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上最后一面木板门,何锐回头看了看大堂里左边那面空白的墙壁,那里原本挂着一幅画,是他送给丁燕的。她走后那幅画就不见了,或许是她带走的吧。算算丁燕走了有两天了,在这两天里何锐总是能在某些熟悉的事物上,恍惚看到她的影子,也许这就叫睹物思人吧。而丁燕来时作为“拜师礼”的那套珍稀的玉带却没有带走,这更让何锐内疚,总觉得自己是个骗子,骗走了她的感情,也骗走了她的家当。
奇怪的是丁燕走后,人面鼓和新得来的水晶棒子也不翼而飞了,当时小莫子吵嚷着说一定是丁燕拿走的,这点何锐却不相信,先不说人面鼓和那套玉带的价值,以她胆小的个性,也不敢去碰人面鼓的。那东西古怪得很,反正丢了就丢了,少去很多麻烦不是更好?所以何锐完全无视撒泼的小莫子,说不定是他自己弄掉的。
可是丁燕啊,你现在在哪里?过得好嘛……
“三叔,想什么呢,该走了。”莫渐新的声音打断了何锐的思绪,拍了拍小莫子的脑袋,何锐问道:“都检查好没?后院的火盆灭掉没,别留下暗火,烧起来可不得了。”今天是吴立的头七,按照当地的风俗是要给他烧一些纸钱和生前穿过的衣服,再准备一顿饭菜后,生人便须回避。
小莫子白了他一眼,不耐烦的说:“都处理好了,放心吧。”
何锐点点头,这才关上门。
是夜,何锐才床上辗转反侧,脑子里总想着一些不着边的事,而不管怎么想,最后都会跳到吴立身上,或许是应景,或许是记挂吴立,这让何锐有个想去聚友斋看看的念头。而这个念头一处,何锐马上打住了。
何锐一直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又处处透着古怪,让他不得不往那方面去想。就拿几天前刚回梧市时来说,他居然在聚友斋看到了已死吴立,这怎么解释?而今天他也早早的把莫渐新带回家,可见,他自己的心里也有些动摇了。
“不管了,死就死吧,就算有鬼,吴立是不会害我的。”接连抽了好几根烟,何锐的心里说不出的烦躁,终于他下了个决定,起身穿好衣服,一定要去聚友斋看个清楚。
“是不是我想太多了?”一路上何锐自言自语着。
“是我想太多吧。”大东把就被放在嘴边,眼睛却不由自主的朝小七瞄去。
今天的小七却是一副酒吧侍者的打扮,上身是白色的大开领衬衣,下身是条黑色的西裤,原本浓密的卷发被拉直,利落的栓成马尾辫,腰间只盘了一根银白色的金属扣带,没有别的妆点,整个人看起来英气十足。此时她站在吧台里,把手中的调酒器舞得眼花缭乱。在晃动中,她胸口的那道白皙若隐若现,无时无刻向外透露着一股成熟的魅力,让大东也不由多看几眼。
“看够了吗?”见大东在偷看自己,小七淡淡一笑,故意把胸挺得老高。
大东一愣,差点没把口中的酒喷出来,连忙把脸转到一边。而他哪里知道,为了接近大东,小七特意在三姐的酒吧里谋了个差事。
见大东尴尬的样子,小七恶意的弯了弯眉毛,就像只贪吃的狐狸,嘴上却一本正经的说:“尝尝我新调的酒。”说着,把两个酒杯摆到他面前。
大东看了看酒杯里的液体,如长夜般黑色深沉,中间却夹带着几丝嫣红,那红色如烟雾般飘浮着,却聚而不散牢牢的站住阵脚不被黑色所吞噬。大东瘪了瘪嘴,指着酒杯问道:“不会有毒吧?”
“爱喝不喝。”小七嘲讽的看了大东一眼,拿起其中一个酒杯,淡淡的抿上一口,然后眉头一皱。
以大东的性格是最受不得激将,也不多说抓起酒杯就灌了一口,酒如口中却脸色数变,问道:“这什么酒,又苦又涩。”
“这酒叫黑夜之泪,能不苦吗?”说到这里,小七的眼中闪过几丝哀怨与痛苦,如同在黑夜中哭泣的怨妇。大东心里“咯噔”一声,他不是傻子,当然明白小七话中的含义,轻轻的叹了口气,又拿起酒杯抿上一口。
那道苦涩再次袭来时,大东居然痴了。
黑夜之泪,是的,表面的坚强不过是假面具,有些事埋得越深就越痛苦,只有在无声的黑夜中才会释放真正的心情。而那苦就如黑夜中隐忍的悲伤,那涩又是求不得的泪水。一杯酒蕴含着一颗心,每喝上一口,任苦涩的液体在味蕾上滑动,却能如此清晰的体会到一个女人的心情。而这样的感觉不正是大东对于三姐的吗?这一刻,大东心中升起一丝怜悯,他忽然感觉自己小七那么相像,而那份怜悯,不只是对她,还是自己。
两人默默的喝着,对视的眼神如温柔的手,互相抚慰着对方,两个同样求不得的人,两个动荡的心,从未如此般接近。
喝着喝着大东脸色一变,感觉似乎有锥子猛地扎在他脑袋上,他低吟一声,痛苦的垂下头。而小七似乎早有准备,见她眼中精光一闪,拉过大东的手,拇指一划,亮出戒指上的尖针,飞快的扎近大东手上的几个穴位。
紧接着,大东全身一僵,然后如触电般的抽搐起来,这一变故只持续了短短的十几秒,疼痛过后大东只觉得全身一轻,仿佛有什么东西从体内消失了一般,刚想开口问话,却感觉胃中翻腾如江海,忙捂着嘴冲进洗手间。
等大东从洗手间出来,远远的看见小七坐在吧台里,喝着酒若无其事的看着手中的一片叶子,于是黑着脸问道:“你做了些什么?”
小七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责问,依旧看着手中的叶子,自顾着说:“这东西叫蛇草,当然不是学名,也和蛇没有半点关系,只是它的根像蛇一样盘着,所以有这个名称。蛇草生长在南川的深山中,它的汁液一般人喝下去有安神和解酒的功效,不过它还有个特别的用处……”说着,小七看了大东一眼。
大东有些莫名其妙,但没有打断她,坐下来示意她继续讲下去。
小七赞许的点点头,继续说道:“它有还个特别的用处,就是对某些制幻的植物或者是毒虫有克制作用,具体情况嘛,就像你刚才那样。”
大东有些了然,却又有些疑惑,“你意思是我中了毒?你又如何知道。”
“我只是猜测而已,所以用来试试,虽然这东西对正常人没什么,但加在酒里又苦又涩的,我肯定是不会喝了。不过……没想到还真管用。”小七晃了晃自己的酒杯,狡黠的说着。
大东脸色一黑,咬牙切齿的说道:“原来你拿我做试验。”
“不是试验,只是想证明一些事。走吧,带你去个地方。”小七拍了拍大东的肩膀,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去哪里?”
小七调皮的眨眨眼,“带你去抓老鼠。”
夜浓如墨,寂静的月耳巷忽然传来一阵“踢踏踢踏”的声响,何锐抬头看了看天,心中有些不安。从进入月耳巷开始这种感觉就一直纠缠在何锐的心头,而明眼人远远的的一看就会发现,整个月耳巷此时正被一片乌云覆盖着,仿佛把外界隔绝成两个世界,甚是诡异。
四周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空气中透着一股深寒,如三九天一般冰冷。何锐缩了缩脖子握住聚友斋的门把,而就在这一刻,他突然愣住了,几个小时前是何锐亲自关的门,这其中的奥妙只有自己知道,而他发现这门似乎有人开过。
“难道有贼!”何锐心中暗叫不好,如果是吴立“回来”,他可不相信鬼魂会走大门,于是第一时间选择了最有可能的推测。但在他看来,在这种情况下几个盗贼要比吴立的鬼魂难对付得多,起码吴立不会害他,而自己这身板也就只能够对付一两个蟊贼,多了吃亏的就是自己。
不过现在不是退缩的时候,何锐深吸一口气,轻轻的打开店门摸了进去。大堂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生气,何锐侧耳听去,却只听得见自己呼吸的声音,不过他没有放松警惕,是人都知道古董店里最值钱的不在店面,而是在后院的库房。
把门虚掩上,顺手捞起门闩,有武器在手何锐的心里安定得多,盘算着就算来三四个蟊贼自己也能应付个周全,有了这个胆量,何锐这才轻手轻脚的走到后院。一走进后院,远远的就看见院中的老树下蹲着一道黑影,何锐咬了咬牙,纵身跳进院中,门闩一横然后大吼一声:“是谁!”
那黑影被惊得浑身一抖,扭头朝何锐这边看来,四下虽然朦胧一片,但眼尖的何锐还是看清了那人的脸,那是张美丽欲绝的脸,在朦胧的月光下咧开嘴,笑了。何锐只觉得脑袋里“轰”的一声炸开了,那张脸……和人面鼓上面皮一模一样!
何锐足足愣了好久,这才意识到蹲着的那人居然是莫渐新,何锐这才全身一送,呼喝到:“小莫子,你在这儿干嘛!”
却不想小莫子“呀”的尖叫一声,那声音如同夜枭嘶鸣,听得何锐耳根一刺,而这时,在那老树后面又晃出一道身影。还未等何锐问话,黑暗中伸出一只纤纤玉手,对着何锐一指,何锐只觉得全身仿佛被束缚起来,这才恍然大悟,“居然是你!”
是的,从那人出现以后,何锐就隐隐感觉对这人有些熟悉,她那婀娜的身材,诡异的手势,还有那标志性的红唇,要不是这些,何锐几乎快忘记了这个曾差点要他命的女人,毒蛇一般的女人!
那女人似乎很满意何锐诧异的表情,向莫渐新招了招手,这就要隐回老树背后。而就在这时,却不想一道皎洁的月光突然冲破云层,拨开树阴,直直的照在她的脸上,何锐刚看清她的面容,惊得差点大叫起来,圆脸,眉目柔顺,小巧而高挺的鼻梁,硕大的眼睛,还有眼角那颗浅浅的泪痣。这张脸叫何锐怎么不熟悉,怎能不熟悉,但何锐万万没有想到,那个女人居然是她,居然是——丁燕!
那个女人,不,丁燕被何锐猛地看到了自己的样子,脸上顿时闪过一丝慌张,但片刻后又恢复了冷静,也不再躲藏,就这么直直的看着何锐。
“一定,一定是我看错了。”何锐听见自己慌张的声音,他不相信,那个如蛇蝎般害过自己的女人,居然是柔情似水的丁燕。这一定是幻觉,是的,最近我总会产生幻觉,丁燕那么好,怎么可能是她。
可是身体的感觉清晰的告诉自己,这不是做梦,也不是幻觉。这几天以来何锐对丁燕都是抱着一种愧疚的态度,他好想再见丁燕一面,好想向她赎罪,却没想到,当再见是居然会这么戏剧化。
“你不该来的。”丁燕淡淡的说。
听着那熟悉的声音,何锐的心中顿时涌起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难过,他张开口,却听见自己的嗓音几近嘶哑的说:“丫头,你说,你不是来害我的,对吧,你从来没有骗你?你说啊!”
听到这声熟悉的“丫头”丁燕冷漠的脸上红润了许多,但只是片刻眼神就随之一黯,眼眶中蒙起一道雾气,她狠狠的咬着嘴唇,原本鲜艳的红唇此刻多出一条血痕,强压着澎湃的心情,用几乎冰冷的声音说:“对不起,我只是想守护一些东西,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让你成为我的同伴。”
“你的同伴,”何锐的眼中闪过一丝嘲讽,“就像小莫子那样,没有思想,只听从你的号令,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不得不说,莫渐新比你更合适。如果你今天没来这里……但现在你有两个选择,或者和我一样,或者……”丁燕深吸了口气,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从口中挤出了那个决绝的字眼:“死!”
何锐难以置信的看着丁燕,她真的是那个丁燕吗?那个虽然胆小却温柔,让人一间就有保护欲望的丁燕吗?那个一直依偎在何锐身旁,坚信何锐能保护自己的丁燕吗?如果这些都是装出来的,那么感情呢,莫非也是装出来的!想到这里,何锐的胸口仿佛烧起一团熊熊烈火,他激动的颤抖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挣脱那无形的束缚。
丁燕的脸上闪过几分惊讶,却马上平静了下来,淡淡的说:“不用白费力气,你是挣不掉的。既然来了,何不看看我一直守护的东西,或许你会改变主意的。”
我就看你搞什么鬼!何锐想到这里,也恢复了正常,冷冷的说道:“先放开我再说。”
丁燕松了口气,其实她也不想与何锐搞得如此冷漠,见他松口,心里也有些希望,朝何锐招了招手说:“走吧,我带你看看,你从不知道聚友斋的秘密。”
在丁燕说这句话时,何锐只觉得全身一松,他当时就想冲上去狠狠给她几耳光,打醒这个女人,但想到小莫子还在她的手上,才咽下这口气,他到要看看自己的聚友斋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何锐跟着丁燕转到老树后,这才发现不知几时老树后的几片青石板居然被掀开,现出一个足有两三人大的洞口,不等何锐看完,丁燕拉着他纵身跳了下去,何锐一惊,心脏几乎抵到嗓子眼,还好这地洞不过两三米左右,没伤到哪里,饶是如此何锐还是被吓得脸色发青。何锐随口讽刺道:“好手段,这算给我下马威吗?”
丁燕哀怨的看了他一眼,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低下头失落往前走去。何锐看得心头一酸,他看得出,那种神情绝对不是装出来的,虽然脑子里一直在提醒自己,这个女人肯定别有用心,但心底却生出一丝柔情。想要说点什么,却又开不了口,只好若无其事的打量起四周的环境。
老树后的地洞明显是起点,连接着一条向下通行的甬道,这甬道足够三四人并排着通行,四面有着人工开凿的痕迹,但明显年代久远,以何锐的眼光来看,起码有几百年历史。整个甬道向下倾斜,几乎成四十五度角,每隔十来米石壁上就镶有火盆,正在熊熊燃烧着,香辣是丁燕事先点燃的,火光一明一暗的跳跃着,照清了脚下阶梯,但因为年代的关系,好些地方已经溃烂,而且布满青苔,异常的湿滑。
看着丁燕瘦弱的背影,好几次差点被滑倒,何锐有种想要上前拉住她的冲动,却又强忍住了,并不是何锐心狠,而是丁燕这次作实的伤了他,虽然有心去帮她一把,但何锐还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一路左弯右拐的走了有五六分钟,却还未到尽头,何锐越走越心惊,算算自己差不多走到地下十多米了,所幸的是道路没有在向下的趋势,但照着这样的走法,几乎快走遍整个月耳巷。何锐突然想起梧市老辈口中流传甚广的一句歇语——“月耳弯,好风水,藏神龙,聚珍宝。”
起初,人们都把这句话理解而成月耳巷是做生意的好地方,不过现实确实如此,看月耳巷的古玩市场如此火爆,也刚好印证了“聚珍宝”这三字,却从未想到这句歇语还有更深层次的含义。这也难怪,西城一向是保持着古城的风格,青石路砖瓦房,地基也不过打到地下一米多深,谁会想到在更深处会别有洞天?
何锐也没想到,原来自己的聚友斋竟然是入口,当时买下这里时是看着格局不错,也就没有大兴土木,所以并未发现入口,那么其他人多半也抱着和他一样的想法。想到这里,何锐的思维有些清晰了,这条甬道通向的地方,一定和都掌蛮有关系,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有人会把人面鼓送上门来,紧接着出现后面的事,而寄送人面鼓的人,也就呼之欲出了。
看到前方的倩影,何锐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怒气,他咬着牙问道:“丁燕,莫非吴立是你害死的?”
丁燕娇身一晃,回过头惨淡的说:“如果我说不是,你会相信我吗?”
何锐愣住了,是啊,如果她说不是,自己会相信她吗?不过,吴立实在是死得太蹊跷了,就他的身体酒后猝死的几率非常之小。如果真的是丁燕,我绝对不放过她!何锐暗暗的想着,而心底却有一丝希望,希望吴立的死与她无关。
“到了。”丁燕的声音中夹着一丝兴奋,两人终于走到了甬道的尽头,这尽头是一道两米多高的石门,小莫子正站在石门前,背着手看着他们,仿佛是等了很久的样子。何锐知道,不管自己怎么叫也没用,想来只有丁燕能解开对他的控制,心中虽然生气,但语气上还是有些软,半哄着丁燕说:“丁,丫头,你如果还顾着我的话,解开小莫子的控制吧,他毕竟是我的侄儿。”
虽然知道何锐在哄骗自己,但丁燕的心里却分外甜蜜,“放心,我不会让他有事的。等他开了这道门我就放了他。”说完,拿出从山中得来的水晶棒子递给莫渐新,然后解释着说,“这时钥匙,只有他知道怎样开这道门。”
莫渐新拿到“钥匙”兴奋的怪笑了几声,然后仔细的检查起石门,何锐心中很是愤怒,好好的小莫子居然被他弄成这副模样,对丁燕的评价,又降低了几分,却是敢怒不敢言,毕竟小莫子还在她的控制中。
莫渐新专心的检查着石门与四周,口中念念有词,何锐却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只见他寻到一处石壁凸起,连连的拍了几下,“哗啦”一声,那凸起的石块居然掉落下来,现出好几个空洞,他寻思了片刻,便毫不犹豫的把“钥匙”插进了其中一个,用力向内一顶,只听一连串的“哗啦”声响起,那厚重的石门竟然缓缓的开启了。
何锐看得心惊肉跳,这小莫子怎么会知道那么多事,他疑惑的看向丁燕,而后者淡淡一笑,软言细语的解释道:“人面鼓其实是地图,只有戴上的人,才会知道真正的位置。我不是说过吗,他抢先得到了人面鼓的传承,所以只有他能找到真正的匙孔,如果不明道理的人来打开,触碰了机关可就不堪设想了。其实如果不是他先接受了传承,可能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
何锐面无表情的说:“记得你的诺言。”
丁燕咬着牙点点头,走到小莫子身边,伸出手指在他眉心上一点,却见小莫子身影一晃,那人面鼓的面皮立刻从他脸上掉落,而他整个人也瘫倒下来。何锐眼疾手快,连忙上去扶住他,丁燕害怕他责怪,于是解释道:“他只是昏过去了,很快就会醒的。跟我进来吧,这里面就是我们要守护的东西。”
何锐本想立马翻脸,但考虑到丁燕会可能留有后手,也只能黑着脸跟在她的身后。
石门的后面是一间圆形的石室,几乎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当石门打开以后,墙上镶嵌的火盆居然自动燃烧了起来,照得石室里亮堂堂的,让何锐大感古人机关术的神奇。走进石室朝四面看去,墙壁上五颜六色的,当何锐走进了才发现原来墙壁上画满了壁画。色彩斑斓的壁画一幅连着一幅几乎没有空隙,和上次在山中石室看过的相差无几,相似的环境让何锐想起那无数的怪蛇和恐怖巨蛙,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
“看见了吧,这里就是我们要守护的地方,我想你应该能猜到这里和僰人的关系。”丁燕的声音激动得颤抖着。
何锐看了她一眼,“请注意你的话,是你,而不是我们。你搞出那么多事就是想守护这些壁画,那恕我没兴趣。”说完摆出要走的姿势。
“不,不只是壁画这里还有宝藏……”丁燕一时情急把本不该透露的秘密说了出来,当发觉不对时,连忙捂住了嘴,但话已出口,早就没有回转的余地,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其实这里还藏着无数的宝藏,但是我不能让你看到。”
何锐身形一顿,琢磨起丁燕的话,也了解了些端疑,不过何锐也懒得深入研究,向丁燕摆摆手就要转身离开。什么宝藏,什么秘密,何锐才不管这些,他现在想的就是尽快脱离险境,而丁燕,何锐也不想过问她太多。
“你不能走!”丁燕慌了,白皙的手抬到半空,五指一张,何锐的身体立马又被束缚了起来,她咬咬牙脸上浮现出一种决绝的表情说,“锐,相信我。刚才我说过的两种选择并不是危言耸听。你只有成为我们一族,才留得住性命,因为……”
“因为他喝过你们的圣水,对吧。”这时,一个女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何锐心头一喜,虽然他全身不能动弹,但他听得出,那声音的主人,是小七。
小七和大东走进门来,站在何锐的身边,她似笑非笑的看着丁燕,慢悠悠的说道:“你应该是黑家的人,对吧。”
丁燕听得全身一晃,瞪大了双眼盯着小七,脸上是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
“几百年前,都掌蛮族被明政府所灭,只有少数族人逃过被剿杀的命运,而后隐姓埋名生活在四川各地,而其中有一个叫做黑家的分支,他们的祖先是都掌蛮祭司一部,有世代守护都掌蛮宝藏的责任。我说得不错吧。”
丁燕黑着脸问:“你怎么知道。”
“虽然这是秘闻,但也不可能查不出,我怎么知道的你就不用过问了。黑家世代守护宝藏,他们都拥有一种神秘的幻术,能控制人的身体和思维,你这一手,可让我这两个朋友吃过很大的亏啊。”小七笑了,看了看何锐和大东,“起初我始终猜不透你把我们带进山的目的,现在终于明白了,原来不只是拿‘钥匙’那么简单,你的真正目的是让每一个接触过人面鼓的人喝下圣水,这圣水想来应该和蛊有异曲同工之妙,完成了这一步以后,你就能轻易控制我们的生死。好计谋啊,谁会想到开启宝藏的‘钥匙’只不过是附带品罢了,我说得不错吧。”
“圣水?”何锐有些疑惑。小七白了他一眼说:“想想你在山洞里喝过些什么?”何锐这才恍然大悟,他从未想到丁燕的心机居然会那么深,怒火腾的从心里窜了出来。
小七拍拍何锐的肩膀示意他冷静一下,继续说道:“不过很可惜,让我找到了蛇草。虽然这东西不能完全消除圣水的作用,但长时间压制还是有效的。黑家妹妹,这场应该是我赢了吧。哎,几百年来黑家一直守护着宝藏,没想道到了你这代,却会对宝藏有逾越之心……”
“不,我们黑家一直是忠于职守的!”丁燕突然激动了起来,“我也是被人面鼓引来的,我们黑家人绝不会做令祖宗蒙羞的事!”
“你认为我会信你?”小七讥讽的说,“你那些宝藏我们根本不稀罕,何锐,我们走就留她一个人守着她的宝藏吧,我有蛇草,圣水对我们没用。”
两个女人对话的时候,何锐身上的束缚不知不觉的解开了,大东吹了声口哨,从地上抱起莫渐新,三人警惕着慢慢退出门去。
丁燕的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失落感,终于垂下了头,小声的说:“不用给他吃蛇草,我早帮他彻底解过了。”
她的话有些莫名其妙,但小七却听得全身一颤。她有些诧异的看向丁燕,但后者低着头,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小七突然间想起了什么,终于恍然大悟,然后用一种极其暧昧的眼光看向何锐,她当然不会告诉何锐,彻底根治圣水的方法,是施术女人自己……
在小七的眼神下,何锐的心中闪过一丝奇怪念头,还未抓住就立刻消失了,只听小七在他耳边悄悄的说道:“走吧,她也是可怜人。还记得我给你讲的故事吗?那个村里住的其实就是黑家人。”
何锐根本不会怀疑小七的话,他万万没想到,丁燕的背后竟然藏着那么悲惨的命运,动容的看着丁燕,心中忽然一软说道:“丁燕,一起走吧,过你该过的生活,我答应你绝不会打宝藏的主意。”
“你们谁都走不了!”身后传来冷冷的声音,何锐下意识的回头,却看见一个漆黑的枪口正对着自己,定睛一看这才惊讶的发现,黑暗中走出三个持枪人,那是早已失踪的猴三儿和黑子,而更让何锐吃惊的是,领头的居然是聂子涵!
大东比何锐慢上一拍,刚一回头,眼前黑影一晃,额头就遭到重重的一击,鲜血飞溅,他一个踉跄瘫坐在地上,这才看清猴三儿正阴笑着看着他,挥一挥手甩掉枪托上的鲜血。
陡然的巨变令在场所有人都是一呆,小七眼睁睁的看着大东瘫坐下去,满脸都是鲜血,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狠辣,如流星般冲向猴三儿,猴三儿只觉得眼前白影一闪,手中的枪就被踢到暗处远,确实是小七摆腿一抽,狠狠的踢中他的手,然后素手一抓一拉,扯住猴三儿的头发。与此同时,拇指从内向外一拨,戒指上的尖针闪着寒光就直直的朝他眼睛刺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黑子一声爆呵:“住手!不然我杀了他!”小七眼角扫过,却已经看见黑子把枪口指着大东,小七连忙停手。
猴三儿被吓得满头大汗,这才看清那尖针离自己的眼球不到一厘米的距离,如果不是黑子及时制止,自己绝对会落个眼球爆裂的下场。见小七收了手,猴三儿心中一怒,扯住小七的头发甩手就是一耳光:“臭婊子,老子杀了你!”
猴三儿这一巴掌含恨出手,小七的脸上立刻现出五个血红的指印,吐了口带血的唾沫,小七直直的瞪着猴三儿,眼中闪烁着如野兽般嗜血的光芒。猴三儿被吓得她锐利的眼神吓得一愣,回过神后又愧又气,一股怨气从心底翻腾而上,从腰间摸出匕首,就要向小七的脸上划去。
“猴三儿!”聂子涵吼了一声,“先做正是要紧。”
猴三儿看了聂子涵一眼,乖乖的停了手,却是怒极反笑,嘴上污言秽语的说道:“嘿嘿,这婊子刺得很,不过长得倒是水灵,胖哥好眼光啊。”说着,他那对老鼠眼,不时的在小七的身上扫来扫去。
一旁的黑子吹了个口哨附和道:“现在杀了确实可惜。”
小七被气得脸色发白,却也没有和这群流氓多话,转身照顾大东。
何锐见三人的样子,他们的用意心中早已猜到了几分,冷冷的说道:“肥子,你他妈想干什么。”
聂子涵别别嘴,“老何,我本想等宝藏出现了再出来,哼哼。”说着,脸色一狞,“都给我蹲下,双手抱头!”
面对黑洞洞的枪口,绕是何锐心中愤怒万分,也只好按他说的来做。肥子朝猴三儿黑子使了个眼色,然后把抢指向丁燕:“黑家的传人与人面鼓总会保持着一丝联系,看来我这手是走对了。要不是你,我自己来找宝藏的话,还要费好大功夫。”
丁燕脸色数变,“是你引我来的。”
“不错,人面鼓是我寄给何锐的。其实这鼓一直在我的手中,但始终不知道如何使用。老天开眼啊,几年前我在四川盗墓时偶然得到了关于人面鼓的信息,一路追查到这里,线索却断了。我知道人面鼓每次开启以后,黑家的人立刻就会有感觉,所以我先和何锐打好关系,等时机成熟开启人面鼓寄给他,让他成为我的替罪羔羊,然后我就藏在暗处坐收渔人之利。黑家妹子,如果不想这些人都死的话,还是把宝藏打开,我们三兄弟拿了就走,绝不伤害你们。”
丁燕冷哼一下,“你计划得那么精密,你认为我会相信你吗?黑家的人就算死也不会让外人得到宝藏。”她说话的时候,手暗暗动了动,却是暗中施展幻术要制住聂子涵三人。
聂子涵见她脸色有异,瞳孔顿时一收,只听“啪”的一声响,举枪就朝丁燕的腿上打去。丁燕惨叫一声,子弹的冲击力把她小腿向后一带,身体前倾跌倒在地上,她那小巧的也磕破在地板上,当她再次抬起头时,聂子涵已经把枪口顶在何锐的脑门上。
“别伤害他!”丁燕尖叫着,她的声音里充斥着哀求与威胁,毫不掩盖心中对何锐的重视。
聂子涵得意的一笑,“那就把开启宝藏的方法交出来。”说着,枪口从何锐的脑门挪开。丁燕咬着牙点头,就要说出开启宝藏的方法,却不想何锐突然大呵:“别说,说了我们一样要死!”
“敢坏我好事。”肥子脸色一变,放下的抢又抬了起来,朝何锐的胸口就是一抢。
何锐只听见耳边想起震耳欲聋的枪响,那满是呛喉的硝烟中突然袭来一缕香风,身上一沉,入眼处空气中突然绽开一朵朵鲜红的玫瑰,浓重的血腥味在空气里四散开来。何锐下意识的朝怀中看去,只见丁燕那张惨白的脸,白得透明,她全身颤抖着,一口鲜血吐在何锐的胸口,白衣赤血,分外刺眼。
“丫头,丫头……”何锐的脑海里突然一片空白,捧着丁燕的脸,不断抹去她口中的鲜血。丁燕眉头动了动,望着何锐笑了,原来在聂子涵开枪之前,丁燕不顾一切的冲了过去,挡在何锐的身前,用自己的后背挡住了那本该射入何锐胸口的一抢。
大东紧拽着拳头,身体不时的颤抖着,额头的血早已被小七几时止住,在丁燕中枪时,他就想索性冲上去和聂子涵拼命,幸好小七及时的按住他,摇了摇头示意他隐忍。“忍,我他妈要忍到什么时候,再忍人都死光了!”怒气如滔天的洪水,一波波的涌了上来,他眼角看到莫渐新动了动,悄悄看去,原来莫渐新已经清醒过来,半睁着眼观察四周的一切。大东向小莫子递了个眼色,然后看向聂子涵,莫渐新会意,牙根咬得咯咯作响。两人如同潜伏在暗地里的野兽,等待着机会一到,就要猛地扑向猎物,咬断他的喉咙!
聂子涵有些失措,聪明的他从未想过要自己动手杀人,在他的计划中,杀人的事他一直都是让猴三儿黑子这两个流氓去做的,比如杀死吴立。是的,吴立的死是聂子涵一手策划的,当他知道宝藏就在聚友斋,吴立似乎发觉了什么,正在暗中寻找宝藏后,便远程策划了这场无证据杀人。动手的就是猴三儿二人。
但是,他没想到自己真的开了枪,原本他只是想吓唬丁燕,要她说出开启宝藏的方法,实在不行在无关紧要的地方给何锐来上一枪,起个摄威的作用,却没想到当丁燕扑上来时他心里一晃,不由自主的扣动了扳机。所幸他这一枪没有打中要害,要知道这个关头谁都能死,只有丁燕绝对不能死!
一时间众人安静了下来,只听得接丁燕一声接一声的咳嗽,而何锐那杀人般的眼神让聂子涵心里发寒,他长吸了口气稳住心神,威胁的说道:“这只是一个教训,再不说的话,我就杀了何锐!”
“别,别求你伤害他……”丁燕一慌,又引来一阵咳嗽,等她缓过气了,才说道:“机关就在蛙神的眼睛上,往左边转,就能开启宝藏。”
“不见棺材不掉泪。”聂子涵得意的笑了,对猴三儿扬了扬下巴,“猴三儿你去开启宝藏,小黑,盯住他们。”
猴三儿的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天晓得这丫头说的是不是真话,这肥子真够狠的,要老子去挨头汤。”想到这里,猛踹了何锐一脚,呼喝道:“你,跟我去开宝藏,不然我立刻杀了你的相好!”
何锐瞪了猴三儿一眼,小心把丁燕平放在地板上,温柔的吻了一下她的嘴唇。刹那间,何锐的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就是这种味道,就是这感觉!何锐猛然想起来,那曾经一闪而过的念头,他看着丁燕,艰难的问道:“丫头……你,你说,那晚是不是你?”
丁燕没有回话口眼紧闭着,而她那苦涩的表情,却让何锐猜不明白。
“你他妈快点!”猴三儿抬脚把何锐踹了个踉跄,何锐回过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又温柔的对丁燕说:“等我,我很快回来。”
猴三儿皱着眉,脑子飞快的转着,他恨小七踢走了自己的手枪,让他在三人中处于弱势;也恨聂子涵,这肥子什么都不做就知道吩咐别人;他更恨黑子,口头上好兄弟,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他心里明白得很,自己这三人都是心怀鬼胎,等一会儿夺宝时自己肯定斗不过其余二人。
眼中闪过怨毒的光,他突然想到个办法,或许这个办法应该能成。
走过肥子身边时,猴三儿顿了顿摆出监督何锐的样子,却暗暗在肥子的手中写了几个字,“干掉黑子,宝贝平分。”肥子一愣,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看向猴三儿,但他马上冷静了下来,是啊,谁会嫌钱少?两人分总好过三人分,或者……一个人独吞。
肥子疯狂的想着,眼睛一明一暗的闪着光,开始策划怎样夺宝,但他却不知道,在此之前,猴三儿曾对黑子使了个眼神,与他合作多年的黑子,立刻知道了对方眼神中的含义,杀掉肥子,平分宝贝!
且不说心怀鬼胎的三人暗暗移动到有利的位置,何锐走到右手边蛙神的壁画前,那壁画表面本就是凹凸不平,用手摸了摸眼部,确实有一处凸起,但在大环境的掩盖下不那么分明,如果不是丁燕提醒,还真找不到这处机关。何锐手上用力,向左一扭,只听得见四周想起一连串“哗啦”的声音,似乎这岩石里藏着铁链,正在缓缓拖动着。一经开启,何锐连忙退了回来,却见聂子涵三人呈三角形站位着,隐隐有防备其余二人的趋势。趁三人不备,何锐悄悄的挪到黑子不远处。
那铁链的声响足足持续了五六分钟,末了,只听轰的一声响,其中的一面壁画突然坍塌,众人只觉得眼前金光一闪,等他们再次看去,所有人的眼都直了。
无数的金银珠宝,无数的古董器皿,在随着那面壁画的轰倒后,终于绽放出尘封已久的光芒。谁会想到这石室里居然别有洞天,谁又会想到,都掌蛮积累的宝藏居然铺满了一条道路!站在石室从外向内看去,那是条两人宽的甬道,甬道的地面上铺满了宝贝,在火光的倒映下闪着光,看得人迷了眼,看得人蒙了心。
而就在这时,突然响起两声枪响,猴三儿心中一跳,“成了!”
但下一秒,他却茫然的看着自己胸口,那冒着硝烟的孔洞中,殷殷的流出黑红的血液。不对,他们不是该自相残杀吗?猴三儿想说什么,张开口,却只听得见“呵呵”的声音,他喉头一痛,原来还有一枪击中了他的喉咙。他不解的看着把枪口对准他的二人,软软的倒了下去,愚蠢的他永远不会明白这样一个道理——二虎相争必有一伤,与其争得你死我活,还不如除掉他这只弱小的猴子,平分财宝。
黑子吐了口气,心想猴三儿确实阴险,还好自己和肥子都是精明人,才没有被他所骗,他刚想放下枪,却惊喜的发现,肥子正疯狂的揉搓着眼睛。原来肥子和猴三儿站得比较近,而他那一枪从侧面打进猴三儿的喉咙,飞溅来的鲜血正好蒙住了肥子的双眼。黑子的心脏狂跳着,金银财宝谁不想一个人独吞?于是,那本该放下的枪再一次举了起来。
肥子咒骂着擦拭眼睛,他突然一愣,心中闪过一道不祥的念头,扭头朝黑子看去,而就在同时,黑子狞笑着扣下了扳机。
“砰”肥子终究慢了一秒,那举到半空的手,重重的垂了下去。
财宝都是我的!黑子才刚刚高兴,眼角闪过一道黑影,还不等他扭过头,只觉得腰部气门一怠,疼痛便如蜘蛛网一般在身体内蔓延开来,原来是何锐找准时机飞身一个侧踢,这一脚何锐含恨而发,力道与角度又准又狠。稍微有常识的人都知道,腰部的气门是人身上很重要的位置,任你身体再强健,只要被击中,也不免疼痛难忍,重则能导致呼吸暂时停顿。
另外一边,大东和莫渐新眼中同时扬起一道精芒,却是等到了机会,两人的长啸声连成一片,“大小不良”如两只恶狼猛地向聂子涵扑来,小莫子早已怒红了眼,抱住聂子涵的大腿,不由分说张口就咬了下去,而大东挥起铁拳照直了砸在肥子的鼻梁上,一时间鲜血四溅。而聂子涵早在胸口中枪时就没了生机,再被这么一下,肥大的身躯向后轰然倒去,眼光逐渐黯淡下来。
“大小不良”还不解气,小莫子又撕又扯,大东那碗口大的拳头如打桩机一般继续朝他脸上砸去,一时间石室里环绕起“嘭嘭嘭”的闷响。
回过头说何锐这边,黑子还算个中好手,被何锐这一下猛击踹得七荤八素,连忙顺势几滚,与何锐拉开了七八米的距离,未等他稳住身形扬手就朝何锐的方向连开三枪,所幸的是这黑子开枪时已经失了准头,只有一枪击中何锐的肩膀,不然欺身上来的何锐绝对凶险万分。饶是如此,也痛得何锐呲牙咧嘴,而赶来接应的小七连忙把何锐扑倒。
黑子终于稳住身形,枪口对准卧倒在地的两人,却不想斜刺里砸来一块石头,正中他的太阳穴,只眼睛一花顿时没了目标。
与此同时,四面八方再次想起铁链拖动的“哗啦”声,只听丁燕喊道:“锐哥你们快跑,等这门关掉就彻底打不开了!”
原来,在混战之中丁燕强拖着重伤的身体寻到石室的机关,这机关如果启动,石门就会永远合上,就算有钥匙也无济于事,她不想何锐几人也被关在这里,正在考虑之时,见小黑又要开枪,匆忙捡起石块向他掷去,然后毫不犹豫的启动了机关。
“大小不良”反映最快,丁燕话刚落下,见大门缓慢合上,连忙放开聂子涵手足并用的冲出大门,小七未受伤,也立马拽着何锐冲向大门。等黑子清醒过来也要逃走,却不想脚上一滑,一双膝盖重重的磕到地板上,回头一看,却是个金元宝不知几时滚到了自己脚下。可说是成也财宝,败也财宝。
眼看大门已合上了三分之一,双腿又不能动弹,黑子把心一横,对准何锐开了一枪,子弹呼啸着擦过何锐的头皮,带起一股焦臭味,一击不中黑子还想再射,却听到耳边响起尖锐的叫声:“你敢!”
黑子一愣,下意识的看过去,只看见一双如漩涡般的眼睛,整个意识突然陷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突然,无数白影从眼前飘过,而那白影又变成一张张扭曲的脸,她们,她们居然都没有面皮!
“咚……咚……”耳边突兀的响起那沉闷而悠远的鼓声,那些狰狞的脸挂着鲜血与烂肉在黑子的眼前掠过,无数双干枯惨白的手把他掩埋在中间,而离他最近的那个人,是吴立!回魂夜,鬼,他来报仇了!
黑子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如马达般飞快的抽动,抽动……他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喘气。随后,他突然感觉到胸口仿佛有什么东西断掉了似的,双眼终于恢复了一丝清明,他看清了四周的环境,努力的抬手伸向暗室中的财宝,他想说什么,嘴动了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手臂无力的垂落,而那双眼,还直勾勾的盯着那些财宝。
何锐出来门,回头看向石室中的丁燕,突然心头一痛,感觉到有种美好的东西将要离他而去,他伸出手对丁燕说:“丫头,我们一起走,我们永远不要分开!”这时候,何锐早已把所有的事都抛在了脑后,他只想这个女人回到自己的身边,爱她,保护她,给她温暖。是的,女人,在何锐的眼里丁燕的身份已经变成了女人,自己的女人。
丁燕的脸上闪过幸福与希冀的光芒,她含着泪点点头,一步一步的向何锐走来。那一刻,四周好像安静了,光也暗了下来,只看得见两人之间那条十多米的道路。恍惚间,两旁开满了鲜花,丁燕看见何锐笑着向自己伸手,就像在教堂中等待的新郎,而丁燕自己,穿上洁白的婚纱,一步步向何锐走来。
“我这是做梦吗?”不知道什么时候,丁燕的脸上挂满了泪水,她忍着疼痛蹒跚着走来,而大门,已经合到三分之二了。
何锐的心仿佛被温暖水所包围着,他激动的迎了上去,但刚走几步,却看见丁燕的表情突然一凛,在她身后的黑暗中,猛然伸出一双手,紧紧的箍住她的脖子,然后何锐看见黑暗中现出猴三儿张干瘦的脸,那张脸满是鲜血,如地狱恶鬼般狞笑着。
“猴三儿,你找死!”何锐心中一晃,俯身冲上前去。
“别进来,门快关上了,快走!”丁燕的手凌空一指,那种束缚感又一次袭来,令何锐动弹不得。
猴三儿“呵呵”的怪笑着,他的喉咙被打穿早已说不出话来,而胸口那一枪却没有让他立刻死亡,当他醒来是发现何锐他们已经逃出生天,第一个反应就是抓住丁燕。“要死也要有人陪我!”猴三儿摸出腰间的匕首,直直的刺进了丁燕的后背。
丁燕的眉头一皱,却没有太多痛苦,因为他看见大东在门合上的一瞬间,把何锐拉了出去。一丝清泪,如星光般闪烁在空气中,那条铺满鲜花的道路,却始终走不到尽头。
别了,我的爱人,何锐。
“丫头!啊……”大门轰然关闭,何锐只听得见自己清晰的悲鸣,那悲鸣充斥着一种绝望的哀号,充斥着失去挚爱的肝胆俱裂,那声音来回响彻在亢长的甬道中,刺痛人的耳,撕碎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