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事喘息后,冯志超清点了一下人数,全连除司号员小李一人因劳累过度而成为非战斗减员外,全都一个不少的到齐了。确定满员后,随着冯志超一声令下,弟兄们赶紧拖着疲累至极的身躯,迅急的投进了战斗状态当中。
时间如流水一样从身边匆匆的擦过,二十分钟的光景一晃而逝。
心如止水,邓飞龙抬起手腕,瞧了瞧夜光表,时针刚巧指向六点整,时间仿佛在这一刹那间停止。
“呜…呜…呜…“
尖利的啸声破空而起,几发闪耀着桔红光焰的信号弹腾空而起,顿时,老山就像一个沉睡了千百年的雄狮今朝突然从睡梦里醒来,迅即就向人类发出疯狂的咆哮。
可不是吗?先是一阵零零星星的试探性炮击,(是炮兵在修正弹着点)紧接着战区里我军各个重炮群齐声怒吼,成百上千的炮弹划过虚空发出尖锐刺耳的啸声,威风凛凛,气势汹汹。
“轰…轰…轰…“
但听,排山倒海的狂猛爆炸声震耳欲聋,大地在剧烈的颤抖,空气紧张得令人窒息。
邓飞龙蜷缩在草从里,一边忍受着惊心动魄的爆炸声为两只耳朵带来的伤害,一边津津有味的观赏眼前这场壮观的,绚烂的烟火表演。靠,各种口径的火炮在整个老山地区植遍了灿烂的火树银花,猛烈的爆炸声湮没了一切声响。
震撼天际,撕人耳鼓的轰响声不绝于耳,全身的血液伴随着凄艳的熊熊火光,窒人鼻息的硝烟,就像火山迸发似的沸腾了起来。不错,这种地动山摇,翻江捣海,席卷一切的震撼性大场面,大阵仗,他已经有太长的时间没有见到了。
这一刻里,他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五年前那场惊天动地,排山倒海的自卫反击战。
炮击五分钟后,安南炮兵对我方展开了疯狂的反炮击,数不清的大口径重炮一齐打响,炮弹夹风带火的从天而降,弹着点离七连隐身的地域异常接近。
霎时间,撼山栗岳的殉爆仿佛就在身边响起,爆炸掀起的烟尘几乎令人窒息,邓飞龙只觉得眼前的景物越变越模糊,耳朵里像一团炸了窝的马蜂似的嗡嗡乱响,奇强罡烈的劲气宛如铜墙铁壁一般的罩体撞来,狂暴的撕扯着身上的军装,裸露在外肌肤被铄石流金的气浪灼烫得像火烧火烙一样,泼风打雨的弹片满天飞舞,带着尖利的啸声掀得整个山地沙飞走石,尘雾漫漫。
安南重炮虽然来势异常凶猛和猖獗,但我军的炮兵显然更有资格成为战争之神,经过短暂的火力碰撞后,我军隐蔽在猛峒、交趾、磨刀石、三转弯、芭蕉坪的66式152毫米加农炮、60式122毫米榴弹炮、火箭炮、64式120毫米迫击炮的炮弹与58式14.5毫米高射机枪齐声怒吼,令人目眩神驰的曳光弹在虚空里交织起一道道绚丽的光弧和灿亮的线条,争先恐后的向老山睡美人的头颅方向覆盖过去。
漫山遍野的火树银花灿烂夺目,煞是好看,但却摧枯拉朽,索魂夺命。这不,经过重新修正后的我军的炮火在顷刻间就风卷残云的吞噬了老山地区安南暴露在地面所有阵地,悚目惊心的火光将半个原本暗黑的夜空染得一片通红。
刚猛绝伦的劲气触体如刀剐斧削,地面颤动起来堪比八级地震,邓飞龙的五脏六腑饱受煎熬,然而,空前强烈的战斗欲望,无比浓厚的嗜血欲念就像病毒似的在他浑身血管筋脉里迅速的蔓延开来,肉体上的痛楚和不适反倒被他抛向了一边。
我军炮火的紧密,草木杂夹着石屑、土碴和乱七八糟的碎块纷纷扬扬,遮天蔽日。安南暴露在地面上的各种看似坚不可摧的防御工事竟然是那么的不堪一击,我军强猛绝伦的炮火就像一双巨大的魔爪将安南的工事撕烂揉碎后又随手抛扬在火光凄艳,烟雾迷漫的夜空中。
一看到如此惊心动魄,波澜壮阔的爆炸场面,大多数老兵油子体内的热血立马就沸腾起来,情绪也随之而极度兴奋,什么恐惧、惶悚、惴栗和愕怖情绪反而感觉不到了。
撼动山岳的爆炸声震颤得让人耳膜欲裂,身为步兵的弟兄们都很明白,等炮兵兄弟逞强扬威过后,就该轮到步兵冲锋陷阵了。
借着撕破黑夜的闪亮火光,弟兄们一遍又一遍的相互凝望着。彼此默默的把战友的模样铭刻在心底,诚然,大家都清楚的意识到这也许是最后一次凝望朝夕相处,休戚与共的战友了,因为谁也无法预料遍地星罗棋布的地雷,暴风骤雨似的密集子弹,漫天横飞的弹片会把谁先送到死神大爷的面前,一切只能听天由命了。
第二次炮击是收缩性炮击,除了要摧毁安南精心设置的雷区、火力点及其苦心经营的工事外,还要硬碰硬的压制住安南炮兵的猖狂还击,竭尽所能的为我军地面进攻的步兵解除致命的炮火威胁。
经过我军重炮的一阵密不透风的狂轰滥炸后,安南炮兵无论在火力密集度上,还是在打击精确度上都无法与我军望其项背。一番短促而骤急的炮火对阵后,被打得落花流水,毫无还手之力,嚣张的气焰顿时一落千丈。
间隔二十分钟后,第三次炮击接踵而至,这一回该轮到四十管车载火箭群大显神威了。
“呜…呜…呜…“
尖利啸音再次连绵不绝,像一双恶魔的爪子将本就紧张得无以复加的空气撕破揉碎。
一排排火箭弹在虚空里划出一道道美仑美奂,酷炫无比的艳红光弧,宛若天女散花一样的砸在老山地区,落地开出一片片流光异彩,绚丽多姿的火树银花,映照得暗黑的夜空通明如昼。
由于在第二轮炮击当中,安南炮兵全线崩溃,被我军狂猛霸道的炮火轰击得毫无还手之力。此番我军火箭炮正好抓住安南炮兵一蹶不振的大好时机,凶猛凌厉的展开了地面覆盖,誓要为地面部队的进攻开辟通道。
密不透风的火箭弹殉爆激荡起奇强刚猛的劲波就像一个被惹恼了的泼妇一样的抱着睡美人老山疯狂的揉搡。
我军炮火紧密而威猛,不但看得我军官兵瞠目结舌,心惊肉跳,更令安南魂飞胆裂,惊慌失措。
这一刻里,整个莽苍大地都在狂猛的摇撼着,颤抖着。
刘远之就像一只缩头乌龟似的双手抱着脑袋,缩手缩脚的蜷局在深草丛里,还别说借机观赏一下这世间罕有的绚烂烟火,甚至连头都不敢往起的抬一抬。每一声殉爆迭起都会让他心脏一阵收缩。可更为恼火的是,他把瑟瑟发抖的身子牢牢贴紧在剧烈震颤的地面,腹腔内像千把尖刀在同时撕绞,抓心挠肺的剧痛令他周身筋脉不停的痉挛,黄豆大的冷汗珠子沿着额头簌簌往下滴。若不是在我军钢铁般的战场纪律威慑下,他真恨不得立马就拔腿落荒而逃,省得为头上这项华而不实的英雄光环跟这些生来不要命的莽汉勇夫一起窝在这里,让死神大爷威胁还要让身体饱受摧残。
在他触手可及的灌木丛里,冯志超蜷伏在那里,雄健魁伟的身躯岿然不动,面部表情森酷而僵硬,眼神透露着几许狂悍和雄厉,他在气定神闲的观摩着炮兵兄弟的大手笔杰作。瞧他那副安如磐石,古井不波的平静姿态,不由得让人觉得他象煞了一头伏卧中的猎豹,随时都会席地蹿跃而起凶猛的扑向猎物。
眼看着一发发火箭弹像长了眼睛似的往安南地表上面的阵地猛砸上去,高射机枪,重机枪,迫击炮等步兵重火器毫无还手之机就被炸得四分五裂,变成一块块破钢烂铁满天横飞,邓飞龙心里真是乐开了花,恨不得立刻跑到炮兵阵地上去凑凑热闹,帮忙炮兵兄弟把这些见利忘义,恩将仇报的白眼狼轰他个稀巴烂,硬生生的忍受着地面撞击内脏带来的抓心揪肺的痛苦,还要小心提防四散飞舞纵横的弹片、石块、泥土和草木,可就是这些碎屑碴物飘飘洒洒的敲打在背上发出一阵阵难耐的疼痛。强大的炮兵兄弟真让他欢喜让他忧,更叫他又佩服又怨恨。
他一边叹赏着我军炮兵的强劲实力,一边不时的扭过头去东瞅瞅,西瞧瞧。但见不少新兵娃子的脸色骤变得凄白如鬼,眼神惶恐而愕怖,额头上冷汗如雨,身子像筛糠一样的抖缩个不停,牙巴磕得咯咯作响,一副惊魂出窍的惨相。
撕人耳膜的爆炸声渐渐隐去了,他一翻爬坐起身上,拍了拍浑身的灰土碴屑,顿觉两只耳朵里一片浑浊,什么也听不见,像塞了一大团棉花似的。他赶忙用掌心堵住耳朵用力的向外反复拉动了几下,接着便捏住鼻孔使劲的往外吹气,不消三五两下,就有一股强大的气流迅猛的灌进了耳道,乱七八糟的声浪顿然扑在耳边响成一片,显然,他的听觉已经恢复了。
体内的五脏六腑仿佛扭结成了一团,浑身筋骨更酥软得像快要断裂散架似的,耳朵和眼皮胀痛得跟灌了铅一样,端的是让邓飞龙难受得要死。然而,真正血肉横飞,触目惊心的大阵仗即将隆重登场,怒火搅缠着杀机在他脑海和胸腔里越烧越炽旺,他已顾不上去理会肉体上的一切不舒服的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