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勇(中国作协会员,小小说作家网特约评论家,以下简称陈):“小小说,应在积累中等待”,这是你在《不能随意为之》中所说,很有见解。在我看来,这个积累是多方面的:既包括生活积累,又包括写作技巧积累,还有感情积累。关于感情积累,过去重视不够。阿来说过:“小说的深度,取决于感情的深度。”此言独特而新颖。虽然他是就长篇而言,但同样适合微型小说。
蒋寒(《科技日报》编辑记者,《大众科技报》专栏作家,以下简称蒋):小小说“不能随意为之”纯属个人感言,不多说。我比较赞同阿来的观点。写作就是一种感情劳动。不带感情的写作,等于浪费生命。特别是在今天这样的快节奏生活中,时间可是浪费不起的宝贝疙瘩,每天为生计生存忙得灰头土脸的,哪容许拿宝贵时间去玩弄文字游戏。所以,为什么写写什么?这是每当我拿起笔或者坐在电脑前准备感情劳动时一定要问的。当然有朋友要说:写作也是为生计嘛。是的,那都是专业写作者。可我不是,或者说还没具备那个能力。无论是在部队还是转业到报社,紧张忙碌的工作都需要我投入大量的时间和热情去做,换句话说,到目前为止还没必要为小小说投入太多的精力和时间。那么,为什么写就十分明确了。写作于我就是一种放松,一种情感的释放。选择小小说,正是对它这种情感表达形式的喜爱。既然是见缝插针,故而,就不能随意宣泄了。写什么,就得掂量掂量了。说句让你见笑的话,至今我还没有一篇即兴之作。大多是酝酿很久才动笔。虽然发表的作品中还没有一篇精品,但从感情上良心上是无愧于编者、读者的。不错,我们珍惜时间,更要尊重编者、读者。
陈:你在《大众科技报》“文化漫谈”开辟“小小说专栏”,每周一篇。产生了广泛影响,请谈一下开个人专栏的情况。
蒋:哦,开辟专栏是一个偶然,抛砖引玉吧。《大众科技报》从2006年底已隶属我报,2008年搬进了同一个大办公区办公。2009年底,该报总编室主任尹传红对我说:“把你的小小说发一组给我,我给你开专栏。”这着实令我感到意外。其一、我这点事儿报社没几个人知道。原来,他在《北京晚报》五色土副刊开辟了“我身边的科学”随笔专栏,他的随笔和我的小说好几回撞在一块儿,引起了他的注意。一聊,得知我出过集子,他就有了此想法。其二、我报文艺副刊停办20多年没恢复,一直以做新闻为主。他在子报为我开辟小小说专栏,无疑是个大胆的举动,我担心社领导看见说不务正业。后来证实担心是多余的,2010年1月5日专栏第一篇出来,立即在社里引起了强烈反响……更可喜的是,编委会还有了恢复文艺副刊的意向。第一组10篇见报后,在读者作者中更是引起了较大反响。随着大量的小小说自来稿,我的专栏便不得不逐渐隐退舞台,它提前完成了抛砖引玉的使命。现在,每周一篇已变成了不定期。在这里,特别要感谢尹传红和责任编辑句艳华两位同仁为此付出了大量心血。原本于2009年底,我决定减少甚至放弃小小说创作了,由于专栏的开辟,让我重新燃起了激情,并有了一种箭在弦上的责任。这种责任就是,通过齐心协力,彻底打消我们的报纸在读者中“专业、沉闷”的误区,使其变得更加活泼,好看,好读。这也是我为什么写的原因之一吧。一旦我报文艺副刊恢复,相信小小说将不会缺席。
陈:《北飘的云》堪称同类题材小说的佳作。它的细节描写既生动传神,又极具批判锋芒。请介绍小说的创作过程。
蒋:玩笑,《北飘的云》哪算什么精品。真正的精品,应该是让读者过目不忘的,比如许行先生的《立正》。创作《北飘的云》源于一个现代术语“城市边缘人”。现代社会中,这是一个不小并容易被忽视的群体,他们想方设法融入城市,又因种种因素难以融入,他们徘徊在城市边缘,却又不甘心,只好用热情和韧劲默默地努力着,等待着,梦想着。赵四是其中一个代表,一个现代阿Q式人物。作为一个有良知的写作者,不会让他们从视线中消亡。这就是关于写什么的问题。创作时“北漂”二字频频闯入我的脑海,以小小说形式反映北漂者的作品还不多,于是就有了《北飘的云》。来北京生存的人都知道,吃饭、上班跟打仗一样,节奏飞快。更何况赵四一直在谋求生计的过程中,其内心的焦虑可想而知。作为男人,他又害怕女人小瞧,因而强装,硬撑。据医学上讲,男人压力大了,轻则感冒,重则性衰。赵四就这样成了云,从头至尾只剩下了一张男人的躯壳。于是,小说着重截取了他一天中无奈而又无聊的几个片断。由于字数限制,要在有限篇幅反映出赵四内心的焦虑与现实的无情,于是在情节细节设置上,便有意安排了赵四女人,邻里老太太,女房东,分别代表了个体、社会和制度;女人是他要面对的生活,邻里老太太的目光是社会评判,女房东的拖拉正是某些体制的无奈。同时以云、闷热、暴雨、蚯蚓等,来渲染势不可挡的火热现实生活,并使他三次不自觉地骂出了“忒无聊”,从而折射出他内心的矛盾与焦虑,无奈与无助。我这样设置结尾:赵四趁机对女人说:“哦,我进城去,下午还有几个重要业务要谈。”目睹衣着体面的赵四,夹着包,迈着沉重的脚步,朝北边踩去。云,忽地飘进了女人眼里。以此反映赵四不屈的生活态度和坚定的人生信念。通篇大量采用动词,短句,正是为谋求形式与内容的统一。小小说也有如歌曲一样,什么词配什么曲,才能真正体现出它的韵律和美感。就不多说了,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陈:蒋子龙说:“在一个浮躁的社会,那些静下心来的作家最终能胜出。”你是否同意他的说法?你现在能否静下心来写作?
蒋:同意他的说法。今天不是一个浮躁的社会,而是一个逼人浮躁的社会。在这个社会里,功利已远远大于了文化。可不是,且看一片繁荣景象的小小说世界,我们一边为拥有庞大的作者队伍而欢欣鼓舞,一边为小小说作品相互嫁接大量粗制滥造而痛心疾首。试问如此发展下去,还会有多少人认真阅读小小说?我以为,写作分经历写作和经验写作。前者是挤血,而后者就是挤汗了。无论前者和后者,只要没有做一定时间的沉淀,没有充分的准备,而是草草地把作品搬上舞台以赚取功利,那么,这样的写作者终将被“长江后浪”所掩盖,被历史潮流所淹没。作为作家,要无愧于这个称谓,要时刻问一问自己的良知,我们为什么写?为谁而写?是的,在小小说创作道路上,我现在只是一个业余爱好者,报社的工作又比较忙,不可能有太多的时间用于创作。如果付诸感情劳动,就定当静下心来。在此,祝我们的小小说写作队伍中,有更多的佼佼者在中国文坛、世界文坛中胜出。我期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