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冰天站在门外,听着陆清幽的自言自语,心里的酸涩不断扩大,眼里,也跟着酸涩起来。
听幽儿越说越心酸,心酸的让人落泪,他身形一转,又踅回屋内,手一挥,示意泪流满面的君悦和小福退下去。
“幽儿……”他跪在她身边,轻轻的拨开他散落在鬓角的发丝,苍白的脸,没有血色,“幽儿,还有什么人需要通知?告诉我!”
寒冰天突然觉得无比愧疚,他对她一点儿也不了解,连她的至亲,有哪些朋友,他都不知道。
他,从来就不曾用心的了解她,关心她,在意她想什么,喜欢什么。
他不曾对任何人软语相劝,可今天,他轻声细语的询问她,听她的安排。
“幽儿……告诉我,嗯?”他扶正她的肩头,让她面对自己,“幽儿……”
她眼中无泪,双目空洞无神,没有焦距,但身体抖得却那么厉害。他希望她哭泣出声,悲伤的情绪过度压抑,会变成病的!
“叔叔婶婶,还有师傅!”她喃喃道。
“还有吗?”比如,那个柳天?
“没有,叔叔,婶婶,师傅!”
“好!”寒冰天记在心里。
她们娘俩,这么多年,就在别人异样的目光中度过,亲近的人,只有三人。
他突然觉得,幽儿好坚强!
也好让人疼惜!
三天后。
故去的人,在人世停留最后的三天,才入土为安。
在这大热的天儿,多亏了寒冰天从府上冰窖里取来的寒冰,陆云娘的尸首得以保存完整。
她,去的很安详,没有一丝痛苦的表情。
参加葬礼的人,不多,除了左邻右舍,亲近的人,只有小青,二柱和付风,再就是陆清幽,君悦,和小福,寒冰天和秋。
下葬那天,天很好,没有一丝风,阳光明媚的让人睁不开眼。
众人见陆清幽不哭,也没人胆敢流泪,都把悲伤放在心底。陆清幽一身缟素,披麻戴孝,一直跪在坟前,她,不哭不闹,就静静的陪着陆云娘。
没人发现,远远的,在一处远远的地方,柳天远远的看着,没敢上前。
安葬完陆云娘,大家还想陪陆清幽到七天。
这个曾经药香弥漫的小院儿,因为陆云娘的离去,一下冷清许多。
三天,只是短暂的三天,陆清幽瘦了很多。
她苍白脸色,像一层透明的蜡纸。没表情,没血色,只是三天时间,她竟然瘦弱如此模样。
递给她饭,她就吃,大口大口的吃,一颗饭粒也不剩,给她水喝,她就一饮而尽。
可是,她依旧在瘦下去,瘦的弱不禁风。
众人劝,她安静的听着,不哭也不闹。偶尔,还点头赞同。
看似,她与平时无异,只是话少许多。
这一日,一直没开口说话的陆清幽,突然问小青,“婶婶,我娘临走,交给我一块玉佩……”她摊开掌,惨淡无肉的掌心,平躺着一块葫芦形状的玉佩,仔细看,上边还刻着一个字,“娘”。
“娘说,这个,还有一块,是什么意思?”
婶婶是娘的贴身丫鬟,曾经在娘身边呆那么多年,一定知道娘未说完话里的意思。
摩挲着那块玉佩,小青终于止不住,泪流满面。
小姐临终,还是念念不忘那个孩子啊!
“婶婶……”
“幽儿……”小青不再隐瞒,既然小姐临终,念念不忘,那她只好说出来。
“其实,十六年前,你娘生了一对双胞胎姐妹……”
“你娘给她们起名字,姐姐叫陆清琳,妹妹叫陆清幽……”
“生下来,姐姐清琳就气息全无,你娘不甘心,死抱着清琳,一天一夜,不放手……”
“找了附近的大夫看,说是先天性疾病,无法医治,并且已经没有救治的希望……于是,我抱着清琳,想去埋掉……”
“你娘不舍,滚着,爬着,下地,把一块玉佩挂在清琳的脖子上,你娘说,做了她的女儿,竟然连隔日的阳光都没见到,她们母女的缘分就止了,她把玉佩送给故去的女儿,希望女儿在另一个世界等着她,等她有一天也去了的时候,好凭借这块玉佩找到她,她要在阴间弥补那个短命女儿清琳……”
“那块玉佩,也是一个葫芦形状,上边刻着”云“字,这两片玉佩合在一起,是一个完整的葫芦,葫芦上的完整字是”云娘“。那是老爷生前留下来,给你娘的……”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十几年前,还有那么一段揪人心的故事。
原来,陆云娘还生了一个叫陆清琳的女儿。
小青继续说道:“我抱着小清琳,挖好坑,想要埋掉,这时,过来一个僧人,他说,他想带走清琳……我不舍,孩子都死了,还被人带走,连一个坟头都没有……”
小青泪水汩汩不停的流着,“可是,僧人说,也许,他能救清琳……我还是不希望孩子死掉,要是能把清琳的命救回来,也可以。我就擅自把孩子送给了那僧人……”
“回到家后,我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给你娘,你娘也赞同,在我们手上,孩子肯定是没命了,要是那世外高僧能就清琳一命,就是母女终身不认,你娘也无怨言……”
“我问过那僧人的住址,想要以后去看看清琳,可是,高僧说,他的家,是天下。云游四海,天下为家……然后,高人就不见了踪影……”
“你娘与你爹……”小青改口道,“你娘与柳天之间,本来就有爱恨纠葛,然后,你娘带着抑郁的心情,怀胎十月,生下双胞胎,耗尽了体力……终于身体无法承受,一病不起……”
“清琳的逝去,你娘日夜思念,可又不知道去哪里找,话又说回来,你娘又怕清琳被找回来,被柳天抢去……”
“为什么怕被柳天抢去?”一直静静听的陆清幽,插一句话。
“嗨……当初,你娘为了脱离柳天的纠缠,答应生两个孩子……”于是,小青就把十多年前的恩怨,柳天和陆云娘的恩怨,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