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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智诲门生

宋神宗在位时,出了两位很有名的文人,一个叫王安石,一个叫苏东坡。王安石是当朝的宰相,他见苏东坡天资聪明,过目成诵,出口成章,才高八斗,非常欣赏他,便把他收在自己的门下。可是苏东坡仗着自己年轻气盛,颇有点儿恃才傲物的样子,甚至对王安石主持的革故鼎新的变法大业也横挑鼻子竖挑眼,往往成为王安石政敌们的口实。王安石爱惜人才,心中虽对苏东坡身上的毛病十分恼火,但从未计较过,总想找个机会用重槌去敲响鼓,让苏东坡日益成熟,成为大宋朝的栋梁之材。可是朝中奸佞小人视心直口快、才华横溢的苏东坡为眼中钉,常借一些捕风捉影的事向宋神宗进谗言。就在苏东坡在直史馆祠任员外郎不久,便被排挤到湖州做刺史。

三年期满,苏东坡又回到京城。在回来的路上,他心想:当年多有冒犯王安石老太师之处,有道是“未曾朝天子,先必见相公”,回去得马上去拜访他。所以,他还没来得及安好家,便向王丞相府上奔来。恰不凑巧,王安石深睡未醒,苏东坡便被门官引至王府书房静等。

门官走后,苏东坡一人等得无聊,便四下打量起来,只见四壁都是书橱,文案上摆着文房四宝。苏东坡走到文案前面,看到一方砚下有一沓整齐的素笺,上面写了两句没完成的诗稿。他从笔迹上看,认得是王安石的。见题为《咏菊》的诗仅写下两句,他不由得笑了起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三年前我见这老头儿笔下千言,文思泉涌,怎么三年后竟连一首诗都写不完呢!‘西风昨夜过园林,吹落黄花满地金。’”

念完诗稿,苏东坡连连摇头道:“老太师呀老太师,你学富五车,见多识广,怎么如今竟乱开腔!这一年四季的风都有名称,春天为和风,夏天为熏风,秋天为金风,冬天为朔风。这诗开头说‘西风’,西方属金,这应该是说秋季;可是第二句说的‘黄花’正是菊花,它开在深秋,最能抗风击寒,即便是焦干枯烂,也不会落花瓣,这‘吹落黄花满地金’不是在胡诌吗?!”

苏东坡为自己发现这个谬误暗自得意,兴之所至,忍不住举笔蘸墨,依韵续了两句诗:

“秋花不比春花落,说与诗人仔细吟。”

等候多时,还未见王安石起床,苏东坡便向门官留话改日再来拜见,急着回去安顿家小。

过了不久,王安石出堂,内心惦记着自己那首咏菊诗还没作完,便径直来到书房。他一看诗稿,马上皱起了眉头,问门官:“刚才谁来过这里?”门官忙禀告:“湖州府苏东坡老爷。”

王安石也从笔迹上认出了苏东坡的字,口里不说什么,心里直犯嘀咕:“这个苏轼,遭贬三年仍不改轻狂之性,不看看自己才学不到家,却敢来讥讽老夫!定要找机会敲打一番。”

再说苏东坡返回京城后便卷入是非旋涡,被奸臣罗织“乌台诗案”下了大狱,后经太皇太后以先帝“人才难得”的口谕才保住了性命。奸臣们仍不放过苏东坡,力谏皇帝将他削职为民,但王安石特别爱才,出面奏请皇帝将他贬至黄州出任团练副使。

苏东坡临行时,宰相王安石设家宴饯行。酒过三巡后,王安石道:“子瞻降调黄州,是皇上的旨意,老夫爱莫能助,你不会错怪我吧!”

苏东坡想到王安石为当朝宰相,权倾朝野,虽政见不合,但人格还是值得信赖的,便回道:“学生自知才疏学浅,为人处事不够练达,哪敢有怨老太师之理!”

王安石笑道:“子瞻才学在晚生中属佼佼者,哪会不行。只是这次到黄州做一闲官,有空儿还要多学习。有道是天下学问勤方知,世上事杂思则明,望我们师生共勉。”

“谢老太师指点!”苏东坡自认为自己读书万卷,才压千人,此时口中虽然这么说,但心里还是多少有些不服。

“子瞻去黄州后,老夫有三件事相托。”

“老太师所托,学生应当尽心尽力!”

“老夫独爱百花中的菊花,又好美食,子瞻若回京城时,给我捎一盆正宗的黄州菊花,但一定要是赤壁山下第三层岩坎上的菊花。第二,要樊口产的鳊鱼,但一定要是水河庙前的第三窝的鳊鱼。”

“老太师,那第三件事呢?”

王安石叹了一口气说:“我幼年读书太贪,染上一症,年老后常常发病,太医说是痰火之症,虽常服药,可难以祛除。为避免发病,太医又开一秘方,说是必须以阳羡茶用瞿塘中峡水烹服。现在,皇上赐给老夫阳羡茶,就缺那瞿塘中峡水。老夫几次想派人去取,都没有找到合适的人,担心所派之人未必肯用心。想到子瞻离那里近,如果方便,能给老夫带一罐瞿塘中峡水来,那老夫的衰迈之年就是子瞻延续的了。”

苏东坡受托后,赶往黄州赴任。他身居闲官,每天游山玩水,饮酒赋诗,日子过得十分轻松。

黄州太守与苏东坡交好,重阳节这天特邀苏东坡到赤壁登高。当他们攀登到火烧赤壁那第三道岩坎时,一阵江风吹过,满枝的菊花瓣纷纷落下,只见满地铺金,枝上空空如也。苏东坡当即惊得目瞪口呆。

太守忙问:“菊花落瓣为什么让你如此惊诧呢?”苏东坡叹了口气,把自己改诗的前前后后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太守,并说:“原来老太师奏本把我贬到黄州,是为了让我看这菊花啊!”

太守听后,建议道:“老太师学识的确渊博,但是大人大量,若你能到太师门下赔罪认错,他一定会原谅你一时的无知的。”“我倒是很想去,可惜没有一个进京的理由。”太守想了想,说:“这事就由我来安排吧!”

转眼到了冬至节,州府照例要派人进京送贺表,太守就将此事交给了苏东坡。

苏东坡想到王安石所托付的三件事,便挖下一丛赤壁第三道岩坎上的菊花移栽到盆里。

菊花有了,苏东坡就到樊口去买鳊鱼。偏偏水河庙前第三窝的鳊鱼很不容易买,他就在水河庙附近买了好几条鲜活的鳊鱼,连水带鱼用箱子装好。

为了去取瞿塘中峡水,他辞别太守后先到夔州,雇船顺江而下。

苏东坡立在船头,见江水浩渺,波光粼粼,一泻千里,从峭壁陡峰中蜿蜒而出,壮丽的景色美不胜收,便想做一篇《三峡赋》。当他构思文章时,船只已驶过中峡,到了下峡。慌乱中,他急忙吩咐水手道:“我要取中峡的水,快给我掉转船头!”水手禀道:“老爷,顺水行船,船如箭,回船逆水,难上难啊!”苏东坡想了一想,问道:“你常年跑三峡,哪峡水最好?”水手说:“三峡相连,没有阻隔。上峡水流到中峡,中峡水流到下峡,昼夜不断,一样的江水,难分好坏。”苏东坡暗自想道:“老太师真是名不虚传的拗相公啊!三峡相连,一样的水,为什么一定要中峡的水?”于是,他就叫手下人取了一罐下峡江水,用柔皮纸封住,亲手做了记号。

赶到京城后,苏东坡立马去拜见王安石。王安石听到通报,便约苏东坡到自己的书房内相见。

苏东坡落座后,猛然看到自己续写的那首《咏菊》诗贴在对面房柱上,羞愧得脸都红了。王安石指着诗稿说:“子瞻,时间过得真快啊,去年做的这首诗,转眼又过了一年了。”苏东坡急忙捧出那盆从赤壁第三道岩坎移栽的菊花,伏地叩拜:“学生知罪了!”王安石扶起他,笑道:“你从没见过这种落瓣的菊花,也怪不得你!那樊口水河庙前第三窝的鳊鱼和瞿塘中峡水,你帮我捎带了吗?”“带来了。”苏东坡应道,赶紧叫人把鱼箱和水罐抬了进来。

王安石先取出鳊鱼,往备下的清水桶里放时,问:“这鱼是水河庙前第三窝的吗?”“嗯……是的。”王安石就把鳊鱼往清水里一丢,“咕嘟”一声响,一朵油花冒了上来。“这条不是。”王安石又一连丢了好几条鳊鱼到水里,不是一声“咕嘟”一朵油花,就是两声“咕嘟”两朵油花,他都说不是。

怪了!苏东坡住在樊口对岸的黄州,鳊鱼吃过不少,还不晓得怎么分辨水河庙前第三窝的鳊鱼哩!

最后,他拿出一条鱼,说道:“这条八成是的。”果然,鱼丢进水里,“咕嘟、咕嘟、咕嘟”三声响,三朵油花冒出来了。“果真是的。”王安石高兴地说。“老太师是怎么分辨出来的?”苏东坡问。王安石一笑,没有回答。

接着,王安石又把苏东坡带来的水用银壶煮热,取来白瓷碗,放入阳羡茶,再拿起银挑子将水倒入碗中,好长时间才见那茶的颜色。

“子瞻,你这是从哪里取的水?”“是那瞿塘中峡水。”王安石笑道:“你又来糊弄老夫了。这明明是下峡的水,为什么冒名说是中峡水?”苏东坡听后大惊,忙说:“当地人都说三峡相连,一样的水,我就信了。这的确是下峡水。老太师又是怎么分辨出来的?”“唉,饱读诗书的人也不可轻举妄动,遇事需要细心观察。老夫如果不是亲自到过黄州,见过那落瓣的黄花,怎敢在咏菊诗中乱说呢?若不是推行青草法时,在那樊口水河庙亲眼见过渔民们展示第三窝的鳊鱼遇清水‘咕嘟’三声冒三朵油花,老夫也是无法辨识。再说这瞿塘三峡,西陵峡为上峡,巫峡为中峡,归峡为下峡。那瞿塘中峡在夔州城东边,两崖对峙,重峦叠嶂,遮天蔽日,没有南北风,只有上下风。这瞿塘水性,出自《水经补注》。上峡水性急,下峡水性缓,只有中峡水缓急适中。太医看出老夫是胃中有病,所以用此峡的水沏茶味浓,下峡的水沏茶味淡,只有那中峡的水沏茶才浓淡相宜。适才见到那茶色半天才显现出来,就知道这是下峡的水。”

苏东坡听了,不由得对王安石的学问包罗天地万象佩服得五体投地,赶忙离座再次谢罪。王安石呵呵一笑道:“没什么,都是因为你太聪明了,才这般马虎大意的。”苏东坡红着脸自责道:“有道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今见老太师托学生三件事,其良苦用心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教诲学生,学生我定会终生铭记。”

王安石原本就很爱惜苏东坡这个难得的人才,现又见他能知错改错,便再次上奏皇帝,将他重调回京城委以重任。

☆王安石:宋代著名的“政治家、文学家”,以“变法”而闻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