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灿的MSN头像是一朵开得灿烂的金黄色向日葵,陈向远从加她那一天起就觉得,这头像和她本人实在是非常相衬。此时他看着电脑屏幕上那个暗下去的头像,不禁苦笑,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误。
昨天他上班时接到沈小娜的母亲刘玉苹的电话,“向远,好久没见你了,晚上过来吃饭吧,阿姨找你还有一点事。”
他答应了下来,其实他知道,刘玉苹找他,一般就是倒苦水。
沈小娜的父母和他父母以前是同事加邻居,住在同一个宿舍区,关系一直很好。
沈家兴、刘玉苹夫妇在沈小娜很小的时候开始经商,先是南下进货,做服装店生意,积攒了第一桶金后,开始办服装厂,白手起家,过程不可谓不艰辛。他们对沈小娜不免疏于照顾,很多时候都将她寄放在陈向远的父母家里。
陈向远的父母一向想要一个女儿,可两个人都在国企工作,碍于政策不可能再生,把沈小娜视同己出。沈小娜自然和陈向远一家比和父母要亲近得多。
好容易沈氏夫妇企业有了一定规模,生活安定下来,但两口子又弄来生育指标,刘玉苹在将近四十岁的年龄生下一个儿子,仍是没什么空多管女儿。
在这种情况下,沈小娜的叛逆当然也不奇怪了。
沈家发达之后,换了几次房子,目前住在市区靠江边一个豪宅区。陈向远下班后开车过去,沈小娜还没回家。刘玉苹让保姆沏茶上来,便开始诉苦,不外是小儿子沈思睿在学校不听话,三天两头闯祸,要她去收拾后患;女儿沈小娜这么大了,更让她操心,上班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是家常便饭,时常不见人影;到了公司就是和她闹别扭,擅自修改设计;或者一时想个新点子就吵着要执行,全不看是否有可行性。
抱怨完女儿,她又开始说公司的事,依旧是一地鸡毛:在连续两年服装销售严重下滑后,她砸下重金,请来一个营销总监叶知秋,此人能力十分出众,半年时间便让公司订货会取得了信和几年来最好业绩。她开心之余又不免疑惑,怕营销总监将公司客户资源全盘掌握后坐大不好控制。
陈向远无可奈何,饶是他读到了硕士,又在银行工作了好几年,算是职业经验丰富,也完全不能理解民企老板对职业经理人这份又爱又恨的忌惮之心:“阿姨,既然请了营销总监,规定好职权范围,就应该好好信任她,用指标来考核约束她才是。”
“向远,你不知道服装行业的特殊情况,客户资源就是我们的命脉,本市哪个老板敢放心把这个资源全交给别人。唉,说起来,叶总监不过28岁,也比我们家小娜大不了多少,看着弱不禁风的一个女孩子,可真是又能干又成熟又……”
“所以你心里巴不得她是你女儿,对不对?”沈小娜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站在玄关处,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凉凉地说。
陈向远轻声呵斥:“小娜,怎么这样跟阿姨说话?”
可是他知道,恐怕沈小娜还真说中了她妈妈的心事,因为刘玉苹居然只叹一口气,没有做声。而沈小娜的表情更加冷漠了,“妈,你也不想想,我是没得选择地投了胎,人家叶知秋凭本事吃饭,自由自在,你花了二十万才换到她跟你签合同,还要时时担心她跳槽。她怎么可能选择当你女儿呢。”
“小娜——”
沈小娜白他一眼:“向远哥,你当我妈的情绪垃圾桶还没当厌烦啊。接下来,她就该抱怨我爸了。你以为她找你来就是吃饭这么简单吗?”
刘玉苹气得一下站了起来:“向远,你看看,人家说养女儿跟父母贴心,只有我们家,女儿弄得跟父母像仇人。我也不懂,我们有哪一点对不起你。你说想学服装设计,我们找关系让你上美院,等你毕业了又拿一大笔钱供你出国深造……”
“钱钱钱,你们只知道钱。”沈小娜的火气一点不比她妈妈来得小,“先是为了赚钱不管我,赚到了一点钱,生怕没人继承你们的香火财产,连忙去生弟弟,还是不管我。后来又嫌我闯祸给你们丢脸,拿钱打发我去国外。我早就受够了……”
陈向远起身过去,手放在她肩头,“小娜,别说那些过后你会后悔的话。”
眼下也只有他还算镇得住沈小娜的火爆脾气,她总算气咻咻地闭上了嘴。
刘玉苹毕竟多年生意做下来,尽管恼怒,但很有找台阶下的本领,马上也放缓和了声音:“小娜,妈妈也是为你好。手心手背都是肉,家里的财产将来是你和你弟弟两个人的。你爸爸的地产公司会给你弟弟,我这个服装公司自然要交到你手里。我找向远来,只是希望他劝你好好上班,趁着现在,多跟叶总学点东西,这才是最重要的。”
“你算盘倒是打得够精刮。”沈小娜悻悻地说,“又想要叶知秋全副身心给你卖命,又处处提防她;又说要让我接班,又不肯放一点实权给我。我花那么大力气搞出一个做二线品牌的计划,你也一味拖着不批。我名义上是设计总监,你倒说说看,我对哪个设计能说了算?你叫我怎么好好做事?”
“小娜,这些都可以慢慢商量,尤其做二线品牌,牵扯到的投资不是一个小数字,你又不是不知道,眼下你爸爸那边也在找我调资金,我的压力实在太大。至少你先跟叶总学习,把准备做充足是没错的吧。”
这时沈小娜手机响起,她拿出来接听,简单对话后笑道:“蓝色天空酒吧?好,知道了,我马上过来。”
刘玉苹说:“又要出去?饭已经做好了……”陈向远也说:“小娜,不要成天只记着玩。”
沈小娜的心思显然已经完全转移,“好啦好啦,我保证以后按时上班,秋冬系列的设计我也会跟叶总去好好商量。向远哥,有朋友找我,我不吃饭,先走了。”
沈小娜一阵风地出去了。刘玉苹看着门在女儿身后合上,摇头叹气。
陈向远笑道:“阿姨别着急,小娜只是孩子气贪玩一点。她也答应了会好好上班,我会尽量劝她的。”
“那就好那就好。”
刘玉苹接下来絮絮唠叨的不过是服装行业竞争越发激烈,她独自照管工厂,又不放心将权力交给别人,时常会有力不从心的感觉;沈家兴的房地产开发规模越来越大,完全不跟她商量,而且开始找她调度大笔资金,严重影响到她服装公司的运作。
“向远,我是不懂地产开发的事。不是说房地产市场很火爆吗?他以前倒也找我调过头寸,可是从来没有这么频繁,而且金额一次比一次大。为什么不像以前一样找银行贷款做新盘的前期投入?”
陈向远体谅她的烦乱,起初只默默听着,听到这里,有点儿坐立不安了。
沈家兴显然没将信和地产面临的困难清楚明确地告诉他妻子,陈向远不认为自己应该代替他做这件事。可是看着刘玉苹心力交瘁的样子,他又多少不忍。
“阿姨,今年各银行基本上已经提前完成了全年的信贷计划,所以审查放贷会严格一些。”
刘玉苹将信将疑地点点头,“唉,向远,你这么说,我多少放了点心。我一问老沈,他就暴跳如雷。我只有尽力调资金,看能不能帮到他。”
沈家兴照例很少回家吃饭,陈向远和刘玉苹、沈思睿吃过饭后,便起身告辞。刘玉苹一定要送他下来,站在他的车边再度叮咛,“我现在完全管不住小娜了,她说要搬出去住,要不是搬到你楼下,我怎么也不会答应她的。你帮我看着她一点儿,别让她跟个没笼头的野马一样。”
陈向远点点头:“我会劝她认真工作。”
“向远,现在只有你的话,小娜还愿意听。唉,大概只有等你们结婚了,她才能定下性子来——”
陈向远不等她感叹完毕,连忙说:“阿姨,小娜没有告诉你吗?我已经交了女友,她也见过。”
刘玉苹大吃一惊,怔怔地盯着他:“向远,是不是小娜胡闹伤了你的心。你好知道她只是年轻贪玩,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她其实是很在乎你的。”
“小娜拿我当哥哥一样看待,我也会永远拿她当亲妹妹一样关心,这点请您放心。”
“可是你们——”
“阿姨,不早了,您进去休息吧,我先走了。”
陈向远上车,但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开到离陈家不远处的江边停下。他坐到长椅上,拿出一只烟点上,看着烟雾在指间慢慢升起。虽然对着开阔的江面,他也不得不承认,他心里十分烦乱。
他当然知道信和面临的问题。沈家兴早在一个月前,曾专门找他,希望能通过他打通关节,拿到新的贷款。然而他研究了信和送过来的资料,大吃一惊,只得直言不讳地告诉沈家兴,像他这种情况,如果不还清前面贷款,很难再得到新的贷款额度。沈家兴不理会他,还是要求约见他的顶头上司做公关。
但正如陈向远所言,银行方面早就接到预防地产泡沫的通知,收缩信贷,对信和的要求表现得十分谨慎。
房地产公司一旦资金链断裂,会有什么后果,他十分清楚。
他父母固然视沈小娜如亲生女儿,沈氏夫妇也一向待他如子侄,这么多年下来,感情已经十分亲厚。然而他们毕竟不是一家人,就算是现在这种情况,恐怕王灿也会认为他介入太多了。
想到王灿,他郁积的心情突然轻松。这个女孩子就像她解释过的她名字来由一样,灿烂阳光般突然降临他的生活,弯弯含笑的眼睛带着爱娇地看着他,让他无法不同样开怀。
甚至沈小娜也注意到他提到王灿时便会微笑,半真半假,不无醋意地说:“向远哥,你现在喜欢她超过我了吧。”
“那不一样,小娜。”他只能这样解释。
“你当然不许把别的女孩子看得跟我一样,”沈小娜老实不客气地挽住他的胳膊,笑咪咪地说,“因为,也没有别的男人在我心里会跟你一样。”
看着沈小娜娇憨的笑脸,他只得笑着摇头。
陈向远坐在江边抽了好几只烟才回家。第二天上班后,一回到办公桌前,便打算和王灿订下晚上的约会,然而王灿说到小地产公司面临的资金问题,在他听来带着暗示性,几乎就是直接影射信和,让他马上起了警觉。
等王灿下线以后,他才意识到他的回答很生硬,王灿看了不会高兴。
当然,王灿并不刁蛮任性,而且说到底,她提起这件事,多少与她的职业有关,倒是他的反应有些过度。他没有底气像平时对付沈小娜那样,晓之以理,让她乖乖认错。
他想了想,打王灿的手机。
“灿灿,还在忙吗?”
“在路上。”
“刚才提到小娜父亲的房地产公司,我说话的口气不大对,我道歉。”
“没关系。”
王灿仍然丢过去三个字,她此时确实没有说话的心情,更不用提是扯上了沈小娜,陈向远跟过去一样快速的道歉让她很有挫败感。
“她父母一向待我很好,所以……”
“所以你认为我问的话会危及他们的利益,对吗?”
“是我想得太多了,对不起。”
“向远,也许想得太多的不止你一个人。我觉得我们之间道歉太多,而且所有的道歉都与沈小娜有关。”
陈向远沉默一会儿,“你说的是事实,我承认我确实不是一个称职的男友。”
王灿气馁,苦笑一声,“这好象是在提醒我不必期望值过高吧。”
“不,如果不被女朋友抱有期望,那我可就真没救了。”
王灿叹一口气,“我要到了,我们回头再说吧。”
“糟糕,我酝酿了超长的深刻检讨,才刚开一个头。”
陈向远这个难得的自我调侃多少感染了王灿,她很难再绷住了,“真的吗?不能少于2000字,必须声情并茂。”
“你采访完了我来接你,一边煮咖啡给你喝,一边向你做检讨,晚上出去吃饭好不好?”
王灿不自觉嘴角上扬了,“我要吃湖南菜。”
陈向远一向口味清淡,却也一口答应下来:“好,待会儿见。”
王灿觉得就算有人评价自己没心没肺也说不上冤了,因为她的心情一下好转了。呀,你还真是好哄——她小小地嘲笑一下自己,同时又自我辩护着:可是好哄也不是什么罪过嘛,既然真的被哄开心了,又何必斤斤计较。
王灿知道,如果按母亲大人的标准,恋爱没多久就去男友家是不妥当的。可是太阳明晃晃的下午,上去喝一杯咖啡而已,她觉得用不着挣扎。采访完毕,陈向远接了她,去了他在市中心一个临湖高层公寓的十六楼住处,她进屋后,马上被房间的整洁程度吓了一跳。
她跑地产新闻,见识过的样板房很多了,再怎么豪华或者独出心裁走创意路线的装修也不会让她轻易动容。眼前陈向远的房子只是一个面积并不算大的两居室,装修十分简洁,雪白的墙壁,灰色的沙发,深色的地板,米色的窗帘,没有任何花哨之处,客厅电视机旁边是两排直立上去的架子,密密麻麻排满CD,看得出收藏颇丰。
让王灿惊讶的是房间收拾得一尘不染,所有的东西都摆放得整齐有致,完全不似一个单身男子住所。再看一下与餐厅相连的开放式厨房,同样如此,所有厨具闪着金属的幽光,看不出任何烟火痕迹。
“你住这儿多久了?”
“两年。”
王灿感叹:“天哪,这么整洁。”
陈向远笑了:“别吃惊,钟点工每周上来帮我收拾一次,我就算有洁癖,也在合理范围以内。”
王灿笑:“有人说过你这屋子好象装修到快要完工,在准备做后期软装的那个阶段突然停住了吗?”
陈向远一怔,随即笑了:“我还没听到这种批评,不过小娜倒是说过,我这里没一点人气。”他指一下沙发上两个模样趣怪的南瓜型抱枕,“这是她非要买来放这儿的,说可以中和一下气氛。她还要给我挂装饰画,我实在接受不了,只好求她高抬贵手放过我。”
王灿不得不承认,沈小娜说得还真是一针见血,这个屋子没有一点装饰,看着就是冷硬整洁到了缺乏生活气息的程度,那两个抱枕也并没起到多少中和的作用,反而显得与整个房间格格不入。
陈向远已经打开音响,在放一个钢琴独奏CD,同时研磨好了咖啡粉,正在用摩卡壶煮咖啡,壶中水很快沸腾起来,摩卡壶发出“嘶嘶”的声音。
他动作娴熟流畅,一举一动都透着洒脱,王灿几乎看入神了。他一回头,对她的目光似乎有些奇怪:“怎么了?”
她掩饰地说:“这音乐真好听。”
“这是肖邦夜曲,鲁宾斯坦演奏的版本,相比傅聪那个版本,我更喜欢这个,意境深远饱满,让人觉得内心宁静。”
王灿想,自己的内心还真说不上宁静。她转移话题,“这个,你厨房里设备真齐全,会下厨吗?”
陈向远笑了:“对不起,我不会,平常没应酬就回父母家吃饭,他们住得不算远。是不是减分了?”
王灿笑着摇头:“你要是会做饭,我会自卑的。”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啊。知道刘浩是怎么追到吴筝的吗?就是凭一手好厨艺,中餐、西餐,他全都拿手,吴筝说有些菜式不谈味道,制作过程就已经复杂得奢侈,让她吃到嘴里以后觉得无以为报,只好以身相许。”他半真半假地说,“听她这么一讲,我差点儿就要去拜刘浩为师学厨艺了。”
“我以为只有妈妈会跟女儿灌输了诸如‘管住男人的胃就管住了男人的心’之类的淑女贤妻守则呢。我得回去把刘浩的事迹告诉我妈,现在男人已经觉悟到了这一步,她就不会再逼我跟她学下厨了。”
他含笑看着她,“我会煮不错的咖啡,能算一个好的开始吧。”
王灿不会错过他这句话里的隐含意味,一时竟然有些心跳紊乱。但陈向远却似浑然不觉她内心的波动,他回过头去,按着电磁炉上的按键控制温度,凝神观察着等咖啡流上壶一大半部分时,关了电磁炉,将煮好的咖啡倒出来,杯中泛着棕红色的细腻泡沫,醇香扑鼻。
“喝咖啡吧。这是在绿门买的哥伦比亚咖啡豆,味道确实不错。”
两人在餐桌边坐下,王灿看着他给她加糖加奶,笑道,“我的同事李进轩总笑话我,说照我这个加糖和奶的份量,不如去喝热可可比较合适。”
陈向远莞尔而笑,“我没觉得咖啡有那么神圣不可侵犯,每个人的习惯更重要一些。”
喝完咖啡,陈向远进厨房清洗摩卡壶和咖啡杯,看着他有条不紊的一举一动,王灿刚才心里的那点蠢动又抬头了,她毕竟羞涩,不敢再花痴下去,走到客厅,立在客厅落地窗前远眺,十六楼看出去,视线开阔,窗外骄阳似火,下面马路上似乎正升腾着热气。
她将额头贴上玻璃,也能感受到外面那份炎热。不知过了多久,陈向远来到她身后,双手圈住了她,下巴抵在她头发上。王灿低下眼帘,摩挲他修长的手指,陈向远反手握住她的手,牵到唇边深深吻了下去,呼吸热气喷在指尖,带来一阵痒痒的悸动感。她不愿意再矜持,回身勾住他的脖子,踮足吻上他的唇。
在如此凉爽而私密的空间,伴随着动人的钢琴音乐,这个吻逐渐加深,与他们之前曾有过的轻轻触碰大不相同。王灿攀住陈向远的肩,意识模糊地回应着。
从来没有人这样深入缠绵地吻过她,她说不出是紧张还是兴奋,心跳声好象在自己耳膜内震动,不知不觉将身体更紧地靠在陈向远身上。
突然门一响,王灿一惊,同时感觉到陈向远抱着她的手臂僵住。她从他的肩头望过去,只见沈小娜开门而入,抱着个西瓜走了进来,随手将钥匙丢在玄关上。她与她面面相觑,同样惊奇。
王灿脑海中一瞬间转了无数个念头,有点哭笑不得地发现,她首先居然想到的是:还好还好,总是出现得很神奇的沈小娜没有再晚几分钟进门,不然以刚才的意乱情迷,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那种尴尬就会真让她无地自容了。
她的脸热辣辣发烫,却意识到如果缺少陈向远身体的遮掩,她不免要暴露在沈小娜的目光之下,只得维持着那个姿势不动。
沈小娜先恢复了镇定,只挑了一下眉毛,丝毫没有闯入者的意外,好整以暇地踢掉鞋子,光脚走进来,同时打招呼:“你好,王灿。”
王灿勉强回了一声:“你好。”
“你怎么来了?”陈向远沉声问道。
“我可不是故意来打搅你们的。你看,这个西瓜太大,我一个人吃不完,才拿上来准备分一半给你。”沈小娜轻飘飘地解释着,毫无歉意,一边从他们身边走过,走进厨房,熟门熟路地从刀架上拿刀将西瓜剖成两半,一半拿保鲜膜蒙上,放进冰箱, 然后回头,嘴角勾起,明显带着一点儿开玩笑的表情地问王灿,“吃西瓜吗?”
王灿总算已经趁这功夫整理好了略为凌乱的衣服,不准备再跟谁客气寒喧下去,一把推开陈向远,并不理会她,伸手去拎起背包,陈向远抢前一步拿到:“你送你。”
“不必了。”她一把夺过背包,“再见。”
陈向远紧随而出,“王灿,请听我解释。”
“关于一个人吃不完一整个西瓜吗?这并不难理解,不必了。”电梯在她面前停下,她一步跨了进去,转身对他做一个手势,“请留步。”
她的声音没有丝毫回旋余地。里面已经站着的一位女士牵着一个孩子,诧异地看着他们,陈向远只得停在了电梯外面。
电梯下到一楼,王灿走出了公寓,接近傍晚时分,暑热不减,热烘烘的空气扑面而来,她大步疾走了好几分钟,出了一头大汗,才想起应该拦出租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