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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点亮健康路上一盏灯——寻找中医“魂”

身体系统维护

中医是包容性的思维,治疗上着重寻求致病的内因、外因和不内外因,以及精准地辨识症候;着重提高自身抵抗力,扶正祛邪。

中医认知的第一个层次是阴阳平衡;第二个层次是天人合一;第三个层次是有诸内必形诸外;第四个层次是见外知内。

中医要“三善于”:善于调气血,善于平升降,善于衡出入。

无论以何种方法辨证论治,表里、寒热、虚实、顺逆、生死都离不开阴阳这一总纲;而阴阳最终离不开气血。升清(阳)、降浊(阴)、吐故(出)、纳新(入)是气机的基本动态。

中医有“七重”:重经典、重师承、重临床、重勤求、重博采、重流派、重悟性。

寻找“中医魂”

孙光荣,研究员、教授、主任医师。我国著名中医药文献学家、临床家,中医药现代远程教育创始人之一,国家科技奖励评审专家,国家新药、医疗器械审评专家,国家“973计划”2010年中医基础理论项目立项评审专家,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的有突出贡献的专家。国家“十一五”科技支撑计划课题“名老中医学术思想、临床经验学术思想传承研究”综合课题组组长之一。孙光荣教授还获得国家自学成才奖章、第五届亚太地区经贸博览会金奖、首届中医药科普著作一等奖,中医药继续教育终身成就奖等多种奖项。

假日和几个朋友聊天,大家都对中医药文化和中医特色技术需要传承而目前青黄不接的现状唏嘘、感慨。知道我正在采访、撰写身心灵健康静心书籍,其中一部分内容准备采写一些在中医理论和实践上有卓越成绩又有特色的中医专家,以弘扬祖国这一非物质文化遗产。席间有朋友问:“现在养生文化传播市场被张悟本、李一等事件搞得乌烟瘴气,元气大伤,你这个时候写这些东西不是顶风而上吗?是不是太冒险了?”

我问:“中医药文化是不是祖国几千年源远流长的文化?”

朋友点头。“是。”

我又问:“当今社会人们对健康养生的需求是不是越来越强烈?”

朋友又赞同地点头说:“是。”

我再问:“中国好中医成千上万,养生专家成千上万,需要健康服务的人们又何止成百万上千万,中国这么大的健康养生市场难道会因为几个行为出格的张悟本们就会被扭曲以至消失吗?”

朋友不假思索地摇头说:“不能。”

“所以,老百姓需要的是真正有爱心、有扎实专业知识和能力、愿意为人民服务的优秀的中医专家和养生专家,对吗?”

朋友连声说:“对的。”

“如果我采写的就是这些有真才实学,有济世救人之心的好中医、好专家,这样的‘顶风而上’难道不是一种功德吗?”

朋友笑着说:“真能做到,那敢情好。”

于是,朋友主动说:“那我给你推荐一个人吧。如果你能采访到孙光荣孙老,你这身心灵健康静心就有了一个中医的‘魂’。”

中医的“魂”,这个提法我爱听。“魂”就是“画龙”之时那“点睛”的关键的一笔。

迤逦传承了几千年的中医确实似瑰宝一样极尽绚烂,但也极尽沧桑。

这些年来我在中医行业里有幸接触到了形形色色的中医,发现这是个无法言说的厚重而又充满辛酸的群体。

说其厚重,是我所看见的和听说的中医,不管是开处方的还是调理经络的、推拿针灸的还是拔火罐的,不管是挣了钱的还是至今仍在为生活奔波的,不管他们的中医之路多坎坷多艰难,他们都在这条既宽广又狭窄、既有广大需求又因鱼龙混杂而被消费者质疑的中医专业道路上努力支撑着、奋斗着……

言其辛酸,是很多有真才实学有特色特技的民间中医因为缺乏市场意识和手段,也因为缺乏官方认可的身份,尽管身揣治病救人的技术,还不得不为五斗米折腰,让人看了感觉辛酸。

一个民众需要的群体,一个有特殊技能的群体,一个应该有执业尊严的群体,却因为历史的、社会的、市场的、现实的种种原因,经常成为“有价无市”的捧着“金饭碗”讨饭的特殊群体。

也许是现实残酷,也许是他们已经被生存折腾得顾不上远大的理想,即使被人叫做“井底之蛙”,也不敢冒险爬出井口,到茫茫大千世界去寻找事业的发展。

能抬头扬眉吐气,能保持一份坦然和淡泊的心情,能跳出生存和自我来高瞻远瞩地看中医行业,能有时间和心境抚琴喝茶不去问明天可有米下锅,有这样境界的中医已经不多了。

因为我们处在一个躁动的时代。

一个被各种信息挤压得没有喘息空间的时代。

一个似乎到处都能抓到成功机会但瞬间机会就成为泡影的时代。

一个作为中医似乎只能务实地看着每一个机会能换成多少人民币的时代。

这个时候我听到了“中医魂”这三个字,仿佛看见了中医巨龙上面那一直空洞着的眼眶。

谁会送上那点睛之笔?

孙光荣吗?何许人也?

中医专家、名师也见了很多,他真是那点睛的一笔吗?

我跟朋友说我要采访孙光荣。

朋友说孙光荣堪称中医界的泰斗级人物,他非常非常忙,不知道会不会给你机会采访。

我说麻烦你给我他的电话吧。

朋友说你最好通过中医行业的领导推荐,这样比较靠谱。

我说不用的,你给我电话就好。如果他果真是“魂”,而我有一颗为中医文化传播贡献爱心的“灵”,我们就会构架一个中医文化传播的“灵魂”,一切都靠缘分了。很快,朋友发过来孙光荣的手机号码。

几天后,我拨通了孙老的电话,简单地介绍说自己是个作家,正在写身心灵健康静心书籍,希望构建一个传播身心灵健康文化的平台,希望能采访他。我想我的表达很简洁,但很真诚,应该也很自信。孙老说他现在有客人,他考虑考虑。放下电话,按他的要求发去联系方式,在短信里我再次表达了希望弘扬祖国中医养生文化的愿望,希望孙老支持。孙老简短回复,只要能安排出时间来就尽量支持。随后为了确定采访时间我们来来去去了七八条短信,给我的印象是大名鼎鼎的孙老真的很忙,但感觉他很亲切,很有平常心。从给他电话到安排采访不过几天的时间,孙老待人真的很爽快!

于是在秋日的一个下午,我应约敲开了孙光荣教授的家门。

屋里坐了好几个人。我一边往屋里走,一边用目光搜索哪位是“孙老”。但目光游移了两三秒钟也不知道该锁定在哪个人身上。因为在座的两三位男士好像都不能称作什么“老”。后来我把目光投向一个看上去儒雅,好像五十多岁的学者身上,迟疑地问:“您是孙老……师吗?”我还是没有好意思叫“孙老”,因为他实在是不老,我在“老”后面加了一个“师”字。

果然是孙老,他笑呵呵地站起身,和我握手,招呼我坐下。

我笑盈盈地迎着孙老,我们在轻松的气氛里寒暄了一会儿。然后孙老问我想谈什么?

我说我想谈“中医魂”,我来找“中医魂”,我想写那些把祖国传统的中医瑰宝当成生命之魂的真正的好中医。

我对孙老说:“中医养生行业因为张悟本等事件引起了很多非议;但我觉得祖国的中医养生文化博大精深,不应该因为这些不协调声音而影响它的传播和发展。我认为目前很多问题是因为市场对中医以及养生行业的过度包装,中医方面的技术理论、中医专家人才和市场的链接有很大的问题。这就是为什么养生保健是朝阳行业,投资商非常感兴趣却不敢投资的原因。我曾经问过多家专业投资公司,为什么资本至今很少问津这个行业?他们说太专业,吃不准,不知道如何标准化和市场化。所以我写身心灵健康静心书籍,最直接的目的就是想用我的专业写作技巧和我多年在健康行业学习实践的专业知识,在如何让人身心灵和谐统一的主轴下,去推广祖国博大精深的中医养生文化。我尤其希望推出一批真正有思想、有学术水平和特殊技能的专家;我要从人的角度,而不仅仅从专家的技术上去传播这些专家的思想和文化……”

面前这个德高望重的中医老教授听后微微点头,因为他面对的是一个不做作、真实的作家的心灵。

“朋友向我推荐了您,说您是中医界的泰斗级人物……”

“不是不是……”孙老连连摆手,“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中医,一个热爱中医,想为祖国中医事业踏踏实实做点实事的老中医。”

在一种坦诚的相互信任的气氛中,孙老开始讲述他学习中医的缘起——

五岁诵读“汤头歌”,九岁磕头拜父为师。

孙老的父亲孙佛生老先生是著名中医,兼通文、史、哲,精研天文地理,擅长诗词歌赋、书法、音律,是当时的政、军、文、医、学界的知名人士,曾为不少政要和社会名流治病并与他们有诗词对联交往。湖南和平解放后,应邀为首任湖南省省长程潜先生做医疗保健。

“我父亲做中医非常敬业,为人低调。因曾经给肃亲王治愈过疾病,被封了个三品的虚衔,在京城行医。后来日本人成立伪满洲国,一定要带他去。尽管我父亲性情随和,但做日本人的官他不干,于是‘挂印封金’,把官辞掉,逃到湖南去了。他一生结交的朋友很多,徐冰副委员长曾给他写一副对联称颂他的为人,‘处世持身,刚柔相济;接人待物,外圆内方’。”

突然,我看见孙老的领口位置戴着一个红底的圆像章,上面是一个旧式打扮的女士,就问:“您戴的像章上的人是谁啊……”

“我母亲。”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把母亲的头像制成像章佩戴在身上的人。

“您把母亲的像章戴在身上,可见母亲在您心里的位置很重啊!”

“是的,母亲对我的一生影响很大。”孙老陷入对母亲的回忆,“我母亲是旧式女子学校毕业的一个语文教师。她是一个忠诚、善良、宽容、慈祥的传统女性。结婚后,就靠我父亲医病过日子,居无定所,颠沛流离啊!我5岁就开始启蒙,念三字经。接着,我父亲就要我背‘汤头歌’。那时没有书啊,父亲就用毛笔写下来,做成了个折子插在我的口袋里,每天要我背一本。他当天给我,第二天就要收回去,因此我当天必须背出来。背出来以后就能到观音菩萨像前面拿糖果,说是观音菩萨赏给我的;如果背得不好,就要对着观音菩萨像站着,一直到背出来,这叫做‘面壁’。到10岁的时候,《汤头歌诀》、《医学三字经》、《药性赋》等等我就全部背完了。现在的大学生都背不出来这些东西。我确实得益于家传、家教。”

“所以您父母的家传、家教对您一生影响都很大,对吗?”

“是啊!我9岁时,有一天父亲说儿子你子承父业,当医生好不好?我说好啊,您是这么好的医生嘛!父亲说那就要正式拜师。我笑着说怎么老爸当师傅我也要拜啊!父亲也是通过选择才让我继承的。我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过去不传女孩。而两个弟弟有点调皮,小弟弟背诵‘汤头歌’不按原文背,经常改词,比如:‘四君子汤中和义,参术茯苓甘草比’小弟弟就改成‘四君子汤不好吃,不如多晒黄瓜皮’。”

孙老把我逗得哈哈大笑。

孙老说:“父亲讲做医生是不能荒腔走板的,还是光荣来学吧。光荣这孩子心正、言正、行正,不会走歪,于是就选择了我。在10岁生日那天,行拜师仪式,插了三炷香,我先给观音菩萨像磕三个头,再给父亲磕三个头,正式拜师。我还记得那天父亲穿着长袍马褂坐着,说:儿子啊,你既然已经决定学中医了,也入了我的门了,我告诉你,凡事德为先,事有百行,以德为本。他把曾国藩的那些话讲了一遍,我云里雾里的也听不懂,但是有几条我记住了。他说,不管你将来是出为良相、还是入为良医,你都要修德为上,这是一;第二是治学要有恒心;最让我准确记忆的是第三条,他说你今生不能收受任何病人的钱和物,也不能够用你的技术去贪图美色,如果这样做,你的处方就不灵了!这个拜师仪式决定了这辈子财色我都不能沾,否则我的处方都会不灵了!处方不灵那还做什么医生呢?所以从业快五十年了,我从来没有收过任何病人的钱和物,也从来没有挟技图色,随你到哪里去调查。”

“真是了不起!”听到这里,我对孙老父亲的敬仰之情油然而生。有这样医德高尚的父亲,才会有今天这样医德高尚的孙光荣。孙老说德才兼备的父亲和温良贤淑的母亲是他一生的榜样。父亲教他: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父亲还以曾国藩家书为蓝本进行训导:第一要有志,第二要有识,第三要有恒。有志则断不甘下流;有识则知学问无尽;有恒则断无不成之事。孙光荣不平凡的童年是因为有两位不平凡的父母。

孙老的父母以德教子,孙老以德行医,才有今天的一代名医孙光荣。

生存路上几波折,命里注定中医魂

孙老虽然5岁熟背《汤头歌诀》,10岁拜父亲为师,然后在父亲言传身教下,练就一身中医诊病好本领,但因为生存的责任,他的行医道路竟是几经波折,几经游离,又几经回归。

1958年春,因父亲年老多病,家境渐寒,孙家必须有一个子女工作才能维持家庭生计。排行老大的孙光荣自然责无旁贷,只得从高中毕业班辍学,响应党和政府的号召到革命老区任教。暂时脱离了父亲希望他继承的中医……而后,在文化大革命中,他又经历了意想不到的政治“考验”,遭受了很多精神折磨。

“在这种政治环境中,我父亲来信,说你与其这么折腾,不如回来当中医。很快我就回乡了,跟着父亲诊病。我父亲医誉好,影响大,我学到了不少东西。很快,在长沙县、浏阳县等地都知道有个‘小孙医生’了,到处找我看病,到处被人领去看病。你知道那时是多少钱挂一个号?”孙老说到这里笑容里藏着一种没有失去的童真。

“多少钱啊?”我不是那个年代的人,真没有概念。

“5分钱!”孙老呵呵笑了。我摇摇头表示不可思议。孙老接着说,“别看5分钱啊,在父亲耳提面命之下,我的理论与实践功底越来越扎实了,治好了很多奇奇怪怪的病,声誉越来越好,影响越来越大,收入也越来越多。很快我就成了三线铁路建设一个连队卫生室的医生。”

1970年代初,修建枝柳铁路是“三线建设”的战备工程。孙光荣被点名抽调到连部卫生室当医生,开赴湘西中坊。孙光荣奉命到达“前线”时,正是立春时节,他感到当地既是春寒料峭,下午却往往潮湿闷热,就走访了当地大队长和卫生所所长,了解冬至后、立春前是否下雪?当地以往在这个时节是否有流行病?经过调研,立即建议连部抓紧预防流感。赵连长说:“调你来,就是要你保证这一百多人平平安安,这方面听你的。”孙光荣说:“必须购买一批预防药和消毒剂,同时向指战员讲点预防知识。”赵连长说:“要钱没有,你再想想用什么土办法吧!调人和讲课都好办!”孙光荣说:“那就只好自己采药试试了。”赵连长说:“这就对了!毛主席教导我们要‘自力更生’嘛!”

第二天,孙光荣就带领四名“战士”进山了。当地大山里的药材非常丰富,经过七天的精心采集,共挑回来五担蒲公英、板蓝根、金银花、野菊花等,那时节金银花、野菊花还没有开花,只有茎和叶,就用大锅将这些“本草”加上一些红枣、生姜等,煎成大桶大桶的“凉茶”。每天出发前和收队后,从连长、指导员开始每个人必须喝一碗,还利用晚上的时间集中讲授预防疾病的知识。这样坚持了大约1个月,流感果然暴发,其他连队几乎有一半人不能出工,团指挥部从各地调来医疗队,大面积展开治疗和预防工作;而孙光荣所在的“赵国纯连”却是百分之百的出勤率,士气高昂,工程进度和质量领先。

“那时我们连队门前红旗高高飘扬,出工率百分之百。连长、指导员到处作报告介绍经验,领导高兴啊!那件事以后,团部就发了一个《向人民的好医生孙光荣同志学习》的文件。”

“孙老,您挺厉害的!”我由衷地赞扬道,“这不就是‘中医治未病’的典型案例嘛!”

孙老接着这个话题说:“对。中医有个学术思想是防重于治,就是对‘未病’的认识。它包括四个阶段:未病先防、病后防变、病中防逆转,病后防复发。这都是‘治未病’。一个中医他应该掌握疾病演变的全程,治未病的思想要贯彻始终。我诊病时就要知道你将发生哪个病,首先要预防,我开的方子中就要加入防微杜渐的药。当然,病人通常并不知道你在帮他病中防变;病人只看到有细菌杀细菌,有病毒灭病毒,有痛止痛,有痒止痒。但这是你做医生的良心啊,要预防啊,要治未病啊。这又涉及中医治病不同于西医治病,最大的差异就是思维的方式。西医是对抗性思维。”

“西医的对抗性思维是什么意思?”我好奇地问。

“中医、西医都是科学,各有理论体系,各有所长,各有优势,但两者的思维方式不同。西医是对抗性思维,是基于解剖学的基础发展起来的,在治疗上着重寻求致病因子和病变的精确定位,有细菌就消灭细菌,有病毒就消灭病毒;如果肢体需要废弃,就把这个肢体切除;内脏需要废弃,就把内脏挖掉。而中医是一种包容性思维,是基于天人合一的理念发展起来的;在治疗上着重寻求致病的内因、外因和不内外因,以及精准地辨识症候;着重提高自身的抵抗力,细菌和病毒也可以暂时在这里生存;然后扶正祛邪,让正气上升、邪气下降,这样来维持一种平衡,让邪气慢慢消失。两者思维方式是不同的。”

孙老接着说:“中医认知的疾病健康跟西医也不同。西医是基于实验医学发展起来的,关注细菌是什么样?病毒是什么样?怎么生存发展?然后用药物来消灭。中医不是,中医认知的第一个层次是阴阳平衡;第二个层次是天人合一;第三个层次就是有诸内必形诸外;第四个层次就是见外知内。中医通过望闻问切来确诊你身体里大概正邪的量是怎样的?质是怎样的?进一步就可以断生死、判顺逆。其实中医辨证不仅仅要讲阴阳表里虚实寒热,而且应该讲表里虚实寒热生死逆顺。再直白一点说,西医治的是人的病,中医治的是生病的人。但是,我们现在培养出来的一些中医是医‘匠’,不是医‘师’。匠人拿把刀去切去划啊,这不是‘师’。如果一个中医治病,让病人满医院转八九个科室,然后再把化验单收回来,再‘加减乘除’,这不是医‘匠’是什么?既不望闻问切,也不判断病势的顺逆,更不判断病人的生死,这就不是‘师’,而是‘匠’了。”

孙老思路清晰地用短短一段话把中西医的系统区别描绘得清清楚楚,我听得非常入神。虽然在讲过去的故事,但他谈古论今,举一反三,把艰涩的中西医原理讲得内涵深刻,却又通俗易懂。

学术超越:在敢于自我否定中精进

1978年,为了解决中医后继乏人的问题,邓小平同志重要批示,中共中央发布[78]56号文件,卫生部决定在全国开展选拔中医师的统一考试。

1980年3月5日,湖南省中医药研究所理论研究室主任刘炳凡教授正式宣布:“经所党委决定:孙光荣同志自即日起,担任李聪甫先生的助手兼徒弟,并兼任理论研究室学术秘书。”

李老当时是全国著名中医药学家、湖南省中医药研究所的研究员。当时湖南省卫生厅特别作出了给李老配备一名助手兼徒弟的决定,孙光荣经过李老亲自挑选和湖南省中医药研究所政工科的审核,上报省卫生厅批准,被录取到湖南省中医药研究所,分配到理论研究室。从此,由文献理论研究到临床研究,孙光荣开始师承李聪甫老教授,当了七年半的徒弟。

孙光荣教授说自己父亲和李老属于完全不同的学派。“我父亲是丹溪派,李老是东垣派。我跟父亲学了那么长时间,一下子要从丹溪派转到东垣派谈何容易?我花了一年多的时间苦学。那种学术观点、诊疗方法的冲突令我痛苦得很!但是一旦转化成功,真是拨云见日啊!学派转化的好处就是兼容并蓄,就是自我超越!这使我开阔了眼界,跳出了一般中医最容易出现的故步自封的轨迹。李老的要求很严格,但他医德高尚、医术精湛。他平时并不对我讲什么,每天让我抄方子,我就抄,然后自己去领会。半年以后有一次我问他:‘李老您怎么一开这个桔梗就一定连带开枳壳?开枳壳怎么又一定会连带开桔梗呢?’你猜他怎么回答?他只看了我一眼说:‘孺子可教也!’呵呵,就这么一句话,其他什么话都没有啊!”

我不解地问:“您为什么要帮他抄方半年呢?”我心想,不是去当名医的助理吗?不学行医怎么只抄方子呢?

孙老一副理所应当的口气说:“不是抄半年,是抄七年半!做徒弟的第一件事就是抄方子,学习和继承嘛!又过了几个月,我再问他这个桔梗和枳壳的问题。老头儿嗯一声说:‘怎么还没悟出来?’李老说,桔梗是开胸的,枳壳是宽中的,‘升降出入无器不有’,也就是说哪一个脏器都有。你要调上面就必须调下面,你要调下面就必须调上面,这样气才能升降出入。这例子说明李老要求我有悟性,不仅要发现问题还要能解决问题。所以我在2008年提出,培养中医人才要‘七重’:重经典(要背熟,要理解)、重临床(积累实践经验)、重师承、重流派、重勤求、重博采、重悟性。”

孙老由此又深刻地揭示出目前中医教育和传承的现状:“有人问我:为什么你们老一代出得来中医大家,而现在难出大家呢?我说你们是在花圃里撒的种子,成长得快,但都是一模一样的。我们这一代和我们的前辈人是把种子撒在天然的崇山峻岭中,大部分都消失了,但那长出来的一棵绝对是强劲的参天大树!现在院校培养学生是‘流水线’,是生产‘高压锅’,出来的都是一个模子的产品。中医培养人才是要做‘景泰蓝’的!要一个一个雕出来的,个性化的!”

“您的比喻真好!”我由衷地赞叹。

中医的教育与学术经验的传承一直是争论不休的问题。孙老的这个比喻其实把问题的核心提出来了。是用西医流水线作业的方式培养中医?还是像制作景泰蓝一样个性化地雕琢?这的确是值得深思和探索的问题。

追寻祖先“医魂”的探索

1982年3月,李聪甫、刘祖贻、孙光荣承担了国家中医药管理局第一批中医药古籍整理研究的重点课题“中藏经》整理研究”。

孙老说:“中藏经》1600多年没有人全面系统研究过,这是署名华佗的书,实际上是华佗的弟子记录辑成的一本主要用于课徒的本子。这本书非常经典、实用,但由于脱漏衍误太多,文字艰深,研究难度很大。国家古籍办确定《中藏经》为第一批中医十一大古籍整理项目之一。”

“整理这些古籍的目的是什么呢?”我问。

孙老说:“正本清源啊!留住中医的根!第一是要把真正好的版本找出来,否则要失传了;第二是找到真正的好版本后再把它校勘出来;第三是注释古字、古意;第四是翻译;最后是把这部书的学术思想分析出来。”

“那可是相当大的工程啊!”我感叹道。

历经四年的整理研究,孙老执笔完成了《中藏经校注》、《中藏经语译》,第一次揭开了尘封千年的《中藏经》真面貌,总结了《中藏经》脏腑辨证八纲,揭示了断生死、判顺逆的规律和处方用药特点。发表了《<中藏经>学术思想考析》、《<中藏经>在脏腑辨证理论发展中的三大贡献》等一系列论文。获得了国家中医药科技进步奖二等奖!

“那《中藏经》的主要学术思想是什么呢?”我问。

“中藏经》的主要学术思想跟《内经》一样,唯一的不同就是建立了以脉证形气为中心之脏腑辨证八纲:虚实寒热生死逆顺,这不同于任何一个辨证大纲;它还附有有特色特效的60首方;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判生死,有一系列判定死证的方法,现在很少有人研究了。所以中医首先要向老祖宗学习,中医经典和历代名医的学术经验是我们中医临床的指南!”

中医魂归何处?孙老大半生中医戎马倥偬,身体力行地追寻祖先的“医魂”,探索新时代中医发展之路,付出了大量的心血——

鸦片战争后,西学东渐,中医学是受西方文化和学术冲击最大的学科领域之一。如何理解、沟通、结合两种医学科学,一直是近百年来无数学者孜孜不倦探讨的重大课题。1980年代后期,中医药学界掀起了一股“规范化”、“标准化”的热潮,中医临床研究、中药新药研制等等,都有意无意地模仿甚至套用西医的规范和标准。出身于中医世家而且长期从事临床和科学研究的孙光荣教授对这一现象产生了质疑。

孙老说:“中医是否需要规范化、标准化?当然需要,但是只能像上帝给人类规范化、标准化那样,规定一个人是一个头颅、两条眉毛、两只眼睛、两只耳朵、两只鼻孔、一张嘴、一个躯干、上下四肢,再分为男、女,再分为黄、白、黑等几种肤色,足矣!如果规定头发几根、眉毛多长、眼裂多大、嘴巴多宽,那还是人吗?中医治病讲究因人、因地、因时制宜,炎症不一定要‘消炎’,肿瘤不一定要‘除瘤’;同样是支气管肺炎,中医治疗就不一定是清热平喘;所谓‘见痰休治痰,见血休治血,无汗不发汗,有热莫攻热,喘生莫耗气,精遗莫涩泄,明得个中趣,方是医中杰’嘛!”

对孙老的这个观点,时任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办公室主任的王凤岐教授非常赞成。于是,经过孙光荣团队一年的努力,由王凤岐、孙光荣联合主编的《炎症的中医辨治》问世了。这就创建了一个西医病名、西医诊断与鉴别诊断和中医辨证、中医治疗、民间疗法备选的模式,获得了全国科技图书奖二等奖。接着,刘祖贻、孙光荣、周慎又联合主编了《神经系统疾病的中医辨治》。各地陆续出版了多个系统疾病的中医辨治书籍,逐步形成了西医疾病中医辨治的图书系列。

1990年代初,孙老与杨宝琴、周慎教授还率领一支来自临床和文献的科研团队,参与了王永炎院士主持的WHO中风研究课题,经过长达9年的潜心研究,终于系统提出了中风病康复治疗的原则、方法、药物、方剂等,由孙光荣主编的《中风康复研究》,成为我国第一部中风康复研究的专著。

孙老还针对中医学术经验传承的问题悟出了一个重要命题,就是如何系统总结历代名医的学术思想和临床经验,给后人一个比较清晰的名医成才“路线图”。于是,他和刘祖贻院长共同向湖南省卫生厅申报了“中国历代名医名术研究”的课题,组织全国近百名著名学者共同研究。历十度寒暑,三易其稿,终于在2002年出版了涵盖先秦至清末的极具代表性的85位名医、共197万字的《中国历代名医名术》。

“孙老,我发现您总是做一些开创性的工作,全力创新啊!”

“是啊,中医事业如何发展?中医学术要怎么进步?这些根本性的问题,是我脑海里从来没有消停过的思考,也提了很多的建议。1981年开始,我受命参与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八五、九五、十五的规划与计划的起草或讨论,也一直参与科技、教育、文化、法监等有关部门的重要文件的调研或起草工作。这些对我来说都是宝贵的学习、锻炼和提高的机会,但是付出的精力也很大。”

中医魂兮归来

2006年8月,孙光荣领衔“当代名老中医典型医案研究”课题组,主持创建的“名老中医学术思想、经验传承研究”课题综合信息库,全面搜集、保存了当代名老中医回顾性和前瞻性医案3万余例。短短9个月,《当代名老中医典型医案集》共收集整理了全国107位名老中医2311则典型医案,涉及病症360余种,分为内、外、妇、儿、五官科、针灸推拿6个分册,共543万字,2009年1月出版。

“当代名老中医典型医案研究”是“十五”国家科技攻关计划“基于信息挖掘技术的名老中医临床诊疗经验及传承方法研究——名老中医学术思想、经验传承研究”课题的子课题。

在国家科技部和国家中医药管理局的领导下,课题组长孙光荣、鲁兆麟教授率领“网教中心”、北京中医药大学、湖南中医药大学和北京大学医学部4单位的何清湖、贾德贤教授等12位统审稿专家组成的团队,夜以继日地工作,完成了任务。第一次定义了中医医案,明确了中医医案的地位与作用;第一次对医案与病历进行了系统性比较性研究并得出了结论;第一次采用普查式对全国名老中医医案进行全面的整理研究、采用章节式对全国名老中医医案进行系统的类案研究;第一次采用传统文献研究与现代信息技术相结合的方法研究医案;第一次确立了典型医案的统一体例与格式。

我问:“那名老中医学术思想是什么呢?”

孙光荣教授指出:“名老中医学术思想,就是对名老中医关于中医的理论认知与实践经验的理论性、抽象性、创新性的总结。其中,理论性,是学术思想的内容属性;抽象性,是学术思想的表述属性;创新性,是学术思想的根本属性。名老中医的学术思想具有必有本源、必备验证、必属原创的三大特点。研究名老中医学术思想,必须研究名老中医学术思想的原创思维、探讨独特的学术经验、求证学术经验的应验案例;总结名老中医学术思想,必须尊重原创思维、提炼学术观点、阐述应用方法。”

心中有大法、笔下无死方——行医46年,救死扶伤无数

医者,仁术也!本仁慈之心,以医术济世活人,这是医德的根基;医者,意也!勤求古训、博采众方,上则通晓《灵》、《素》,下则涉猎百家,融会贯通于胸中,因人因时因地制宜而化裁,这是医术的灵光。孙光荣教授执业中医,精研经典,师承名家,谦谨临证。临床46年来,济世活人的实例不胜枚举,以卓著的疗效饮誉京城和湘楚——

他曾用推拿加1个单方唤回了溺水窒息者的生命;用3剂药抢救了垂危的胃出血病人;用一个E-mail处方使澳大利亚的男孩Michaelliou的哮喘平息;用中药加推拿手法治愈“精神分裂症”;甚至没有用药,仅仅用一幅“是非审之于己,毁誉听之于人,得失安之于数”的题字,使一位因晋升受阻而患抑郁症的干部恢复了信心,愉快地回到了工作岗位……

孙老的学生曾经对三个问题困惑不解:一是孙老的大部分方子开头都是人参、黄芪、丹参这三味药;二是孙老的大部分方子不套“汤头”,但仔细琢磨又像是某个经方;三是孙老的大部分方子没有“大方”,没有“贵药”、“奇药”,但都是一方中的,奇效非凡。

学生就以上三个问题请教孙老,他的回答发人深省,给人启迪。孙老说——

我在中医临床方面学习和实践的体会是,要做到“三善于”,一要善于调气血,二要善于平升降,三要善于衡出入。无论以何种方法辨证论治,表里、寒热、虚实、顺逆、生死都离不开阴阳这一总纲。归根结底,阴阳最终还是离不开气血;这是因为“人之所有者,血与气耳”(《素问·调经论》)。论生理、论病理,无论在脏腑、在经络、在皮肉筋骨,最终也是离不开气血,这是因为“气即无形之血,血即有形之气”(《不居集》)。气血之间的关系尤为密切,就是众所周知的“气为血之帅,血为气之母”,所以第一要善于调气血。人参、黄芪益气,丹参活血,这样配伍比较“中和”,可以作为诸方的基础,所以我习惯于使用它们“率领”诸药“团队”前进。升降出入,是基于阴阳学说而形成的气机消长转化的重要学说。升清(阳)、降浊(阴)、吐故(出)、纳新(入)是气机的基本动态,《素问·六微旨大论》说:“非出入则无以生长壮老已;非升降则无以生长化收藏。”

中医治病最讲究两条:一是中医不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不用统一的“套餐”,不用程式化的“套路”;而是从病人的整体以及与外环境的关系来看病,要辨证论治,要因人、因地、因时制宜。二是中医治病不是运用对抗性思维,而是“调”,就是调整、调和、调理。调什么?调阴阳、调气血、调气机的升降出入。调到什么程度?调到阴阳平衡。所以,在调气血的前提下,还要善于平升降、衡出入。

作为中医,背诵经典和《汤头歌诀》是基本功,没有这种“垫底”的功夫,那就无法行医。但是,疾病和症候是千变万化的,中医辨证论治的精髓就是因人、因时、因地制宜。大部分的“汤头”必须悉罗于胸中,但又要化裁于笔下。遇疑难杂症,当先察阴阳气血升降出入,确立治疗法则,可以“正治”,也可以“反治”。比如,气、血、痰、湿、食等所致的积聚、癥瘕、痞块等多种疑难杂症,如果单纯活血化瘀,就是缘木求鱼,而要运用《素问·至真要大论》所言坚者削之、结者散之等大法。古人说“执医方以医病,误人深矣!”所以,要做到心中有大法、笔下无死方。

每当学生们请教孙老:“您这些看似普通而疗效独特的治疗方法和方药是怎么想出来的呢?”他谆谆教诲道:“不是‘想’出来的,是‘悟’出来的。中医有七重:重经典、重师承、重临床、重勤求、重博采、重流派、重悟性。其中的悟性怎么来?一是天赋,二是勤奋。要从经验和教训中天天琢磨这个事,‘悟’这个事。比如,月经不调,不同年龄段的女子就得用不同的基本方,20岁左右以‘四物汤’为主,30左右以‘逍遥散’为主,40岁左右以‘归脾丸’为主;又比如,西医诊断的肺气肿,可用‘三子养亲汤’加龙骨、牡蛎、代赭石为主组方。这些,不是书本上来的,是自己天天琢磨‘悟’出来的。怎么才能‘悟’呢?既要有相当高的逻辑推理、取类比象、联想试错、统计分析等智商因素,也要有灵感、敏锐、坚毅、耐心等情商因素;更要有大量的、宽广的、深厚的、综合的知识积累。唯有天赋加勤奋才能‘悟’出来。所以,清代医家程仲龄强调‘医道精微。思贵专一,不容浅尝者问津;学贵沉潜,不容浮躁者涉猎’。孙思邈告诫我们‘故医方卜筮,艺能之难精者也。既非神授,何以得其幽微?世有愚者,读方三年便谓天下无病可治,及治病三年乃知天下无方可用。故不得道听途说,而言医道已了,深自误哉!’因此,要做一个真中医,当一个好中医,首先必须真正沉下去、悟出来,刻苦钻研。这是行医的第一要务。”

孙老是中医药现代远程教育的设计师,建筑师,战略者,策划者,实施者,指挥者……这就让我多少有些匪夷所思了。

我问孙老怎么会有去搞远程教育这么时尚的想法呢?

孙老说:“远程教育对中医的好处太大了!中医有三十几万人没有学历啊!我的教授副教授职称都是破格的,我知道这里面的苦处啊!所以我想开展远程教育,既要搞继续教育,也要搞高等学历教育。”

孙老说当时中医药远程教育是个新生事物。为了说服同行业支持他也曾历经挫折,但靠着一直以来追寻祖国“中医魂”的不屈不挠的精神,孙老终于找到了敢于与中医大业共荣辱的合作者。当时的北京中医药大学郑守曾校长慧眼识孙老,也慧眼认知了中医远程教育的远大前景;而国讯医药集团则在中医远程教育事业上,做了第一个敢吃螃蟹的投资人。那年夏天,郑守曾校长召集了三十多位各学科教授,让孙光荣教授做《中医药现代远程教育教材编写大纲及课件设计的思路与方法》的报告。孙老说:“那时连空调也没有啊,我和靳琦教授、叶华科长几个人热得汗流浃背,编写的申报材料,教育部来验收通过了。‘网络教育学院’后来又更名为‘远程教育学院’。现在北京中医药大学成了唯一经过教育部批准的医学类远程教育的试点高校。”

“可是您当时懂远程教育吗?远程教育是很西方、很现代、很时尚的。”我很难想象一个老中医怎么去整这么时尚的东西。

“我明白你问这个问题的意思。老一辈的中医都不是学院出来的,都是学徒出身。中医药院校都是新中国成立之后逐步建立的。所以中医界有一个历史‘怪现象’:没有学历的学徒出身的老中医编出教材来教那些要获得学历的学生们。中医历来讲究自学,古代有一种自学叫做‘私淑’,就是我没见过先生,却看他的书,照他的学术经验做,我也是他的徒弟了。后来再发展到以通信的方式传道授业解惑,就叫‘函授’。我想这个‘远程’么,通过电脑、网络,相对于函授会快得多,我只要把中医教育的理念和教材编得适合于计算机、网络运行就可以了。”

“好多老中医不会用电脑怎么办呢?”我问。

“老中医我只要你的经验、你的学问,不要你搞电脑。我用IT专业人员来做这个课件,所以我就编出了一整套的课件设计制作的规范标准和质量检测流程。”

这是个很复杂、很庞大的工程啊!孙老这个年龄能精通电脑吗?更不用说做远程教育的课件设计制作规范标准和质量检测流程了!

孙老仿佛猜出来我在想什么,笑呵呵地说:“我是自学的电脑。别小看老人啊!2003年,国讯医药集团打字比赛最快的就是我哩!”

“哈哈,真的啊?”我觉得眼前这个老先生很“可乐”,对新生事物不仅不排斥,反而敢于挑战。一个60多岁的老中医还参加电脑比赛,居然还最快,真是闻所未闻。

“我学电脑是我们办公室周主任教的。怎么用电脑,怎么打字,怎么做powerpoint,我就学会了。2004年我还接过一个重要任务——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决定在‘中医实用临床诊疗技术整理与研究项目’基础上,推出重大技术成果推广项目‘中医临床实用技术’。从‘百项’中选择最具中医特色、最先进、最实用、最适合多媒体表现、最便于社区和农村医疗单位推广应用的诊疗技术,摄制成为技术示范VCD。其中摄像、录音、动漫等我都没有搞过。我废寝忘食地在半年内读了好多专业著作,请教了好多专家。看我日夜不停地干,我夫人心疼地说:‘你在搞什么啊?老来包细脚?你可以安排年轻人去干啊!’我说不行啊!懂这些新技术的不懂中医临床,不可能吃透整体设计思想;像我这样懂得中医的老中医又不懂新技术。所以,我要学习啊……中医远程教育的学习内容是按照教育部的规定设计的。我们重点抓四大经典和四大基础:四大经典就是《内经》、《伤寒论》、《金匮要略》、《温病学》;四大基础是《中医基础理论》、《中医诊断学》、《中医方剂学》、《中药学》。因为学生是从业人员,原来就有基础,不是零起点。其他学科都是配套的。学完每一阶段以后,我们就派教师到校外学习中心集中面授。学完所有的学分,学生就到指定医院去实习。怎么实习呢?由于都是从业人员,比普通高校的实习要求要高一点,就是主任医师带副主任医师,副主任医师带主治医师,主治医师带住院医师……我们就是这么因材施教的。网上学习不受时空限制,教学部会给你密码,你没到那个阶段就进不去高一层级的课程。”

“您一个老中医还真搞出远程教育来了,真是令人惊讶!您的思路从哪里来的呢?”

“不是你一个人惊讶,海内外朋友听说这事都很惊讶!”孙老笑道,“所有的思路都是基于对中医事业长久的、深刻的认识,是从中医读书→临证→读书→临证的成才规律中悟出来的。”

“创新的中医远程教育是需要一套完整系统的理论思想体系和框架的。中医要发展,重要的是要由有思想的学者和专家来带头!您真是一个中医思想家!”我赞叹道,“从您身上看到的不仅仅是一个权威专家的医术,而且看到您为了祖国中医的发展不断地在追寻……您的中医灵魂思想是我们中医的宝贵财富啊!”

“中医事业的发扬光大需要大量的专业化人才啊!我们这个中医药高等学历远程教育系统操作了11年,迄今培养了一万多人了!在校的还有一万多人。中医药现代远程继续教育十多万人次了,其中最突出的是受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委托的全国中医优秀临床人才研修项目培训班,400多人,而且起点全部是主任医师。”孙老说。

“这是功德无量的事情啊!”我感叹说,“您帮多少有真才实学但是没有文凭的中医实现了梦想啊!而且这一生中您为中国中医药事业完成了很多的梦想。”

孙老笑着说:“是啊,我实现了一些梦想,但是我还有一些梦想希望实现,但不知有生之年是否还能实现……”

孙老说:“我想建立一个中医药科技信息超市。就是说要把所有的研究方法、研究资源、研究成果、研究人才全都集中在一个网站里面……”

“我还梦想用计算机网络建立一个中医远程医疗中心。集中全国的名老中医,有一个总控室。在全国各地,同样专科专病,同样的专家可以会诊。一方面为没有条件四处求医的病人提供全国最佳中医诊疗服务;另一方面借此提高基层执业人员的诊疗水平;同时还可以发现中医临床优秀人才。”

“在文献整理研究方面,我想做‘五通’:第一是《中医通典》,把所有历代中医典籍像四库全书一样收集起来,正本清源。这个事情业界的专家有人做了多年了,问题是各自立各自的题,重复劳动多,不能全面系统地整合起来。第二是《中药通鉴》,把原有的、现有的、新发现的中草药集中起来,考订精详,就是新的《本草纲目》。这个工作已经有了《中华本草》这个坚强的基石了,我也参加了这个工作,现在我的老朋友宋立人教授正在着手修订,但要达到‘通鉴’的目标,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第三个是《中医通史》,这个已经有人开始做前期工作了。在这个‘三通’的基础上,再做一个《中医通论》。就是将所有正面、反面的具有代表性的论述集中起来,形成新的各家学说,给历史一个交待。最后再做一个《中医通考》,将中医药的历史、文化、人物、文物、古迹进行系统的考证。这个方面的梦想不知道我有生之年能否实现!71岁了,扛不起来了!而且这不是一代人可以完成的。”

“孙老您真的很棒!您已经把关系中国中医长远发展的最基本的研究发展蓝图展示出来了,后人会前赴后继,完成您的理想的。”

“这个我不担心。国家中医药管理局今年提出的中医药文化发展规划纲要,已经将前面的‘三通’列入其中了,但实施起来还是任重而道远的,需要很多资金,还要组织一个超强的团队。工程浩大,难度极大,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

“再大的工程也会实现的!因为您倡导的是造福子孙的千秋万代功业。”我笑道:“今天通过对您这大半生的采访,我深感祖国中医博大精深!了解了中医药事业确实需要后继有人,需要开创全新的中医发展事业!”

张文康老部长:“我的兄弟叫光荣”

卫生部前部长、中国宋庆龄基金会副主席、中国福利会副主席张文康先生在《明医——孙光荣教授走过来的七十年》一书的序中写道——

“2009年夏,中央电视台有一部热播的电视剧是《我的兄弟叫顺溜》,讴歌了一位忠诚、善良、朴实、刻苦、狙击技术高超的百折不挠的战士,使我立即联想到孙光荣教授。虽然孙光荣教授曾戏称我与他之间的关系是‘王侯与布衣之交’,但实际上我与他长期手足相处,深知孙光荣教授是一位忠诚、善良、朴实、刻苦、中医理论功底深厚、技术高超的百折不挠的中医战士,而他比我小八个月,由此我可以说——‘我的兄弟叫光荣’”。

张文康部长在序里回忆道:“第一次见面是我去京西宾馆看望与会专家,孙光荣教授也在场。我当即对他说,希望他多为中医药事业发展贡献智慧和力量,他竟然没有恭维,没有客套,没有敷衍,立即坦诚直言:‘中医、西医、中西结合医,是中国特有的医疗卫生体系,而中医是国宝。没有中医,就没有中国医疗卫生的特色和优势。建议领导不要介入学术之争,部长的工作重点是提供学术进步和事业发展的主导、支撑和保障。’一语中的,建言献策,给我留下了贤能高士的深刻印象。我知道,我又结识了一位真正的中医战士。”

张老部长在介绍了孙光荣教授对中医贡献的种种智慧和力量之后,评价道——

“凡此种种,没有对中医药事业发展的无限热爱和执著追求是想不出来的,没有完善的知识结构和卓尔不群的智慧是写不出来的,没有系统的理论素养和宏富的临床经验是做不出来的。”

“正因为此,我进一步认识到,我国医疗卫生事业的发展以及中医药的继承创新,需要一种特殊的人才。这种人才需要有一种品德,叫坚贞;这种人才需要有一种智慧,叫悟性;这种人才需要有一种精神,叫奋斗。光荣就是具备了这种品德、这种智慧、这种精神的一个人才……”

孙老大半生的成就证明了他配得上上面的评价和赞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