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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向左向右走3

紫兆被这个词吓了一跳,“这么严重?”尽管她本人觉得爱情里并没有第三者可言,但像良姻这样表面花枝招展、内心传统守旧的女子,一定觉得当小三是有违伦理道德的事情了。

“不想因为谈个恋爱平白惹来一身是非,不如趁早分手。”良姻说完之后便垂头不做声。

紫兆猜想良姻一定是被人说了某些难听的话,正想继续追问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是一个陌生又有点熟悉的号码,她未作多想便起身去接:“喂——”

“你好,我是裴既。”男人的声音礼貌克制,“麻烦你转告杜良姻,我就在你家别墅外面。”

“你是怎么找来的?”紫兆大感惊奇。之前良姻用裴既的手机打过她的电话,他会有她的号码并不稀奇,问题是他居然知道良姻跟她在一起并直接找到她家的别墅……有点水准。

“不难。”裴既显然不愿多作解释,“如果杜良姻不肯出来,我会一直等下去。冒昧打扰到你实在抱歉,但也希望你能够体谅一个被莫名其妙抛弃的男人此刻的心情。”他半开玩笑的语气分明是在竭力按压自己满腔的怒火。

紫兆顿时黑下一张脸,回头瞪向良姻,“问题还没解决就往我家跑!死出去!”

良姻苍白的脸上满是惊惶,“不要……我不要出去……”她不敢面对他啊!

紫兆见状二话不说,直接拎起她的胳膊将她拖下床,“杜良姻你出息点好不好?好歹一匹狼,每次遇到困难就变种成鸵鸟!你躲他能躲一辈子吗?”她将良姻送出别墅之前只留下一句话——“记住,所谓的爱情还没有强大到足以排除万难,我们身边有太多干扰的因素,并不是凭一己的喜恶就能取舍一切。该怎么选择你自己拿主意。”

那句话令良姻赫然清醒!曾经以为只要相爱就可以在一起,可当她爱上裴既,却需要面对这么多重的阻挠,独自为他承受这些痛苦和挣扎,如果筋疲力尽走到一起只能换来两个人的千疮百孔——这真的就是她想要的爱情吗?

不!她不要!与其被他知道真相后两个人拖泥带水地牵绊折磨,倒不如由她持刀断个彻底。

他们已经不可能得到完满的幸福,莫零的出现,即便他后来选择了她,她也会控制不住自己去猜忌生疑,像一个怨妇,满腹的委屈和唠叨而极不自信,连她都讨厌那样的自己!

她终究是自私的,即使分开了也想让他记得曾经优雅迷人的自己。所以现在说分手——起码是在他还爱着她的时候——在她最美丽的时刻——

那天的夕阳红得有些荼靡,或许是因为临近夜晚,气温降下来,反而变得清爽。良姻走到裴既面前的时候突然有种恍惚得不真实的感觉,在她的印象中,分手一定是在雷雨交加的糟糕天气下,女方一定会哭得歇斯底里,或许以后还有藕断丝连的纠缠,可事实上——那次的分手很平静,他们同时转身,一个向左一个向右,从此两条平行线没有交集。仿佛他们相爱也只是前尘旧梦一场,并非真实存在于这世上。良姻茫然地想,或许这两百多天朝夕相处的时间,也只是她七年的相思未泯而编织出来聊以自慰的一个幻梦吧?

四目相对,是良姻先开的口:“裴既,我们分手吧。”

裴既静静地看着她,良姻并不知道他在这短暂的沉默中已经设想了千万种可能,然后冷静地问出两个字——“理由?”她若是说出来,他必会想尽办法推翻她的决定,只要不是他唯一害怕的那个理由——

但良姻说了:“因为我发现,和你交往其实并没有我想象的那样美好,也许是因为得不到的时候总是心存遐想,而得到之后反而觉得索然无趣——”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直望着天际夕阳,语气里似有一丝淡淡的苦恼和歉疚,“也许是因为我的个人意识超出现实生活太多,而你不能满足我精神上的空虚,和你结婚……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裴既听到这儿反而笑了,只是神色有些枯索的凄凉,“所以,和我交往你其实并不快乐,而是一直在勉强忍受?”

良姻并未否认,迟疑了一会儿才说:“不管你听了这些话后对我是什么看法,就算你还喜欢我,也请你不要像何西源那样纠缠我——”她言语淡漠,却无比残忍决绝,“那样的话只会让我觉得你面目可憎。你是个聪明人,应该不希望会是这样惨淡的收场。”

裴既的右手紧握成拳一直在颤抖,但他强作镇定地说出几个字:“我,不会,那样做。”

良姻牵动唇角笑了一笑,“谢谢。”

那简单两个字,平平淡淡重叠的音节,是他们爱情的终结。

一年后良姻重又回忆起那天的分手,并清楚记得是在六月末的傍晚,空气里的热度皆冷却下来的时候,遥遥天际有一抹焕丽的莲红色的彩,“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也许就是用来形容他们的爱情。

6月29日,距离今天整整一年的时间。

女人失恋之后大抵会有哪些变化呢?良姻淡淡地想,剪短发?换着装?或者突然间的性情大变?似乎没有一样体现在她身上,她还是从前的老样子——留着中分的黑色长发,上个月重新烫了大卷,夏天的时候偏爱穿显身材的甜美系连衣裙,都是今年的新款。

倘若真的做出改变,反而是在提醒自己记得那一次的分手吧?

“良姻,你真的不打算写小说啦?”临近下班的时候,邻桌的同事秦依一打断她的思绪,托着下巴一脸苦闷的表情,“已经快一年没有看到你的新作了,人家想念得紧呐。”

良姻微笑,或许这是她唯一的改变,“没灵感就不写了。”

她与秦依一不仅是公司同事,也是合租的舍友,更巧的是,秦依一居然是她的忠实读者。那次她用U盘去秦依一的电脑里面拷电影,结果正好被她发现一个“忘既”的文件夹,顿时像找到知音一样口沫横飞——“良姻你也喜欢看忘既的小说吗?我超喜欢她的,她出的每一本书我都有买!可惜她的作品多数是在大学时代写的,后来就不经常看到她出新书了……”

听她眉飞色舞地说完,良姻报以赧然的一笑,“谢谢。其实……我就是忘既本人。”

或许是因为这层关系,秦依一对她格外热情亲切。他们的公司是国企,她和秦依一都是坐办公室的,工作清闲且薪水丰厚,良姻觉得能够找到这样的工作也该知足了。

“千万不要啊,忘既大人,我不希望《莫等流韶》成为你的封笔之作。”秦依一眨眨眼睛作可爱状,“虽然这本书叫板很响,不过我还是比较喜欢你以前的风格啦。”

良姻便笑,“因为《莫等》是悲剧结尾吧。”她以前的风格偏向于华丽唯美、细腻煽情,而且都是happy ending,但《莫等流韶》是例外。

“就感觉《莫等》太残酷了,看得我一个星期没胃口吃饭。”秦依一突然有些好奇,“你怎么会突然想到转变风格的?是不是从哪里找到的灵感?”

良姻低头轻笑,眼里闪过灰色的情绪,“可能因为……忽然发觉现实远比理想残酷吧。”

当她真正经历过那些事情,发现以前用文字构建的象牙塔和空中花园纯粹只是虚妄。而她的心境也受到影响,再也写不出那些浪漫而甜蜜的东西。和裴既分手之后她仅用一个星期的时间完成了《莫等流韶》,交稿之后便不再写小说,而是踏踏实实地找了一份工作,重又步入朝九晚五的上班一族。

从前她一心想求安逸,而现在她已经没有资格享受这种安逸。因为没有人会将她藏在大房子里,并承诺要养她一辈子了。

良姻一时怔忡,鼠标已经点进天涯论坛,心情忽发变得很糟糕,她亟需找点乐子。但她还没来得及翻开帖子就立刻关闭网页,因为她看到办公室主任郭霖风风火火地走进来——

“小秦,你马上整理一篇关于我们公司的科学理财计划出来,这是资料。”郭霖将手中厚厚一叠资料递给秦依一后又立马给良姻分配任务,“小杜,我们公司马上要拍一个关于‘科技创新’的宣传片,你联系一下津渡传媒影视制作部的肖经理,这是名片。”

一听到“津渡传媒”四个字,良姻的表情明显有些不大自然,“要我联系吗?”

“对,到时候按照肖经理的要求写一篇文案出来。”

郭霖麻利地交代完毕又风风火火地出去了,良姻盯着手里的白底紫色印花名片发呆,是肖颐的,她已经由以前的助理升职为经理了,自己预料得果然没错。

要不跟秦依一调换过来?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便被良姻否定,一面暗骂自己没出息,不就是以前的同事嘛,有什么放不开的,何况只是联系肖颐,又不是联系他……

良姻这样想着便拨通了对方的电话。

“喂您好,津渡传媒。”

电话那端的女子声音简洁干练而并不陌生,短暂的失神后良姻飞快地说:“您好,是肖经理吗?我是龙城科技有限公司的,我姓杜。我想跟您谈谈关于我公司的宣传片的事情——”因她对津渡传媒始终有种无法释怀的情结,本来已经打算隐瞒自己的名字,却在秦依一突然走到旁边喊出的一声“良姻,借两张A4纸啊”之后,尴尬了一瞬——

“良姻?你是杜良姻吧?”肖颐分明听见了那一声“良姻”,凭她灵活的交际手腕定然不会装作不认识的,“难怪我听你的声音那么耳熟。”她一面说着一面下意识地望向身边站着的裴既,却见他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不要说出自己在场。

他太清楚良姻的性子,如果知道他就在肖颐旁边,一定会直接挂掉电话。

“原来肖经理还记得我啊,真是不甚荣幸。”良姻带着些玩笑的口吻客客气气说道,“我以为你肯定把我这个无名小卒忘了,都不好意思跟你自我介绍了。”

清楚听见她的声音,裴既心下否然:不好意思?她根本就是故意隐瞒的吧?

“哪儿的话?我忘了谁都不敢忘记你啊。当年你协助拍摄的专题片还经常被我们影视制作部当作样品展览给客户呢。”肖颐亦是笑着同她寒暄一番,“你现在在龙城科技那边工作?”

“呵呵是啊,我也就只能当个文秘混混日子了,哪像肖经理这样能干啊。”……

那通电话约莫谈了二十分钟,聊的大多是言不及义的琐事,这原本不是肖颐的作风,但她分明看到裴既的姿势——他微微弯着腰,靠近了听筒,聚精会神地听着电话那头良姻的声音,甚至不敢大声呼吸,脸上的表情已不是惆怅或是沧桑所能形容——那是一个男人最深沉如海却压抑在怀的情感,他的眼里偶尔流露的笑意,近乎是一种虔诚的感激……那一瞬,肖颐的心里陡然泛起一种无法言喻的辛酸,她知道他有多想听到良姻的声音,多一分,多一秒,都是他弥足珍贵的慰藉——所以她不停地插入话题,延长了这段原本简短的公事对白。

直到良姻挂断电话,裴既才缓缓直起身子,微笑着对肖颐说了声:“谢谢。”

肖颐一时语塞,只是看着裴既转身离开她办公桌,到最后消失在办公室,像是突然减速的慢动作一般,每个动作都生生被拆解开来。平日里器宇轩昂、处变不惊的男人,此刻的背影如同画布上苍白的留景,所有的锋芒完全敛去。肖颐想劝慰几句,又想说关于这个月的部门扩建策划案还没有来得及核对好,但最终都忍住。

裴总和杜良姻……他们之间究竟有过怎样的过往?又因何会造成今日这种局面?

肖颐马上赶走脑中的想法,上司的私事绝不是她应该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