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莎斋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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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182 余派戏的小唱段

余叔岩少年时期以“小小余三胜”的艺名驰誉天津,因演出过度疲劳,倒仓后嗓音很久未能恢复,于是他乃致力于做工戏,有时还演武生戏。及20年代初他嗓音大好之后,仍不时演做工戏和以念白为主的戏。如《盗宗卷》、《审头》、《失印救火》、《打严嵩》等,唱工都不繁重。但余是有心人,虽一出戏中仅有几句散板,他也精雕细刻;或以狮子搏兔的功夫,全力以赴,一定要博得彩声。我生也晚,没赶上余氏全盛时期;只从张伯驹、刘曾复诸先生处学了一点余腔,并请贯大元先生传授给我几出余派戏。我感到,余派唱工戏固然应该大力钻研,就是有些做工戏里的小唱段,也值得仔细琢磨。这里姑举数例。

《审头》的陆炳,照余派唱法一共只有六句唱词:两句散板,四句四平调。像马连良所唱的“狗汤勤下堂喜洋洋”等四句摇板,余派是不唱的。但这六句唱词必须落三个满堂彩,否则就不成其为余叔岩。据贯大元先生说,余、贯二人此戏皆学自名票恩禹之。第一句散板“号炮一响人头落”的“落”字比《战太平》的“撩铠甲且把二堂进”的“进”字还要多两层起伏,使的是一个必须唱足的大腔,不等唱完,彩声就起来了。到了四平调的第二句“过往神灵饶过谁”,“神”、“饶”都走高腔,尤其是“饶”字,一定得满宫满调,又是一个满堂彩。第三句开头“戚贤弟”三字即马派四平调“狗汤勤”三字所本,但马把“汤”字容易唱倒,“勤”后须加“哪呀哦”,实不及余腔大方。余把“戚”字连拖三板,推出“贤弟”二字,轻垫“呀哦”二音,又是一个满堂彩。所以贯先生的结论是:余先生的小段唱工确是少而精,绝对不比大段唱工省力。

再如《战宛城》的张绣,本武生应工,由于谭鑫培常唱,余叔岩也以此戏擅长。这出戏也只有八句西皮散板,余氏演出,同样也要落三个满堂彩。第一句“听一言不由我怒气上升”的“升”字使宽音大腔,放得很长,唱得很响,比《打侄上坟》里“掌尔的嘴”的拖腔还要长而用力,显得有激情,自然落一个满堂彩(1929年杨宝森在大中华公司录有此段唱片,限于时间和自己的嗓音,此句未使腔,所以不大精彩)。然后第三句“叫人来带坐骑前把路引”的“引”字后垫一“哪”,走高腔翻起,又得一满堂彩。然后到第二段散板的第三句“前也思后又想无有计较”使一低长腔,有百折千回之态,再落一满堂彩。李少春在四十年代也唱过这出《战宛城》,但基本上宗杨(小楼)派,所以就没有把重点放在唱工上。而杨宝森的唱片所录的后面两句,基本上唱出了余派的韵味,在台上我相信也会落满堂彩的。

他如《回荆州》的鲁肃,一共只有一场戏六句唱,而且尺寸很快,不易讨好。余派的唱法则在第四句“过后方知失计谋”的“谋”字上使一哭腔,全走低音。据张伯驹先生说,同样也能落得彩声。

再如《打严嵩》和《盗宗卷》,都不是重头唱工戏。《打严嵩》余氏在长城公司录有唱片,倒数第二句“从今后不把你当尊官敬”的“敬”字使低长腔,在台上唱肯定落彩声。1936年我在北京看余演出的《盗宗卷》,逢唱即彩声不绝。又如《一捧雪》和《黄金台》,各有一嘎调。余氏的意见是:如果嘎调唱不上去就别唱这出戏。可见唱工虽少也甚为不易,这就是余派小唱段的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