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与太阳一起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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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太平山

人到了某种境地,也只好不变随缘,随缘不变。

在中山公园纵深处一个亭子前,放着一个广告牌,一旁的喇叭也在扯开嗓子,大声地招徕,趁索道上太平山,双程八十,不仅可以尽揽全城风光,还可以一睹崂山风采,太有蛊惑力和感染力了,刚刚因为没去成崂山的失落情绪立时又升腾起来。我问卖票的大姐,记者证可以免票吗?她说,不可以,于是掏出八十元给那女子,然后,一个人勇往直前,义无反顾走向索道,一股山风呼呼在前面路,顿觉一股凉意顺着脖子往下窜,还没到索道口,我就开始有些后悔了。

不过,值得后悔的事还在后面,当我一个人跨上缆车时,肠子都快悔青了,所谓索道上山,那缆车只不过是一个简单的吊椅,也没有黄山和泰山那种全封闭的装备缆车,一组光秃秃的椅子上有一块只能遮阳不能挡雨的蓬布,原本一个吊椅可以坐两个人,因为我一个人来,只能一个人在高高地天空上,孤独地走完整过旅程。我恐惧地回头对着后面的工作人员大喊:我不要一个人啊,可不可以再来一个人啊,我怕。话还没喊出,缆车已窜出好远,我吓得用双手捂住眼睛,瞬间有湿凉的液体从指间渗出,不知是泪水还是雾水。从身后传来一阵哄笑声迅速淹没我的喊声。

霍霍山风从耳边掠过,我下意识地向下一看,下面是千山万壑,莽莽树林,还有村居人家,那一刻,我听到了自己咚咚的心跳声,以及土地与根须的絮语,天空与白云的梦呓,鸟巢与树木的情歌,新酿与老窖的对话。

随着缆车悠悠向前滑行,突然感觉到一股寒气裹携山风向我袭来,我往下压了压头上的帽子,抽出手来,揉揉冻得有些发红,有些麻木的脸,然后将头深深埋入衣领,抬头看天,头上灰蒙蒙好大一团雨云,缆车快走过太平山索道站,而我始终没能走出它的阴霾。

时空下,假使此刻我是一只羊,我也只能被催赶,也只有适应环境,所以我做了一个深呼吸,迅速调整自己,然后,眼睛正对前方,因为山上大雾,能见度很低,喇叭里所说的尽揽青岛海水浴场,电视塔,崂山风光,可我什么也没见着,灰蒙蒙的天空,洒下些许淫雨,一只只飞鸟,掠过身旁,孤独像个灰色的精灵如影随行,如此时率性随欲的天空,如人生的某个片段。想起徐志摩的诗句:“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你不必讶异。更无须欢喜。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芒。”我索性掏出相机,对着它们,按下快门,一阵狂拍,鸟儿振翅,消失天际,我却陷入冥思。傻傻的想,鸟儿,如果有下辈子,是否还可与你再于旷野中邂逅?

我用目光拼命搜寻一辈子只能相遇一次的风景,同样这沿途每一点风雨和阴霾,只可以感受一次。某年某月某日我经历的苦难悲痛幸福快乐,也只可以体会一次。想起一个经典的广告词“人生就像一场旅途,在乎的不是目的地,而是沿途的风景,以及看风景的心情……。”人生,是不售返程票的旅程。突然发觉自己能够用感恩的心去经历。既然天意安排了这样,何不且将一切换了浅吟低唱,孤旅何偿不是我心灵放逐前的一时禁固,它明年还会再来。如果只在孤独时才能清澈地读懂人生,读懂每一处风景,我宁愿孤独一路,孤独一生。

东隅已逝,桑榆非晚。一个人静静地,在咀嚼奇特的大自然的同时,也在体会“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的意境,也在咀嚼着一段历史,拂去风烟的尘沙,那曾经的“会山”,日占后改称“旭山”,到如今太平盛世青岛后定名“太平山”,履遭列强欺辱,渴望和平,青岛市区第一高峰,也是市区最大一块绿地。德占时期,称其“伊尔梯斯山”,建有多处炮台、碉堡和最早的伊尔梯斯兵营。如今,德国人建的炮位早已无处可寻,那些掩蔽部和观测所、碉堡曾经沧桑了青岛,沧桑了守候一辈子的滔滔海水。

面对细雨纷飞,面对浩渺的烟波翠黛,我生命的思潮沸腾不已。在澎湃中,穿越迷蒙烟雨,穿越长长的胶洲湾隧道,穿越一座城市亘古的苍凉——我心头缠绕的情愫已与你纠缠在一起。然而,纵有千般不舍,纵有万种风情,我也终将别你而去。

从湛山寺索道站返回,雨越下越密,走出太平山,沿着中山公园花间小径往回走,一片片粉红的、洁白的樱花飘落,花瓣轻落在苍翠欲滴的叶片上、草丛中,宛如一些理想与信念、逃离与回归的梦。

回眸间,万千繁华已落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