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迟到的道歉能魔术般地改变一个人,这是我始料不及的。
一轮鲜红的太阳洒下柔和的光芒,阳光下,生长着一望无际的嫩绿的小草。一个硕大的“心”字形图案里,工工整整地镌刻着醒目的大字:你永远是我心中的好老师。望着这张造型奇特、设计新颖的贺卡,我的心便如痴如醉地波动起来,思绪像脱缰的野马奔向遥远的过去……
那是我刚从师范毕业,怀着对美好生活的憧憬来到了一所乡村小学,接教六年级的学生。听同事说,我班有一位学生性格暴烈,经常惹是生非,是有名的“惹不起”。我听后神经绷得紧紧的,警惕性油然而生。
过了几天,事情发生了,“惹不起”把教室里的玻璃打破了。我闻之一惊,眉头凝成了疙瘩:好小子,果然名不虚传。今天我不给你下马威,你就不知道我的厉害。我把他叫到办公室,不分青红皂白,电闪雷鸣地批评开了:“你怎么把玻璃打破了?”“我没有。”他倔强地一仰头,眼睛直盯着天花板,嘴里蹦出硬邦邦的一句话。我的尊严岂能冒犯,气不打一处来,手直指着他的鼻子大声呵斥:“谁不知道你的为人啊!还想抵赖。好好给我写检讨,回家买块玻璃给我装上去。”话音刚落,“惹不起”一转身,猛地关上了门,气冲冲地走了。从此,他不再理我,即使遇到我,不是回头就走就是旁若无人。
对此,我耿耿于怀,在班会课上以这件事为例,严厉地批评了“惹不起”。我看见“惹不起”低头闭着嘴,偶尔用冷冰冰的眼神向我射来,一种欲言又止的无奈。我得意极了,看你小子逞强到哪里去!正当我讲得神采飞扬、唾沫四溅的时候,班长站起来对我说“徐老师,李廷打碎玻璃不是故意的。那天放学后,他为了关好窗门,用力过猛,把玻璃震破了。”“哦……是这样?”我心一震,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看到李廷不屑一顾的神情,我心里乱糟糟的,脸微微涨红了。我不知道这节课是怎么下课的,糊里糊涂地回到了办公室。
坐在办公室,矛盾、懊悔一股脑儿涌上我的心头:怎么办呢?道歉吗,自已的面子往哪里搁?不道歉吗,心里又过意不去。我心事重重地把一切告诉了校长,校长语重心长地说:“教师的威信不是靠强硬的态度去维护,而要靠师生间的思想交流,心灵的沟通。教师的宽容和大度,更能获得学生的信任。我知道你能处理好这件事。”听了这番肺腑之言,我豁然开朗,教师有尊严,学生也有人格嘛!
放学后,我迫不及待地找到了李廷,俯下身子真诚地说:“我向你道歉……”话未说完,只见他仰着头,一双惊愕的眼睛凝视着我。“我没有调查就批评了你一通,使你受委屈了,这是我的错。”说到这里,李廷的眼睛红红的,晶莹的泪水溢满了眼眶。他不禁抽噎起来:“老师,我也有错,不该毛手毛脚的。明天我让爸爸把玻璃装上去。”我抚摸着他的头,露出了欣慰的笑。
后来,李廷渐渐地和我亲近起来,再也不是以前的他了,一切都变了,变得那么文雅,变得那么好学。一个迟到的道歉能魔术般地改变一个人,这是我始料不及的。
在毕业茶话会上,李廷悄悄地来到我的身边,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张贺卡,神秘兮兮地递给我:“老师,我没有什么可送您,请您收下留个纪念吧!”我爱不释手地拿着贺卡,放进口袋里,一直珍藏到现在。
光景不待人,须臾发成丝。
——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