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攻伐(下)
许绩一夜之间共写了三大长卷,包括周边各国目前的各项阻力和助力,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提出了“连横合纵”的战略方法,其实很简单,用老百姓的话就是找人合伙,个个击破,这一提议正好跟金谋的想法不谋而合。金谋看完后说了一个字:好!这个好字注定了许绩从此飞黄腾达,只是这项连横合纵的提议开始只有三个人同意:金谋、季海、许绩。而能联合到的盟国也只有东傅,其他三国的目标都是大金,上百年来被大金侵占的领土,他们可是想要全部收回来。
许绩第二个月就以监察御使的身份被派往北省,实际上是想让他掌管北省二十六大县、十七小县的财政大权。大战将至,靠近北齐的北省尤为重要,金谋能把这里交给一个刚认识的许绩,实在让人百思不得其解。这个决定既危险,又巧妙。险在此人的能力有待考证,稍出差池就有可能扭转整个局势,而妙也妙在此处,所有人都不信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穷书生能干出什么事,不管国内还是国外,尽管所有人嘴上不说,心里却都放松了警惕,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第一个沉不住气的是南陈,凭借着雄厚的财力,非常有信心能拖垮外强中干的大金王朝,一雪前耻。
大金驻南疆的上将军龙眼,年龄不足十八岁,据说第一次两军对垒时,敌军全部笑场,这么个没脱胎毛的小子居然是十万大军的主帅!简直荒天下之大谬,结果?结果南陈五万先锋大军被这个胎毛没退的小子引进了山谷之间,来了个全军覆没,领教了一下什么叫兵不厌诈!
第一场仗,龙眼歼敌四万两千八百三十人,损失五十人,惊动了整个朝野,本来还惶惶不安的大小朝臣,此刻才真正领会到太子金谋的厉害!
然而季海还没来得及看到前方捷报,腹中的孩子就抢着要出世了,比御医估计的临盆时间足足早了半个月。
天海居外,整整围了两层御林军,金谋“稳坐”起居厅,听着季海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显然非常的坐立不安。
太子妃曾氏也从东宫赶过来,陪侍在屋内,金谋虽然已得两女,可这次不同,这个孩子是他跟她的,爱屋及乌可能是人的本性。
门外站了一大群太医,个个低头抱着药箱。
从昨天夜里开始阵痛,已经一夜加一上午了,有时里屋一听不见声音传出来,金谋就想往里面冲,怕她出事,可总被守在门口的丫鬟、婆子给拦回来。如今都快中午了,居然还没生出来!
“看天上!”门外有人喊了一句。
外面所有人都抬头往上看,一位年纪最老的太医看罢突然跪到地上,“太子殿下,是……是祥云!”
金谋横过一眼,什么祥云不祥云的,里屋的情势这么危机,就算天上飘下神仙,他也没那个兴趣。
正好对上了这个点,里屋传出了一声婴儿的啼哭,满院子的人全都跪下,天降祥瑞,这孩子今后绝对不是个凡人。
“恭喜太子殿下,天降祥瑞,预示我大金王朝千秋万代!”众人山呼。
没兴致对天上那几朵正好飘过的红云歌功颂德,他要做的是确定里面的母子是否平安。
“恭喜殿下,是位世子。”产婆们给婴儿清洗了身子,正想抱出去给金谋看,没想到他自己进来了。
季海已经虚脱,连睁眼的力气都快没了,眼前昏暗,连他的脸都看不清楚,只能感觉到他的手覆在了她的额头上,她太累了,但知道孩子平安就好,那么清脆的哭声,看来她生了个健康的孩子……带着欣慰沉沉地昏睡过去。
于是,没过晚饭,京城就传遍了太子得子的消息,加上那几朵祥云,这位刚出生的皇世子俨然成了众人口里的神仙转世。
所有人都很开心,这是金谋的第一个儿子,更重要的是他跟她的孩子,也许众人把他那份激动理解成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可他不在乎,这孩子是他一直期待的。
掌灯时分,季海才醒过来,孩子正放在她身旁,没被人带进宫里,这孩子是大金开国以来唯一一位出生后依然留在母亲身边的皇世子。
“引辰……”摸着她脸上的鬓发,想说话却又说不出来。
季海浅笑着,“去吧。”就算不想让他走,他也非走不可,这男人是帝王,帝王的脚步只能跟,不能阻,即便是她也一样,只要看他身上那副锃亮的金甲就知道,他的心已经飞到北疆去了。男人的世界里除了女人还有很多东西,很多即便她做了十几年男人也不能够了解的东西。
妮儿搀扶着她坐起身,他盔甲上反射的金光照得她满脸金黄,他像尊天神,第一次见他时,他也是这么威风凛凛,没想到这个人居然成了她孩子的父亲,她的男人!
“爷,你爱我吗?”
金谋怀里正抱着孩子,被她这句话给问愣住了。
“我今天才发现,我是真的爱你!”
她莫名的告白让屋子里一时变得很安静。
“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伸手捏捏她的下巴,想张口说话却被笑给冲没了,她第一次这么直白地表达心意,没想到羞怯的却是他!有几个人女人对帝王说过她真的爱他?
他们的辞别就在她简单的告白里结束了,从这一天开始,金宏从母亲那得到了生命,从父亲那得到了他的名字和地位,金谋亲征北齐,从此天下大乱!几乎每个男人的梦里都带着杀伐和鲜血,每个女人的眼里都带着恐惧的期盼。这世上,战争几乎都是男人的事,可痛苦几乎都是女人的事。谁也不能明白马革裹尸的那个要远远比看着他的那个幸运,因为他的痛苦只是短暂的一刻,而另一个却可能要一生都活在痛苦之中,这就是男人们的世界,他们用力撇清战争和女人的关系,然而他们的金戈铁马却载满了女人的思念和眼泪。
季海从此开始真正协助他,以他的女人的身份。
国内空虚,剩下的大半是老弱病残,皇上也于半年之后病逝,外忧内患,再加上还有位闲置的二王子,这边疆内外可是同样的精彩与刺激!攻伐不仅仅是他的事,也是她的事,“其实你也能成为一位明君!”他如此说过,可惜她知道自己少了些魄力,多了几分顾及。
皇上病逝,他不能回来奔丧,大王子效力于西疆,同样不能回京,一切事宜只能由二王子金修暂代,季海插不上手,因为她是女人,即使她手里攥着祥龙令也不行,这个世界的主流依然是男人当权。说到底,她也站不到与他们齐平,只能作壁上观。
太子金谋不在朝,皇上驾崩前却有遗召,令金谋就地登基。金谋在边关坐穿龙袍,升十二面龙旗,改国号征元,其余一切从俭。
南疆的捷报频传,龙眼连胜三次,可惜南陈改用了守势,想拼财力,以大金目前三面受敌的状况,他们猜想金谋撑不了几天。孰不知,战争背后还有另一个预谋正在上演。
作为大金私底下的盟国……东傅,正在运用各方面的力量努力将四大商会合并,各国军需粮草、战甲兵器自然也少不了他们的参与,战争越激烈,他们就越容易合并。东皇暗地里帮助大金的同时,也在努力建立自己的势力,他发的是战争的财,借的是战争的光,利用大金这个有利的地理位置向各国进行战时通商,当然大金也利用他的财力,相辅相成,这就是许绩提出的“连横合纵”。
季海在这些事件里扮演的角色是主控,既不能让东傅在大金的势力太过庞大,也不能太小。她怎能看不出东皇段扬的目的,如果说一开始他只想借战争整顿国内各大商会割据的局面,那么这半年的激烈战况已经把他的胃口撑大了,他要的很有可能是称霸五国,做五国之主。
前几天刚收到密报,西商会与二王子金修来往密切,这些闲来无事的人看来是闲不住了,她必须想办法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免得前方大战,后院却起火了。
“夫人,宫里传了话,皇后一会儿来看大皇子殿下。”丫头在书房外面轻声传话。
金宏……季海跟金谋的儿子,还不到七个月大就由皇世子升为了皇子,而且他是金谋唯一一个儿子,其尊贵程度可见一斑。
季海倒没多在意这种事,现在这个局面容不得她为这种小事操心,得赶紧想办法把二王子的气焰压下来,否则万一他被东皇策反,问题可就大了。
奶娘抱着金宏刚遛完弯子回来,小家伙特别有活力,一望见娘亲,立即从迷蒙的睡意里清醒,四肢也因为亢奋张牙舞爪。季海没时间抱他,她正在给许绩写信,商量下一步的计划,可小家伙也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他出生七个月以来,除了刚出生那会儿哭了几声,宣告他的到来外,就再也没哭过,他不靠眼泪来达成目的。使劲扒开奶娘的胳膊,眼睛死盯着季海,他一定要让娘亲抱抱。
拗了大半天,季海本想让奶娘把他抱走,可对上他的眼后还是作罢,那双本来还很坚定的眼睛,见娘亲看过来之后,突然变得如小猫般乖巧。季海知道这小子在做戏,可毕竟身为人母,看着孩子这么瞅自己实在于心不忍,今天一上午都没见到他,昨晚她又睡得很晚,回去时他早已经睡了,索性招了招手,示意奶娘把孩子抱过来。小家伙早已经把上半身伸出了奶娘的怀抱,要是长了翅膀他肯定已经飞过来了。一坐进她怀里却变得相当安静,看着她执笔在宣纸上写字,更是一眨不眨地盯着,也不乱动。写好信,折好,装入信封,封上蜡油,才发现小家伙正盯着信封看,似乎很好奇,他对于娘亲做的一切都很好奇。
季海喊来王三儿亲自送信。见王三儿拿走信封后,小家伙突然变得活跃起来,他知道娘亲的正事已经做完,可以陪他玩了,亢奋地挣扎着四肢,真不知道这个鬼灵精到底像谁!
抱起他站到金谋的画像前,孩子从没见过他,可她想让孩子认识自己的父亲,特地让画师画了一幅他的画像,有空就会抱孩子过去看。画像旁边还挂了一幅地图,是许绩特地派人送来的北疆地图,这样她就可以知道他目前所在的方位。
“宏儿,这里就是爹爹站的地方。”拿着孩子嫩乎乎的小手碰着地图上的一角,再指指旁边的画像,“爹爹,这个是爹爹。”重复着不知道已经说了多少遍的称呼,不管孩子能不能明白,她都不停地重复着。
金宏睁着一双能让天下母亲的心都软掉的明亮的眼睛,看看地图,看看旁边的画像,再看看娘亲的脸。不知道他是不是明白了什么,或者只是纯粹地兴奋,用力在母亲身上纵跃上半身,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乱叫,粉嫩的嘴角还流了一道口水,惹得她忍不住亲了他的小脸一口。这孩子就是她快乐的源泉,不管再怎么累,看到他,总觉得浑身都是力气。
“夫人,皇后娘娘到了。”丫头福身后站在门外,眼睛却不停地瞄着季海怀里的小皇子。
金宏不但是他娘亲的开心果,连下人也喜欢看他,长得可爱,又爱笑,私底下不少丫头老爱跟奶娘央求让她们照顾小殿下,可惜宫里刚下了规矩,小皇子的起居都需要专人照顾,没得下面人胡来。
太子妃曾氏是金谋的嫡妻,如今已经荣升为皇后,虽然还没得到封号,可业已接管了六宫,成为六宫之主。她自己一无所出,自从季海诞下金宏后,总爱宠着金宏,不是送这送那就是出宫来看他,比她这个亲娘都想得周到。
“给皇后娘娘请安。”
“不用了,还抱着孩子呢,哟……宏儿流了这么多口水,来来,让我抱抱。”早被季海怀里的孩子吸引了全部目光。小家伙也非常配合,见了她似乎也很兴奋,虽然还是不大愿意离开母亲的怀抱,一只手死拽着娘亲的衣襟,可脸上仍然笑得一脸亢奋。
季海明白皇后的心思,她是真的没有恶意,对金谋满腔的爱慕,如今全放到了宏儿的身上,这种感情转移是无奈中的无奈,守着一个永远只对自己以礼相待的丈夫,还能做什么?她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她没季海那么幸运,可以得到金谋这么信任和倾心,但她也有她的原则,勉强去争一颗不属于自己的心,到头来伤的铁定还是自己。她没有西宫李氏那么痛恨季海,因为她知道这条路是自己选的,就算错了,也要自己来承担,况且就算真的斗起来,她们也未必是季海的对手。金谋特地将她安排在宫外,很明显就是不想让她卷进后宫的是是非非,他对她们没有感情,可起码也不想她们成为争斗的牺牲品,聪明如她者怎会不明白这些道理?
皇宫内院的事,季海从不过问,至于宫里有多少人嫉恨她,她也不在乎,这世界上嫉恨她的人多了去了,要是每个人都难过一下,怕是这辈子都忙不完。她照样偶尔送金宏进宫去给太后、皇后看看,她们也不硬把孩子留下来。这孩子生下来就是特殊的,没被送进皇宫,先皇也是同意的,既然先皇都默认的事,谁还有那个胆子提什么祖制,何况孩子的母亲怀里还揣着祥龙令!虽然朝臣们多心存不满,这么高尚的物件怎么能放在一个女人的手里!可惜也只是心理愤慨而已,真说到要跟她作对,他们还是有些畏惧的,这女人的手段了得,这么多年被她整下来的人到底有多少,他们心理明镜似的,就连扳倒那几个皇子,也有她一笔功劳,如今新帝不在朝,面子上大小事都由议事厅那几位老臣处理,私底下,谁不知道大权掌握在她手里,这女人如今真算是如日中天了。但别高兴得太早,不是还有位二爷嘛!他们现在就看看这个女人怎么对付这位心机深沉的二王爷!
满朝大臣,除了先前心向三王子的,其他人都禀持着作壁上观的态度,就看这个女人跟二爷怎么斗!
季海心里不是不明白,她手里的那块祥龙令如今根本就是个祸害,多少人盯着那块令牌找她的过错,现在她就是立刻把它给扔了也来不及,目前能做的就是尽量低调,然后再杀一杀这满朝文武的威风,让他们知道这种危难时刻,身为人臣的可没有坐山观虎斗的权利,可惜这太难做了。
边关的战报一封接一封,南边已经让龙眼控制住了局面,西面也还凑合,最重要的就是北面,他跟齐辉两人对上,那可是鱼死网破的事。已经出征一年多了,仗还没打几场,却也是她最担心的地方,他只来了一封信,信上只有寥寥几个字,“佳期毅待,佳人保重!”她没有回信,只让人送去了儿子周岁时剪下的一撮胎发,那还是两个奶妈抱着,让宫里的师傅给剪的,小家伙为此整整一天没吃奶,他似乎很讨厌被别人强迫,这一点倒是像极了他。
“夫人,皇后娘娘派人来传话,说二王爷的侧妃今儿进宫请安时,腕子上带的东傅大珠很好看,听说夫人也认得几个东傅商人,就想让夫人也弄一串带带。”丫头隔着帘子传话。
季海正跟孩子玩耍,她清楚皇后是想告诉她二王子已经跟东皇勾搭上了,这一点她比任何人都知道得早,但此时此刻也只能等,时机不对,“知道了,带话给皇后娘娘,就说二王妃那串珠子我见过,会帮她弄一串,不过要等些日子。”
“是。”
金宏已经能抓着椅子移动,一身亮金色的小袍子,把他的小脸衬得玲珑剔透。
“带宏儿去午睡吧。”唤了一旁的奶娘,她还有事要出去。
金宏已经能听懂一些谈话,娘亲居然又要把他给踢出去,这怎么行!才刚进来没多久,就要被送回去,硬是抓着娘亲的裙摆不撒手,他非常讨厌那张小床。
奶娘不敢硬扯他的小手,抱了半天也没抱起来。季海居高临下地看着儿子的眼睛,这双水汪汪的眸子已经能看出小家伙的情绪反应了,里面透着一份执拗,但她要打败这份执拗,不管他以后是否能继承大位,这份执拗都会影响他的为人处世。执拗不同于执着,尤其身为皇家的子孙,这都是大忌。
季海要给儿子上一课,告诉他不能因为自己的身份恃宠而骄,尊重别人才可以得到尊重,进而得到帮助。
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开他的小手,从他两道小眉毛上可以看得出掰疼了,她的心像是被什么猛抓了一把,真想把那双嫩乎乎的小手捧在手心里呵疼,可惜不能,他也许就是将来大金的之主,这么做可能不是害了他就是害了百姓。
小家伙也不哭,只是看着娘亲褶皱的裙摆,突然又猛地抓过去,他不放弃,可她也不放弃,此时此刻她多希望自己只是个平民百姓。
奶娘抱走了金宏,季海怅然若失,这就是她选择的路,身为帝王的女人、帝王的母亲,绝对不是件容易的事。
龙眼上了个折子,五百里加急,说南陈派了使臣议和,看来这小子是把南陈给打蔫了。这个折子解决了她不少麻烦,最近二王爷金修鼓动了不少大臣上折子劝说停战,有十几份还直接递去了北疆,实在很难处理。二王子就是抓住了朝臣和百姓们的反战心理,想把大金这锅汤给搅混,越混他越好得利。以季海一个人的力量怕是不行了,如今能让整个局面暂时消停只有两个方法,一个是尽快结束边关的危机,这一点很难,基本不作考虑,第二个是把二王爷金修的根子彻底挖掉,也只有这样才能暂时缓一段时间,但他毕竟是亲王,又藏得很深,小病小灾的根本不能拿他怎么样,况且东皇的势力已经开始慢慢偏向他,这恼人的局面她一时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解决。
已是初冬,天气越来越冷,今年西省五个县又闹旱灾,快到年关了,总不至于连赈济灾民的钱粮也不拨吧,她真想把自己化成粮食运到西省去。不是国库里拨不出这么多银子,只是那些银子还要留给西、北边关的二十多万将士,动了一分一毫,到时边关上缺了一粒粮食,也会让军心浮动,搞不好就会满盘皆输啊。
要是他在会怎么办呢?此时她才觉得有些无力,外人都觉得她是个铁血娘子,好像什么事也难不倒她,就算暴风骤雨,到她这儿也会变成绕指清风,其中的挣扎与费心谁也看不见,也不会明白。
沉寂了半个月,眼看二王爷的势力日渐扩大,朝中文武不说话的也越来越多,硬碰硬的做法肯定是行不通的,她手里的权力只驾设在那块祥龙令和金谋的身上,如今金谋远在漠北,根本就是鞭长莫及,想帮她也帮不上,既然金谋不在,那块祥龙令自然也就失色了不少。要怎么办呢?
披着白色皮裘外褂,站在花厅的圆门边上,一大早,天上就断断续续地飘下碎雪,今年的第一场雪下得特别晚,也特别的冷,冷得她觉得心都快被冻上了。
宏儿今早就让奶娘抱进宫了,皇太后怕她这里事多,照顾不上他,今年天气又特别冷,怕把她的宝贝孙子给冻坏了。她去吧,孩子在宫里确实比在她这里安全,如今这个局势,说不准会发生什么事。
王三儿抄着手进了院子,见她正站在花厅口,赶忙躬着身子跑过来,“夫人,皇上的密信。”
“密信?”他这时候来信肯定是大事。
“刚刚王护卫亲自送来的。”
“他人呢?”
“皇上有旨意,让他递了信后立即出城,不得在京里逗留,而且王护卫是易了容的,刚在聚宝斋里我都没认出来是他。”
拿起信,信封是用火漆密封的,封印上印着他的别名……长空,这个名字他只在外面用,很少人知道,看来这封信真是很重要,否则他也不用做得这么神秘、谨慎。
打发了王三儿后,才进花厅打开信,刚劲有力的字体跃然纸上,那种浓烈的熟悉感让她的心里泛起一股暖意,已经一年多没见了,可看到他的字却一点也不觉得陌生,反倒像他一直都在身边,这次来信的字数很多。
[引辰吾妻:
深知吾妻今时之痛,十余份奏折已览,知皇兄业已动手,其在朝中之势力可大可小,能与其争者,今朝中无有,知吾妻如今懊恼,但利器过尖不宜正面相对,避其锋,躲其阴,从长计议。
暂可将大军粮草、国库之缺暗中交由许绩,吾已让其在北省暗中建立存库。甲县乃吾先祖诞生之地,是以之前自称北省万甲县人,几代先王都从暗自存金与此处,以备不时之需,因此,军需暂时无恙。此时可将朝事脱手,送与皇兄掌管,其必想笼络人心,则西省之灾民必然获救,可借其财力消其锐气,暗中查其不臣之心。如今将先王临终赠吾之言送与吾妻:国无二主,仁心与民,不可与悖逆之臣。
望吾妻千万保重,适当时机,吾自当助汝成就此事,不许置身于危难之中,切记!
夫季长空]
季海捏着信纸,一时间不舍得烧了它,呆呆地看着落款的四个字……夫季长空,他始终都在身边,他始终都清楚她有什么危难,也因此,她怎能不对他死心塌地?他是个明君王,懂得攻伐之道,懂得如何保护自己的忠臣,他也是位好情人,起码他知道何时她最无力、最需要他的帮助。他们的感情也许就是这样一步步走到现在,发展成如今的密不可分,遇到这样的男人真不知道到底是幸运还不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