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上传来脚步声,顾芷殇混乱的脑子顾不得多想,似乎仓促着站起身看去。严珊独自一人走下来,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语气带着抱歉,“对不起,我哥他说不舒服……”
顾芷殇愣了下,“他病了?”
严珊错开眼,没有正面回答,“您请回吧。”
顾芷殇站在原地,半响才出声:“很抱歉,打扰了。”
少了刚刚的热情,严珊眼神复杂的目送顾芷殇离开,待看不到她的身影,才回转身,她抬头看向二楼,良久未发一言。
顾芷殇,原来她就是顾芷殇,那个曾经她称呼为大嫂的女人,曾经被自己大哥抛弃的可怜女人。严珊不知道大哥和她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所知道的,都从报纸网络上看到的版本。而如今,她找到了大哥,而严诺竟然避而不见。
大哥说,“不见!”严珊不得不多想,是不是离婚一事另有隐情,是不是这个女人曾经做过什么对不起大哥的事,以致大哥恨她至今,连见都不想见她一面。
严诺陷在沙发里,整个人冒着一股颓废的气息。刚刚珊珊说什么?她说,有位叫顾芷殇的女士来找他。他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同名重姓?可严诺知道,来的就是芷殇,一定是。
“不见!”他说,坚定还决绝,无人撼动的意志,“不见。”
他有多想她只有他自己知道。无数次的想念,无数次的回忆,只要闭上眼睛他便能看到她的样子,怎么会忘记,她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她是他胸膛里跳动的心脏,当心脏被摘取,留下的唯有失去生机的空壳。
不见,他要用尽多少的力气才能够吐出这两个字,他要下定多大的决心才能说出这两个字,他知道错过这次,他余生都不会有再见她的机会。
他坐在那里,紧闭的房门隔绝了与外界的联系,漆黑的瞳眸没有焦距的落在昏暗的角落,芷殇,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能见你,请让我最后自私一次,即使离开,也请让我留个你最完整的回忆,而不是如今这样狼狈的自己……
有冰冷的液体滴落,严诺伸手去摸,才发现那是自己落下的泪,他自嘲的笑了笑,眼泪却滑落的更快,怎么办?怎么办芷殇,只要涉及到你,我就无法控制,芷殇你知不知道,你已成了我的魔障,无论我怎样努力,都做不到忘记你。
不见!
不见!
无论她来几次,严诺给她的回答只有一个,“不见!”
顾芷殇低着头,站在紧闭的欧式门前,她只要抬手,就能毁去眼前的障碍,就能见到她想见到的人,可是她不能。
“严诺,”她低声开口,茫然而无措,像个迷路的孩子,“严诺你见见我好不好?我只想……只想……”她蹲下身体,低着头抱着膝盖,“诺……”多么久违的称呼。曾经他最爱听她柔柔弱弱娇羞万分的喊他的名字,恍若那是世间最甜蜜的情话,而如今,却成了凌迟他的刀刃,那一声让他的呼吸在那刻都停止。
“让我进去好不好?”她低着头,泪眼朦胧的看着被泪水打湿的地面,“诺……求你了……”
“芷殇,”男人低沉的声音穿透厚重的木门传来,“芷殇,别再来找我,求你别再来找我。”
“为什么?”她抬头看着木门,满面泪痕,漆黑的眸中蓄满了泪水,她盯着那扇隔绝他和她的门,似乎能透过木门看到门后静立的男子,“你为什么要把你的眼睛给我?为什么……你要让我怎么回报你?我不想的……我不想欠你更多,不想的……我宁肯我依然是个瞎子,我宁肯我一辈子都看不到……严诺,严诺你为什么这样……”
曾经那样意气风发的严诺,曾经那样温柔如玉的严诺,曾经那样对她笑如阳光的严诺,此生只能生活在黑暗中。被魔族碰过的眼睛,失去上古巫医的庇佑,谁能让他重见天日?谁能送他另一双眼睛?没有人,真的没有人……
“芷殇,”他说,就站在门后,“是我不肯。”他伸手按在门板上,试图离她再近一些,“我宁肯瞎的那个人是我,我宁肯这辈子都看不到的人是我,也不愿你此生与黑暗为伴。芷殇,这是我报应,这是我欠你的,所以芷殇,恨我吧,然后幸福的活着。不要来再找我,我不会见你,永远都不会。”不要愧疚,不要难过,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而已……
“严诺……”顾芷殇靠着门,隔着厚厚门板的距离伸手,印上他的手掌,“严诺,我做不到坦然的面对,我做不到不心存愧疚,我做不到自私的幸福却让你代替我本该承受的苦。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能继续爱你……对不起……但是……”
严诺轻轻的闭上眼睛,似乎能感受到掌心相印的温度,“芷殇,如果你觉得不安,唯有幸福才是对我最好的安慰。芷殇,我不是为你,我这么做,图的是心安,该说对不起的人,一直都该是我。芷殇,幸福的活着,不要来找我,不要见我,请你……为我保留最后的尊严,求你,芷殇,永远都不要来找我!”
顿时,顾芷殇泪如雨下,他说,幸福的活着芷殇,不要来找我,求你芷殇,永远都不要来找我……
严诺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知道,从此顾芷殇的世界里不会再有严诺,顾芷殇的世界有了韩子沾,有了他们的孩子,而他最终会成为她偶尔想起缅怀惆怅的曾经。他希望她忘了他,完全的忘掉,却又盼着她不要那么快的忘记。
当他抬头时,天已漆黑,凉透心扉的冷让他全身抑制不住的发抖,喉咙口涌出一股腥甜,那是种绝望到极致的痛,那是痛到极致没有知觉的麻木,他弯腰,木然的感觉出口中吐出的液体,血腥味四溢,原来有一种痛,真的可以撕心裂肺痛入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