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南北朝那些事儿(贰)——南北争霸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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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决战梁山洲

烟花三月,草长莺飞,浩淼的长江滚滚东流。王玄谟前锋军团的战舰抵达梁山洲(即今安徽和县南的长江西岸)。古时大江宽阔,现在的江岸在南北朝时期一片汪洋。梁山洲是大江中间的沙洲,春初水暖,一片翠绿。身着绛袍的甲兵践踏着长江两岸嫩绿的芦芽和蒿草构筑阵营。

王玄谟严峻冷漠,站在船头指挥军队在梁山洲筑营,并在东西两岸修筑月牙形防御石寨。前方哨报频频来报,荆州军和江州军汇合一处,十余万大军从江州出发,水陆并进,声势浩大。

王玄谟冷冷地道:“鲁秀来了吗?”

“回将军,鲁秀的军队正向襄阳方面进发!”

“呵呵,”王玄谟露出难得的一丝笑容,他的笑生硬呆板,比哭都让人难受。这位被北魏大军杀得丢盔弃甲的北伐主将,领教过鲁秀的厉害。当时鲁秀还是拓跋焘手下的一员虎将。

“鲁秀不来,臧质好对付!”

王玄谟轻轻吐了一口气,放下心来,底气十足地对部将沈灵赐道:“敌众我寡,不可示弱。我给你一百条战船,去挫一挫敌人的锐气。然后,与我死守梁山!”

沈灵赐果然没有辜负王玄谟的期望,率舟师急进南陵水面,一战大败臧质的先锋船队,擒杀敌军将领,退回梁山。

江州军队逼近梁山洲。臧质端坐在楼船之上,遥望空濛的江面,见中央军水师依托旱寨,在两岸构建起坚固的防线。臧质冷笑着下令军队在两岸扎下营盘,互相对峙。

臧质志得意满,手指官军两岸的城墙,傲慢地对鲁弘道:“王玄谟老匹夫敢挡我大军,无异螳臂当车,我让他这回连大梨也没处拣。”

鲁弘道:“将军,我观王玄谟的营寨坚固无比,且东西呼应,恐怕一时难以攻取。”

“呵呵,”臧质一呲牙,“攻而必取者,攻其所不守也!防线再坚固又有何用?”

臧质眼中的精光越来越盛,盖过亮亮的秃顶,手抚着竹椅的把手,似乎这是那把象征九五之尊的宝座。刘义宣在他眼里不过是一颗可以利用的棋子。这个口吃的傻瓜妄想做皇帝,他配吗?只有武功盖世的臧质才配拥有四海。

可惜,臧质不仅低估刘骏的军力,还大大低估了刘义宣,准确说低估刘义宣手下的谋士们。

一颗人头,一封书信,如此简单地结束了臧质的梦想。

那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野心勃勃的人下场无异两种,高高在上或粉身碎骨。一双瞪得圆圆的、死不暝目的眼睛,鲁爽的人头散发着酒气。刘义宣脸色惨白,心跳不已。

鲁爽出身将门,勇猛无比,号称万人敌,何至于这么快身首异处。强中更有强中手,杀他的人叫薛安都。

薛安都曾在北魏为将。盖吴大起义时起兵反魏,被拓跋焘击败,来到襄阳投奔刘骏。

后随柳元景北伐关中,与魏军铁甲骑兵相遇,宋军步兵抵挡不住,纷纷溃败。薛安都大怒,人去铠甲,马去具装,赤膊上阵。单骑冲入魏骑铁甲阵中,横矛冲杀,所向无敌。全身鲜血流淌,长矛折断数根,随断随换。宋军士气大振,战士齐奋,斩杀魏军主将及将士三千余人,大败敌军,取得关中大捷。

此次跟随沈庆之守历阳,大败鲁爽军。鲁军退走,薛安都率轻骑追击。鲁爽断后迎敌,薛安都单骑直入阵中,斩鲁爽人头而还。鲁军将士大骇,以为神将,关羽关云长万马军中斩颜良首级不过如此。

鲁爽临阵之前痛饮了几缸酒。武松十八碗过岗打死猛虎,那是因为睡了一觉,鲁爽没有大青石可睡,人头落地不足为奇。

刘义宣哆哆嗦嗦打开五哥江夏王刘义恭的书信,信中让他提防臧质,臧质从小轻薄无耻,不知检点,这种人绝非池中之物,莫要被他害了。

刘义宣惊魂不定。臧质来到大营安慰道:“鲁爽虽败,我们仍有十余万大军,占有绝对优势,台军不足为惧。”

臧质提出早已想好的作战方案:“台军梁山防线坚固,柳元景的军队进临长江南岸的姑孰(在今安徽当涂),两军互相呼应,不可强攻。既然朝廷把精锐部队集结在梁山-姑孰一线。我们分出一万兵力进攻南州(姑孰别称),一万兵力牵制梁山守军,以王玄谟为人必不敢轻动。我率主力水师绕过梁山洲,直捣石头城,生擒刘骏小儿。”

“嗯…嗯…,好,好的,那个…”刘义宣听得频频点头,正要放开喉咙说话,只见荆州将领刘湛之在旁边挤眉弄眼,又生生地把话头咽了下去。

臧质见他脸涨得笳子似的半天不说话,闷闷退出去。刘湛之轻声道:“相王,我们在此牵制朝廷的大军,他去打京都,对我们无利啊!出奇制胜是一招险棋,利在速战。万一石头城攻不下来,我们这儿再有个闪失,可是满盘皆输。如果成功,臧质带大军控制建康城,到时我们怎么办?他是另有所图,不可不防。”

“有道理哈,”刘义宣听得迷糊了,“那你说怎么办?”

“这个好办!我们人多,敌军人少,集中兵力进攻梁山,打下梁山长驱大进,才是万安之策!”

臧质听说刘义宣否定了他的作战计划,急得直跺脚,“这个傻瓜!混球,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可转念又一想,谁让自己选了个糊涂主子呢!

臧质不敢再拖延下去,立即重新制定破敌的作战计划:派部将尹周之率主力大军猛攻梁山西垒,要求不惜一切代价赶在王玄谟东垒救兵到达之前拿下;派老将军庞法起率一支五千人的队伍乘轻舟直奔南浦登岸,偷袭王玄谟的东垒。

西南风急,江水像滚沸一样,泡沫翻腾,浪花飞溅。江州水陆大军借着风势,向台军长江西垒发起一轮又一轮的攻击。空中江面布满箭雨,大小船只来往穿梭,陆上的甲兵在飞箭掩护下爬上石墙。

西垒主将胡子反正和王玄谟议事,闻讯飞舟返回,指挥军队反击。发现江州军攻势太猛,一面死守,一面飞报东岸王玄谟的主营,要求增援。王玄谟登上主舰高高的箭楼举目远眺。只见江州军黑压压的战舰覆满江西,羽箭遮蔽长空,可见战斗异常惨烈。

王玄谟冷冰冰的一张老脸毫无表情。西垒一连三报求救,王玄谟神色不变,冷酷地重复着一句话:“告诉胡子反,守住!给我守住!”

参军崔勋之不乐意:“立垒两岸为互相救援。如今西垒受敌伤亡惨重,眼睁睁看着落入敌手,西垒丢失,东垒势必孤立。”

王玄谟依旧不动声色。

崔勋之有些着急,语气透着抱怨:“大小我是个参军,我的意见你该听吧!”

王玄谟还是不同意。

崔勋之火了人,“将军不肯去,我去!”

王玄谟沉思半晌才慢吞吞地道:“你要去,我不拦你,你和坦询之一起去。”

坦询之和兄长坦护之一同到达。坦护之就是当年随王玄谟北伐,用长斧砍断魏军三重断河铁锁,率舟师全军而返的水军将领。此次叛乱,镇守历城(今济南)的坦护之断然拒绝妻弟徐遗宝的邀请,率军由历城南下打败徐遗宝,与沈庆之会师历阳,再败鲁爽的军队。梁山告急,沈庆之分派诸将入援,坦护之兄弟二人率水军先行到达梁山洲。

望着崔勋之和坦询之的船队急驰向西岸,王玄谟对坦护之道:“臧质之意不在西垒,而在我处。我猜臧质必定派人由东岸登陆,从陆地偷袭我东垒,你率舟师沿江巡防,务将敌军消灭在大江之上。”

坦护之果然在南浦发现庞法起的轻舟队,将其一举击溃。臧质偷袭之计没有得手,西垒却打了下来。守将胡子反逃回东垒,增援的崔勋之和坦询之战死大江。

臧质欲借取西垒之势,趁热打铁倾力攻打东城。刘义宣的参军们又出主意道:“如果臧质再打下东城,大功可全归他了,相王您最好派自己麾下的将士去。”

刘义宣马上派人告诉臧质:“不要着急,等我荆州大军到达之后,一起进攻!”战机一瞬即逝,等到荆州军到达的时候,朝廷各支援军也已到达梁山洲。

西垒失守,援军被歼,东营官兵人心惶惶。薛安都和宗越等将领率陆军到达东营,由于兵力太少,王玄谟不放心,派垣护之向柳元景告急:“西城失守,东城只剩一万人。贼军十倍于我,强弱不敌。我打算退回姑孰,和节下并力死守,等待机会再图进取。”

柳元景一听,不好,老狐狸要开溜,当即表态:“贼军气势正盛,不能先退,一退不可收拾,我马上率全军增援你!”

坦护之笑道:“将军这么做只怕不妥,贼军以为南州有三万大军,而将军麾下不过十分之一。如果您率军队攻击贼营,兵力虚实暴露无遗。到那时王豫州(王玄谟)必不肯出来接应,不如分兵救援。”

柳元景一听,妙,妙啊!留下老弱残兵留守大营,自率精兵大张旗鼓进发。梁山守军远远望去旌旗遍野,猜测起码有数万人马,以为南京大军悉数到达,军心才稳定下来。

荆江十万大军会合,刘谌之和臧质率联军猛攻东营。王玄谟总督诸军奋战,薛安都的骑兵队打开城门冲入敌阵,荆州军哪里挡得住薛安都久经沙场的突骑。薛安都直入阵中,斩刘谌之首级。官军士气大振,宗越率步兵杀出城来,荆江联军大败,四散溃逃。

坦护之的水军纵火焚烧敌军江中舟舰,熊熊火焰冲天而起,黑烟弥漫江面。帆板“劈啪”作响,一艘艘楼船瞬间灰飞。南风掠过,火苗乱窜,西岸营垒一座接一座被点燃,大火漫延数十里,热浪冲天,仿佛天地全都着了起来。

官军呐喊攻击,荆州军大败。刘义宣顾不得军队,逃下楼船,慌张张上得一艘轻舸快艇,狼狈逃窜。弥漫天地的烈焰吓得他魂不附体,关紧船窗放声大哭。身边一百多条战船跟随,船队不分昼夜向江夏逃去。

臧质败退下来,四处找刘义宣商议对策,满世界找不到这位统帅。臧质寻思半天,长叹一口气,败就败在这主子手里了。没办法,跑吧!

难得糊涂

清代书画家、文学家郑板桥题过一副著名的匾额:“难得糊涂”,字幅下有一行款跋:“聪明难,糊涂难,由聪明而转入糊涂更难,放一着,退一步,当下心安,非图后来福报也。”

人生百年,很多人根本活不到一百岁。时光短暂,世事难测,福祸交替,国家更是集中了人世间最复杂的矛盾。刘骏本是无望继承帝位的皇子,阴差阳错,这顶皇冠偏偏戴到了他的头上。不搞励精图治,装糊涂是刘骏做皇帝的诀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