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牧(803~853),字牧之,京兆万年(今陕西西安)人。唐文宗太和三年进士,官终中书舍人,晚唐杰出诗人,诗风清新俊拔,文章奇警纵横,诗文多针砭现实,本文和赋的创作也有相当成就。有《樊川文集》、《樊川诗集》。
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骊山北构而西折,直走咸阳。二川溶溶,流入宫墙。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勾心斗角。盘盘焉,囷囷焉。蜂房水涡,矗不知几千万落。长桥卧波,未云何龙?复道行空,不霁何虹?高低冥迷,不知西东。歌台暖响,春光融融;舞殿冷袖,风雨凄凄。一日之内,一宫之间,而气候不齐。
妃嫔媵嫱,王子皇孙,辞楼下殿,辇来于秦。朝歌夜弦,为秦宫人。明星荧荧,开妆镜也;绿云扰扰,梳晓鬟也;渭流涨腻,弃脂水也;烟斜雾横,焚椒兰也。雷霆乍惊,宫车过也;辘辘远听,杳不知其所之也。一肌一容,尽态极妍。缦立远视,而望幸焉,有不得见者三十六年。
燕赵之收藏,韩魏之经营,齐楚之精英,几世几年,剽掠其人,倚叠如山。一旦不能有,输来其间。鼎铛玉石,金块珠砾,弃掷逦迤。秦人视之,亦不甚惜。
嗟乎!一人之心,千万人之心也。秦爱纷奢,人亦念其家。奈何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使负栋之柱,多于南亩之农夫;架梁之椽,多于机上之工女;钉头磷磷,多于在庾之粟粒;瓦缝参差,多于周身之帛缕;直栏横槛,多于九土之城郭;管弦呕哑,多于市人之言语。使天下之人,不敢言而敢怒。独夫之心,日益骄固。戍卒叫,函谷举,楚人一炬,可怜焦土!
呜呼!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嗟乎!使六国各爱其人,则足以拒秦;使秦复爱六国之人,则递三世可至万世而为君,谁得而族灭也?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阿房宫赋》叙述宫殿的兴废,反映历史的兴衰与政治的得失,立意高远,笔力遒劲。赋中对秦宫奢侈豪华的描绘铺陈夸张,穷形极态;对历史兴衰原因的分析深刻中肯;对世人的告诫警策醒豁。语言精美,流畅,明快,犀利;句式骈散兼行,错落有致;比喻生动贴切,别出机杼。字里行间,充溢着深深的感慨、澎湃的激情。此赋发扬了赋体铺张扬厉、精彩宏伟的特长,却无一般赋体文采有余而思想贫乏的缺陷。这篇辞赋汲取赋体非偶的句式,但又不受其束缚,骈散结合,流畅自哪,也是此文能广泛流传,赢得无数读者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