥浆中就没了,孩子的命,硬得很。”淡淡地笑了,脸上有为人母的喜悦之情,同时脑海中也浮现二人初次相见时的情景。
“我的命,是你们的救的。”熵魔说道。
“王,不是我们救你,是天不亡你。”
“天不亡我?天不亡我,人也会亡我。”他鲜少与人说起心中之事,说起,便是一阵彻头彻尾的回忆之痛。
“还在想她吗?”黄鹂问道,但熵魔却没有回答,只伸出手,慢慢取下那银色的面具,然后放下,他脸上的神情,谁也读不懂。
黄鹂站了起来,走向他,伸手抚上他脸上,那里曾经血流如注,泪流如水。
“黄鹂,此生,你的孩子便是我的孩子。”
“谢谢王,我……我代夫君谢谢您。”
黄鹂听了,眼里含上了泪,跪在熵魔面前,说道。这不是个会承诺,懂得讲温情话的男人,但若说出口的话便是让人无法质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