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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北国的夜

北国的夜如一杯清冽的山泉,清凉爽口,令人沉醉;北国的夜如一坛陈年佳酿,散发出浓郁的馨香,令人销魂。

第一次领略北国的夜,是一个暑假。从呼和浩特下飞机已是晚上九点钟,那浓浓的夜色,就像粗犷的牧民尽情地扑面而来了。

走向宾馆的路上,阵阵冷风频频光顾,尽管是盛夏,我还穿上了西服,也叫人不寒而栗。对于一直生活在南方的我,总算品尝到北方气候的滋味。呼市的夜蕴含着纯净干燥的冷,透明的,无遮无拦的,没有南方那种散发出浑浊潮湿的霉气。

市区的高楼大厦并不多,大街两旁的梧桐树整齐地排列,威猛粗壮,犹如彪悍的猛士,毫不动摇地迎战冷风的侵袭,在明净的夜风中,舒枝展叶,低吟浅唱,永葆青春活力,弹奏着美妙的小夜曲。所有的店门都关上了,更看不到街上卖零食小吃的踪影。只有路灯和一些霓虹灯广告牌变幻着迷人的色彩,发出强烈的光芒,把茂盛的树叶渲染得如梦如幻,昭示着都市的繁华。偶尔看见骑着单车的人在洁净的街道上匆匆而行,出租车也稀稀落落的。整个呼市沉沉地入睡了,显得异常静谧幽雅,显得特别安详舒适。这与家乡川流不息的人群和穿梭的轿车,热闹繁华的夜生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全没有喧嚣杂乱的感觉,有着恬静的美。

置身在大草原,更真切地感受到夜的与众不同。吃过晚饭已是七点钟了,要是在家乡已经是华灯齐放、五彩斑斓了,可是在无边无垠的草原,西边悬着一轮火红的太阳,迟迟不肯落下,那么鲜艳,红得那么撩人心扉,恨不得飞扑上去拥抱一番。红彤彤的脸上放射出迷人的光泽,映红了半个天空,把草原染成一片金色,真是满目青山夕照明啊!好久好久,太阳才依依不舍地羞答答地下去了。

极目眺望,远处的山峰连绵起伏,呈苍白色,既不陡峭险峻,也不雄壮巍峨,略显得温顺而妩媚。看不见枝繁叶茂的大树,更没有郁郁葱葱的森林,只有岩石赤裸着身躯,炫耀它的阳刚之气。此刻,草原朦朦胧胧的,绿浪翻滚,显得空旷辽阔,万籁俱寂,好像一幅只用绿色渲染不用墨线勾勒的国画。抬头仰望,天特别的蓝,蓝得没有一点杂色,看不到一丝白云。满天的星星特别大特别明亮,忽闪忽闪地围在我的身边争着和我谈话似的。仿佛我举起手臂就能采摘到晶莹的星星了。

站在寂静的草原,拂着高原的凉风,夏日的浮躁荡然无存。我感受到一种同悠悠岁月相连接的古朴和厚重,亦真亦幻,或是童年快乐生活的回忆,或是青年时代失落的情结,或是宇宙呼唤人类爱惜地球的强音,透着一股庄严肃穆、冰清玉洁的美,给人无限的遐想。此刻,我的心似大海般宽阔,如蓝天般明净,像草原般静谧。

静夜中,远处传来了浑厚低沉的马头琴声,缥缥缈缈,如泣如诉,格外悠远,给你带来淡淡的缠绵和忧伤。那份情调,那份柔情,那份哀怨,怎么也无法用语言表达,也许是草原人民心中的恋曲吧!偶尔随风飘来熟悉的流行歌曲,隐隐约约、恍恍惚惚,似乎有一种神奇的力量,穿透我的心房,让身在异乡的我寻回一种暖暖的回家的春意,不感到孤独和失望。

草原的夜如同初生的婴孩淳朴光洁,一尘不染,不得不让你拂去心灵的污垢,不带半点世俗偏见,让所有的烦恼痛楚化为过眼云烟;草原的夜如同多情的女子,含情脉脉、温文尔雅,容不得半点的虚伪和粗野,激起你对美好事物的孜孜追求;草原的夜如同饱经风霜的老人,浑厚而安详,让你捡拾曾经失去的欢乐,体味随意淡薄的人生。

北国的夜犹如一杯清冽的山泉,清凉爽口,让人沉醉;北国的夜仿佛一坛陈年佳酿,散发出浓郁的馨香,让人销魂。我多么想制作一橹船桨,把草原的夜载回江南,在家乡苍茫的夜色中永久品味。

人类的希望像是一颗永恒的星,乌云掩不住它的光芒。

特别是在今天,和平不是一个理想,一个梦,它是万人的愿望。

——巴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