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天伦之乐
迷竹走进聂宅华丽豪富的大厅,四下里打量着。天骛倒是轻车熟路的样子,招呼着迷竹看这看那。聂海浦看着迷竹迟疑的神情,马上凑过来,接过她的背包儿,把她扶到沙发上坐下,一脸喜悦,“迷竹,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迷竹迅速回过头来否认,“不,你误会我了,我回来只是为了孩子,这里不可能是我的家。”目光坚定,不容置疑。聂海浦颓丧地低下头去,不敢再多说什么,迷竹能来到这里已是不易,一切都不能太急,她心里的疙瘩还没有解开呀。
迷竹的卧室被聂海浦安排在楼上一间最宽敞舒适的房间,窗子向阳,淡绿色的窗纱,透射着迷梦一样的色彩。隔壁就是天骛的房间,可天骛马上把自己的小枕头和小被子抱过来,费力地扔到迷竹的床上,他认为以后再也不用自己一个人睡了,因他从小到大,几乎都是和迷竹在一个床上睡的。
聂海浦很快追过来,抱住天骛呵哄,“天骛呀,你现在不能和迷竹妈妈睡,没看到吗?妈妈的肚子里有小妹妹或是小弟弟了,会不小心碰到的。”
天骛眨了眨眼睛,晶亮的眼神移向迷竹的肚子,为难地略低了一下头,突然好像想到什么似的,高兴地反驳,“小弟弟和小妹妹睡在肚子里面,我睡在肚子外面,怎么会碰到呢?”
聂海浦一怔,没想到天骛说出这样的话,有些尴尬地看向迷竹,迷竹把脸扭向一边,避开了聂海浦求救的眼神。聂海浦没法,只得摆起家长的派头儿,绷了脸道,“天骛,怎么又不听话?说不能在这里睡就是不能在这里睡。”
天骛看出聂海浦变了脸色,有些委曲地看向迷竹,泫然欲泣。迷竹走过来,把天骛抱到床上,爱怜地抚着天骛的头,“迷竹妈妈来到这里,就是为了给天骛做伴儿的,会一直等到天骛的身体完全健康,你以后可以住在这里的。”
天骛立时高兴得拍起了手,向聂海浦不满地纵了纵鼻子,挑衅道,“妈妈让我住,我就要住下来,不听你的!”
聂海浦看着孩子可爱的模样,忍不住”扑哧”一笑,伸出五指作势抓向他。天骛机灵地一跃下床,”咯咯”笑着绕圈儿而逃,但马上被聂海浦抓到,父子二人大笑着一齐滚在咖啡色的长绒地毯上。
迷竹看着他二人欢笑的样子,心中一动,似被眼前温馨的场面打动,冰凝的玉容上,竟难得地露出一丝笑靥。聂海浦虽然在和孩子打闹,但迷竹这一笑却没有逃过他的眼睛,立时有些痴痴地看向她,这笑容是自己多么渴望见到的啊,是那般的熟悉和亲切,当初她在自己的公司上班,由于自己的虎威,她几乎每天都在陪笑工作,而自己却是那般地不屑一顾,只知把大量的工作压给她,没想到世事难料,如今好似乾坤倒转过来,他变成了乞丐,每天巴巴地乞求她的笑,她的谅解,而自己却又是那般的心甘情愿毫无怨言。
迷竹发现聂海浦在偷偷地看她,立时收敛了笑容,恢复了往日如冰的容颜。聂海浦不由惭愧地叹了一口气,心中瞬时有些失落,但迷竹答应回来照看天骛,已是自己不小的胜利,还要奢求其它吗?想到此,黯然地摇了摇头。
清晨,迷竹从睡梦中醒来,看着身边甜甜入梦的天骛,腮边漾起一个漂亮的梨涡,她也没想到,孩子还能在自己的身边甜睡,这对她来说,是最大的喜悦和幸福。
迷竹穿着宽大的睡衣从房间里走出来,女佣早在外面候着,因聂海浦严厉叮嘱过,一定要照顾好迷竹和孩子,所以这几个雇来的女佣,都是万分地陪着小心。聂海浦却在天刚潆潆亮的时候到公司去了。
一个人艰苦生活惯了的迷竹,真是有些不习惯这样的生活,她谢绝了女佣们的服务,自己走到卫生间洗漱,那几个人只好到楼上去侍候小天骛起床。
迷竹与天骛用过早餐,天骛拉着迷竹要到外面去玩,室外是一大片嫩绿的草场。那里几乎成了小天骛闲来无事的乐园,如今有迷竹陪着他玩,他更是欢喜得了不得,把他最近得到的所有他喜欢的东西拿来给迷竹看。
迷竹看着脸上洋溢着幸福笑容的天骛,心中却升起一丝莫名的担心,如此豪华奢侈的生活,会给孩子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呢?她思忖了一下,心中有了一个决定,她想把孩子送到幼稚园去,让孩子在那里得到教育,要比在家里孤单单一个人任性玩耍要好得多。
晚上,聂海浦带着疲惫的身躯从公司回来,有眼色的女佣马上接过他手中的皮包。聂海浦的眼睛迅速扫视一下客厅,搜寻着迷竹和天骛的身影。女佣笑眯眯地告诉他,说迷竹和孩子这会儿在楼上卧室中。
聂海浦蹑手蹑脚地爬上二楼,凑到迷竹的房门外偷听,半天却听不到里面有动静,心下一丝疑惑,这个时候不会是在睡觉吧?聂海浦轻推了一下门,门竟然没有上锁,马上露出一个小缝儿,聂海浦小心地从缝儿中望进去,却看到天骛的一双小脚丫,没有穿袜子,光溜溜地伸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再努力往上一看,竟然是躺在地毯上,脑子”轰”地一下,不知是出了什么事情,”咚”的一声把门撞开,口中大喊,“天骛!你怎么了?!”
与此同时,一个装满毛绒玩具的塑料盆子从门框上掉下来,砸了聂海浦一身一脸,小天骛倏地从地毯上坐起来,愣怔怔地看清是聂海浦时,张开惊愕的小嘴儿,半天没说出话来。聂海浦虽然受到袭击,但看到天骛没事,放下一颗心,环顾一下室内,并没发现迷竹的身影,不由绷了脸问道,“天骛,这是怎么回事?是你搞的?”
天骛嘻嘻一笑,“迷竹妈妈讲的童话里就有这个事情呀,不过那里放的是石灰水,我这里放的都是毛绒玩具呀,砸不痛人的。”天骛稍停了一下,大人气般地叹了一口气,又嘻的一笑,”本来是逗妈妈玩的,没想到逗到了爸爸,咯咯……”天骛的口中发出一阵快乐的嘻笑声。
聂海浦听是天骛的恶作剧,绷了脸,“调皮!门这么高你是怎么放上去的?”
天骛从地上站起来,得意地摇了摇小脑袋,“我蹬凳子就可以了,又用这个棍子支了一下,它就上去了,嘻嘻……”
聂海浦上前爱怜地把孩子抱在怀中,摸了一把有些汗浸浸的额头,柔声问,“妈妈呢?”
天骛一边把手伸进聂天骛的内衣口袋里玩耍,一边不经意地答道,“到我的房间去给我找书去了。”
聂海浦”哦”了一声,轻轻地抱起天骛,向旁边的卧室走去。天骛的房间紧邻迷竹的房间,但迷竹来了,天骛的房间恐怕要空了。
聂海浦轻轻推开门,迷竹正站在书架前寻找着,手里已拿了选好的两本童话。聂海浦与儿子相视一笑。看着迷竹笨拙的身影,心中忽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安祥与幸福,由于自己的感情自闭,这个家已经好久没有女人所带来的温馨与祥和了。虽然迷竹还没有原谅他,但看到迷竹的身影,他已感到安慰,这个家对他来说再也不是一个清冷的空壳。
迷竹听到动静回过头,看到是聂海浦和天骛进来,就直接走过来,冷冷地看了一眼聂海浦,淡淡地道,“你回来了,等你有时间,我有事情要和你商量。”
聂海浦见迷竹主动和他说话,立时有些受宠若惊,忙放下天骛追在后面,“我现在就有时间,嗯……非常有时间,你什么时候和我说都可以,现在吗?”
迷竹看到聂海浦一副哈巴狗的形象,心里又是气又是好笑,但还是绷着脸转过头,严肃地道,“聂海浦,我警告你,不要这样大献殷勤,你我的关系不会因此而有任何的改变,我留到这里就是为了孩子。”
聂海浦叹了一口气,低下头,还不忘侧目偷窥向她,但大半目光还是放在迷竹凸起的腹部。心中坏坏地想,为完那一个,还要为了这一个,不知你会什么时间舍得走。如果还让你逃走,那才怪呢,我聂海浦就是超级弱智。
女佣彬彬有礼地过来请聂海浦和迷竹到餐厅去用餐,聂海浦点了一下头,对迷竹”嗯啊”了两声,打破适才迷竹带给他的尴尬,“迷竹,咱们先去用饭吧,你的事什么时候都可以说,这是真话。”
迷竹也不理他,随着女佣走下楼梯,聂海浦向后面的天骛招了招手,天骛听话地跑过来,聂海浦向他顽皮地眨了眨眼,高兴地抄起他,竟一使劲把他放在脖子上,引来天骛一阵咯咯的笑声。
迷竹在饭桌上把自己的想法对他说了,聂海浦一怔,把孩子送幼稚园是想干什么?心里一阵紧张,不会是想借此脱身吧?忙道,“嗯……这个我也想过,只是现在孩子的病情还不是很稳定,虽然幼稚园会有很好的照顾,但总不如在家里让人放心呀。”
迷竹放下饭碗皱了皱眉头,脸上闪过一丝不快,但还是耐心地解释,“孩子总在家里,不与外界接触,时间长了对孩子性格的形成都不会有好处,到了幼稚园就不会这样,他应该学会与小朋友相处,懂得谦让、不依赖。”
聂海浦有些怯怯地看向迷竹,窥探的眼神在迷竹的脸上搜索,想窥视出迷竹此举何意。他略思忖一下,小心奕奕地说,“孩子在家你也可以有个伴儿呀,孩子走了一个人在家不会寂寞吗?”聂海浦想套问出他最怕的事情。
迷竹斜睨向他,把聂海浦的心思看个透,如果自己要走的话,他是不会把天骛送进幼稚园的,抿了抿嘴唇,把有些傲气、轻蔑的眼神投向一边儿,“每天我不是还要接他回来嘛,他不在家,我也很轻闲的。”
聂海浦听出迷竹没有要走的意思,立时心头大喜,脸上像画了一朵山茶花,眉眼都纵到了一堆儿,“是呀是呀,你身子越来越不方便了,在家带孩子也是很累的,天骛就送幼稚园好了,每天不用你接送,我接就好,你只需在家好好休息就好,呵呵……”说完竟忍不住地笑出声来。
迷竹听他说到自己的身子,心头蓦然升起一丝不快,狠狠地斜了他一眼,站起身,“我吃好了,先上楼了。”转身欲走,聂海浦却伸手拦住她,讨好地道,“刚吃完饭最好运动一下,这样对身体有好处的,我也吃完了,我陪你到外面走一走吧。”聂海浦放下还没有吃完的半碗饭,追在迷竹的身后。
迷竹回头看他一眼,刚要拒绝,却见天骛也扔掉饭碗,急忙蹭下椅子,蹦到迷竹与聂海浦的身边,仰头道,“我也去,我也去!”
迷竹看看桌上父子都没有吃完的饭,无耐地从鼻翼中轻出一口气,妥协道,“都把饭先吃完吧,再一块出去散步好了。”说罢低身拉住天骛的小胖手儿,把他重又送回餐桌旁,温柔地坐在他的身边,慈爱地看着天骛进餐。聂海浦用手摸了摸后脑勺,嘿嘿地傻笑了两声,也迅速地坐回原位,狼吞虎咽地吃起来,边吃边还偷眼向儿子递去搞笑的眼神,逗得天骛边吃边嘻嘻地笑。
天骛吃了几口饭,看看迷竹又看看聂海浦,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爸爸,妈妈,为什么以前只有妈妈没有爸爸呀?爸爸为什么不早些接我们到这里来玩?”
这句问话让迷竹与聂海浦愕然相视,这个原因似乎还未对孩子解释过。聂海浦心里泛起一阵酸楚,悄悄看向迷竹白晰略显削瘦的脸庞,心中越发地感到对不起迷竹,她是他和娇柔的大恩人,自己却给她造成那么大的伤害,发誓今生一定要补偿她。
迷竹拿纸巾轻轻擦了一下天骛的嘴边,慢慢解释道,“以前爸爸开公司很忙,没有时间,现在不是接咱们过来了吗?你不要问这么多,只有妈妈不好吗?快吃饭吧。”
天骛泼墨般的长睫好奇地眨动几下,更显得眼神晶亮有神,透露着灵气,“爸爸妈妈都是住在一起的,爸爸为什么不和咱们一齐睡?”
迷竹的脸”腾”地一下红起来,一时窘迫得不知如何作答,聂海浦却在一边幸灾乐祸地笑起来。迷竹回头白了他一眼,聂海浦立时吓得收敛了笑容。
“小孩子问这么多干什么?再问妈妈生气了。”迷竹故意绷起了脸。
天骛见妈妈不高兴了,略低了一下头,粉红的小嘴嘟起来,似是很不满的样子,“就是问问嘛,爸爸和妈妈好像和别人的爸爸妈妈不大一样,有些怪怪的。”
聂海浦探过头来,插问一句,“儿子,怎么怪怪的了?”
天骛把手中锃亮的小银勺握在手中,指了指迷竹,“她总是对爸爸绷着脸,从未见妈妈对爸爸笑过,而且也没见爸爸吻过妈妈,电视里的爸爸都是每天吻妈妈的,你们为什么不那样?”
聂海浦听孩子问出这么大胆的问题,一时也有些语塞,有些怯怯地睇向迷竹,”哼哈”了两声,“嗯……爸爸当然吻过妈妈,只是儿子没看见,不要闹了,快吃吧。”
天骛听聂海浦这样说,立时不依不挠起来,“不嘛……为什么不让我看到?我偏要看,你现在就吻给我看,不然我不吃了。”把小银勺咚地放到桌上,一副”罢食”的坚决样子。
聂海浦心里却乐开了花,心道,真不愧是我的儿子,这不是帮爸爸的忙吗?你最好在这个问题上大闹一下,爸爸想亲妈妈好久了。于是直愣愣地看向天骛,眼神中充满渴盼。天骛看着爸爸的眼神,似乎读懂了爸爸眼神的用意似的,连扭身子再哭哼哼。
迷竹见到这个情景,早已是满面羞红不知所措,正在难堪时,忽觉脸颊上一热,聂海浦特有的气息如一阵风般扑了过来。迷竹一惊,诧异地看向聂海浦,占了便宜的聂海浦满面堆笑,慌忙解释,“给孩子看的,给孩子看的,你看他真是不听话,都不好好吃饭了。”
迷竹负气站起身,满面通红啐道,“你们父子没一个好东西。”转身再也不顾他们是不是吃好了饭,独自走出门去。聂海浦把头扭向天骛,得到满足的小天骛笑眯眯地把手伸过来,咧着快乐的小嘴儿,“爸爸亲妈妈喽!好香呀,以后亲妈妈不准让我看不见!”聂海浦兴奋地抱起天骛,一脸嘎笑,宠溺地括了一下他的小鼻子,“你这个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