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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半个月饼

看着爸爸吃得津津有味,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舒心的笑容,我笑了,姐姐也笑了,小小的房间里荡起了暖洋洋的笑声。

夜,偏僻的小山村万籁俱寂,只有天上的月亮,像一面明晃晃的镜子,悬在湛蓝的天空。星星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去了,皎洁的月光笼罩着大地,给山村蒙上了透明的薄纱。听大人说,今天是中秋节,我倚在窗前,入神地看着一轮圆月发呆。

“虎伢子,快过来,看我给你买来了什么。”我正在沉思遐想,传来了妈妈亲切的呼唤。我闻声飞跑到妈妈的面前,一股浓郁的香味直往鼻孔里钻。我猜想,晚上有好东西吃了,不由得心旷神怡起来。

妈妈撕开包了一层又一层的油纸,露出两个金灿灿、油腻腻的东西。“月饼。”我喜出望外,不禁脱口而出。我两眼放光,不由自主地咽了一下口水,巴不得一口吞下一个月饼。姐弟二人围在一起,虎视眈眈地看着圆圆的月饼,垂涎三尺地咂巴着嘴。

妈妈拿了一把生了锈的菜刀,擦拭了一下,便在一个月饼上用力切了一刀,把月饼均匀地分成二份。妈妈看着我们馋涎欲滴的馋相,笑吟吟地说:“吃吧!”未等妈妈把话说完,我迫不及待地拿了一块月饼直往嘴里塞,那味道真是好极了,甜津津的、香喷喷的,让我越吃越爱吃,永远忘不了。月饼包裹着花生、芝麻、瘦肉,还有橘皮,我狼吞虎咽,三两口把月饼消灭得一干二净。姐姐却舍不得吃,咬一小口,抿一下嘴,又仔细地端详一会,笑得脸上露出了深深的小酒窝。

“妈,你也吃一口。”姐姐拿着月饼递给妈妈。妈妈没有吃,只是一会儿看看姐姐,一会儿看看我,好看的脸庞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我蠕动着嘴,贪婪地看着另一个月饼。妈妈看懂了我的意思,小心翼翼地切了一小块递给我,慈祥地说:“再吃一点,剩下的明天给你父亲送去。”妈妈说完,把月饼重新包好,转过身用衣袖擦了擦眼角。我知道,妈妈想爸爸了。

自从爸爸被公社叫去办什么学习班,家里有一个月没有笑声了。妈妈整日愁眉不展,唉声叹气的。看着妈妈紧绷的脸,我们姐弟也担惊受怕,惊恐不安,生怕什么灾祸突然降临到我们头上,大气也不敢出。今晚却很难得。

第二天一早,太阳刚露出地平线,霞光像一把把利剑穿破黑云,投下一道道金光,把大地染得一片通红。妈妈带着我和姐姐向公社所在地走去。

路上,我踩着石子路,不时地拿出月饼,使劲地闻着,爱不释手。姐姐见了,大声地对我说:“别把月饼弄掉在地上。”“放心吧!”“心”字还没有说出口,我被脚下的一块石头绊了一跤,失去了重心,啪的一声,摔了个嘴啃泥,手中的月饼甩得远远的,摔得四分五裂,一小块月饼掉进了水田里。我吓坏了,不由大哭,眼巴巴地看着妈妈,希望得到妈妈的原谅。姐姐瞪着眼睛,嘟着嘴,愤愤地看着我。妈妈连忙俯下身子扶起我,默然不语,轻轻地拍打着我裤腿上的灰尘,捡起半个月饼小心地包好,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脸色很凝重。

我们来到了公社所在地,几经周折才找到了爸爸。爸爸住在楼下的一个小房间里。小房间几尺平方,很低矮,很潮湿,也很阴暗,没有一丝阳光透进来。爸爸看见我们,喜出望外,连忙抱起我,用那又密又硬的胡子直往我的脸上摩挲,又在姐姐的脸上亲了一下。妈妈看着爸爸消瘦的脸庞,站在一角一言不发,两眼发红。

“爸爸,我给你送好吃的来了。”我从爸爸的怀抱里跳下来,迅速从衣袋里掏出那半个月饼,递了上去。爸爸掰了一小块月饼,放进嘴里,嚼了嚼,动作很夸张,喃喃自语:“真甜,真香。”

“虎伢子,你也吃。”爸爸把月饼递给我。“我已经吃过了。”尽管月饼的香味诱惑着我,我还是忍住了,坚决地推辞着。爸爸把月饼一分为二,给了我和姐姐,自已吃着碎末,笑呵呵地说:“我们一起吃。”看着爸爸吃得津津有味,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舒心的笑容,我笑了,姐姐也笑了,小小的房间里荡起了暖洋洋的笑声。

我转过身看了看妈妈,妈妈也在微笑,但是一颗晶莹的泪珠从她的脸上滑落下来。

时间是世界上的一切成就的土壤。时间给空想者痛苦,给创造者幸福。

——麦金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