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百步穿杨,一箭双雕,箭羽呼啸而过,以极快的速度滑过人群,在凌萧若还未反应过来之际便已没入了凌丘壑的背部中央。
“啊——”只听凌丘壑闷哼一声,凌萧若倏地转头惊问道:“爹,你怎样了?”
还未听得凌丘壑的回答,却觉他的身子倏地朝后退去,那力道极大极强,以至于挣脱开了自己握住他手臂的双手。
原来,云景轩射入凌丘壑背中的那只箭羽乃是一只倒钩箭,箭的后方还有一根天丝线,那箭刺在凌丘壑的身上后,倒钩便挂住了他的肌肉,云景轩手中拿着天丝线旋即朝后一扯,凌丘壑身子一斜便朝后砸落而去。与此同时,另一名黑衣人手中的凌风杨也跟着朝后退去。
凌萧若见状大惊失色,蒙于面巾下的脸庞惨白若纸,她倏地一转眸看向监斩台上一脸凝然的男子,他手持弯弓立于人群之中,凤眸之中夹着风雪般的寒凉,只冷冷地与自己对视着,眸中往日积聚的柔情霎时化为乌有。
凌萧若心下一惊,他这一切,皆像是有备而来,他竟是察觉出自己在她碗里下了药么?怎么可能呢?自己做得可是滴水不漏啊!
究竟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错?就算出错也是昨夜夜半时分,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想着父亲与大哥已然被他的倒钩箭给拖了回去,凌萧若脑中一个闪电,想也没想便朝刑台处飞掠而去。
然而,当她朝前飞掠之际,却觉有一双臂膀紧紧地揽住了她的腰身,男子低沉暗哑的声音响在耳侧:“保全自己要紧,他们已然无救了。”
“不,我要去救他们!”
凌萧若猛烈摇头,犹自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一切,却在转眸那一瞬间,看见爹与大哥已然落在刑台之上,他们无力垂落的身子,脸上惶惑的神情,都深深刺痛了她的眼眸。
她见得云景轩袖臂一挥,下一秒中,他的身边便蹿出无数兵士,那些兵士手持长戟,面无表情地一次又一次地戳穿了父亲与大哥的胸膛。
血从他们的胸腔之内迸射而出,在一瞬间蔓延四溢,即便相隔甚远,凌萧若也能闻到那风中浓烈的血腥之味。
“不——”
凌萧若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见的一切,泪在那一刻奔涌而出,浸满了眼眶,云景轩命人杀了她的父亲与大哥,他们死了,好多好多的血,布满了她整个双眸。
她的父亲与大哥死了,死在了她最爱的人的手里!
这让她如何相信?如何相信?
云景轩,你为何这般的残忍与血腥?为何?
因着歇斯底里地怒吼,凌萧若发狂般猛力挣扎,想要飞扑回刑台之上,有好些次,君离似都不能钳制住她一般。
“若儿,你莫要这样,你冷静一点,快点跟我走!”君离紧握住她的腰身,强力将她带离而去。
凌萧若却不肯不顾地奋力挣扎,她转回眸看向那刑台之上白衣翩然的男子,他的衣衫是那么地雪白,雪白到没有一丝血渍,可是,他那隐藏于纯白之后的双手却是沾满了鲜血,沾满了她父兄的鲜血!
云景轩也在此刻与她对视,她眸中射出的光束是浓烈而嗜血的恨意。
什么人会在看到他杀了凌丘壑与凌风杨时会恨他?
难道她是凌萧若?
有了这个想法后,垂于身侧的手握紧了衣摆。
云景轩凤眸深敛,下令道:“一个都不能放过!”
她是不是那个一直假扮子青待在她身旁的女子,不一会儿便能知晓!
“是!”
逐月带着命令飞蹿而下,君离见着那些步步紧逼的士兵,心急如焚,可若儿似乎仍旧沉浸在丧失亲人的悲恸之中。
君离抬手想要点上凌萧若的昏睡穴,可是,凌萧若却倏地一转眸,倾身躲开而去,她蹙了眉头对君离说道:“君离,云景轩此人心思缜密,他既已知晓会有人劫法场就自然布下了天罗地网,你快些离开吧,不要因为我的事而牵连进通敌卖国的罪责之中,别忘了你那些悦己宫的下属,他们都是无辜的人。我的二哥就先拜托你了。”
倘若云景轩抓住了君离自然不会对他怎样,因为那是他的二师兄,可是,二哥就不一样了,现如今,只有君离才能护她二哥周全。她再不能看着二哥眼睁睁地死于她面前了。
“我的轻功独步天下,可以不用摧毁之力便能将你带离,他查不到悦己宫那里去的。”
云景轩是他五师弟,他的武功套路自己自是清楚,想要带走若儿,却不是一件难事。
想他今日本是带了悦己宫的死士前来劫法场的,却不料竟是有一路人马先于他动手了,这人除了凌萧若以外还会有谁呢?
既然已经遇上了她,他岂有再将她丢下的道理?
凌萧若摇了摇头,道:“你不知道,云景轩在我身上落了毒,你怕是解不了的,我虽不是怕死之人,但是,有些事情我还是需要自己面对的,你赶紧走!”
自方才她调息之际,已然发现自己的体内有一股异象存在,她忽而想起了昨夜之事,为何她会夜半醒来?原是因着她内心的焦躁与不安,云景轩定是昨夜便知晓了她已在他身上落了毒,而他却在知晓之后仍旧抱着她安然入睡,可见,他定然是想瓮中捉鳖,即是瓮中捉鳖,那么今日清晨他命人备下的饭菜之中自然也就落了毒。
云景轩是朝廷奉命的监斩官,有人劫法场,他自然要维护法场的秩序,可是,他却当着她的面杀了他的父兄,她怎会忘了呢,他虽柔情似水对她呵护备至,可是,他也是那杀伐果断的一国亲王,临南是云家的天下,他自是要维护皇权的尊严。
可是,他杀了父兄啊,那是她亲眼所见的不可磨灭的事实,就这一件事便足以封死他们今后所有的退路,他与她之间横亘着两条鲜活的生命,他们之间已成死局!
自己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活得提心吊胆,她害怕自己与云景轩之间再也没有未来可言,而今却是一语成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