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冲浪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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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雅尔塔的马虻

那天,雅尔塔的天气很好,黑海的和风,习习吹来。

坐在面海阳台上的契诃夫,对来访的高尔基说:“批评家好像是打扰马耕田的马虻。马工作的时候它全身的筋都像大提琴上面的弦一样紧张起来,可是一只马虻飞来停在它的屁股上,使它发痒,拿嗡嗡声去吵它。这匹可怜的马便不得不皱起它的皮,摇动它的尾巴。马虻究竟在嗡嗡些什么呢?不用说,连它自己也不知道。这只是因为它永远安定不下来,而且它想使别人注意到它:‘你们看,我也活着,对于任何事情我都可以嗡嗡几声!’二十五年来,我读了不少别人对我的小说的种种批评,可是我记不起任何一个有价值的提示,我也没有听到一句好的劝告。只有一次斯卡比切夫斯基的批评,给我留下一个印象,他说我会醉死在墙脚。”

在文学评论界里,这种马虻式的批评家,不仅过去有,现在也有;不仅当时的俄国有,在时下我们的文坛上,好像也能找到。

那位被称为这头老狮子的海明威,说话不怎么客气,他在《非洲的青山》里写到,有的作家读了批评家谈他作品的文章以后,便按照批评家的调教,开始写批评家所推许的那种杰作,结果到了后来,反而根本无法写作了。

“批评家害得他们得了不育之症。”

海明威是针对美国三十年代的文坛状况而言,但在我们这里,好像还远远不到这一步,但他的话,不是绝无一点现实意义的。

所以,批评家说好,不要认为你真的好了;同样,批评家说你不好,也不要认为自己果然不好了。他们多次评论到你,似乎很热,不必把这热多么当回事,他们很久很久不提到你,似乎把你忘了,你也不必把这冷落往心里去。那样的话,你就太累了,老把脖子扭来扭去看评论家的脸,你的颈椎就该不自在了。

从事创作,特别是从事不那么随俗的创作,大概真是一件需要勇气的事。

因此,不要一定师法于谁;不要过于崇拜权威、前辈、长老、祖师爷等等偶像;不要太受条条框框约束;尤其不要太在意批评家对你或冷或热的表示,也许,这种状态,对静下心来写作是一件好事。

蚕作茧,是为了出来,人要作茧的话,常常倒把自己束缚住了。

所以,若是对那些或苦口婆心,或循循善诱,或声严色厉,或雷霆万钧的评论,能够做到心如止水,那么,真该恭喜你,因为你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