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亏欠，一人一份1
被媒体逮到，纠缠了一下午，夏意逃脱时觉得疲惫不堪，真正回到房间，却没有一丝睡意。
到了十一点，夏意估摸着其他人都睡了，一个人到花园散步。
山里空气好，天空特别的深远，细细弯弯的上弦月挂在山顶，星星密密麻麻的像海滩的碎石。星空下的后庭花园，有一种静谧的美。游泳池已不是蓝色，映着天幕，映着灯光，水波凛凛。
夏意沿着游泳池边漫步，走到尽头时，发现回廊那边的黑暗中有一点亮光。
邵钧坐在台阶上，望着前方，手里夹着烟，脸上不再有悠然的笑。
“你不是戒了？”
邵钧微讶，看着夏意，含在嘴里的烟，放也不是，抽也不是。
夏意捏住烟身，从他嘴里抢走，扔在地上，用脚踩熄……不经意瞥见他脚边一堆烟头，眼神严厉起来，“你不要你的嗓子了，抽不死你。”
邵钧悠悠地笑笑，“你还关心？”
夏意看着他，微皱眉。
邵钧也觉得这话问得没意思，用笑掩饰过去。他拉她坐下，看着她的手腕缠上绷带，露出放心的神色。
夏意坐在他旁边，以为他有话说，结果他继续看着前面沉默。
他也是喜欢安静的人，但在人前，他从不会露出喜静的一面。他和大伙儿闹，带头恶作剧，比其他人都吵，但在把气氛炒热之后，他会悄悄然退到没人的地方，独自点一根烟，漫无目的地望着前方。
很多次，她以为他在思考未来，但他告诉她，未来有什么谁也不知道，想破头也没用。她问他想什么，他笑一笑说，回忆。
那一刻，她只想拥抱他。
他在她心里是强大的存在，但不代表他不需要关怀。那时候，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她就决心做那个支持他的，唯一的人……
夏意眼中闪起一丝泪光。
为什么许下的誓言会破灭？那时候小小的、专心的愿望，怎么会被时间冲散？那些深深爱的，那些深深痛的，都变成了梦一般的回忆，再也不能回头。如果时光能够倒转，她宁愿……那时候没有活下来……
邵钧突然转过头，夏意来不及收拾的情绪如数落在他眼底。委屈着，也倔强着的小丫头，唉。
他倾身，在她唇上轻吻一下，顺便吻去她眼中的泪。
被水浸透的眸光盈然凄迷，深深凝视着他。
邵钧轻笑，无限宠爱，“你啊，太好骗了。”
夏意眸光一闪，迷惑。
这么瞅着他，是逼他犯错误？邵钧笑叹，抬起她的下巴，眼神锁住她的唇，慢慢靠近——
“夏意。”
夏意一惊，蹭地跳起来。
韩彻站在游泳池边，优雅笑着，仿佛没看到她身边的人。
成为习惯的意识，在第一时间催促夏意走向韩彻。更为突然的，邵钧拉住了她！
心，狠狠地扯痛。
夏意低头看着他，清澈见底的眸光在夜色中格外清晰。舍不得，舍不得甩开他的手……这个人，为她拼过命，为她坐过牢，他这一生都只为她……她曾发誓保护他，曾发誓将整个人交给他……
可是，韩彻怎么办？
她爱他不是吗？答应了不离开他，怎么能再跟从前纠缠不清？两个都是深爱她的人，伤害哪一个……她都会死！
仿佛看穿她的心事，邵钧悠悠笑，“发什么呆，拉我起来。”
夏意愣住。
邵钧轻拽她的手，借一点力，站起来。然后，若无其事地转身，手插进口袋，悠悠然地走向韩彻——身后的门廊。
两人错身时，韩彻斜眸，淡扫过他的侧脸，幽深的眸森暗冰冷。邵钧似笑非笑，笑中带了一点得意，一点蔑视的狂妄。
无法选择。
夏意呆在那里，心乱如麻。
她无法做出最好的选择……在他走过的那一瞬，她竟然想要抱住他！
怎么会，这样……
节目第二天，明星们聚在大堂等候。
几个女人围在钢琴旁听邵钧弹琴。他弹的曲子是即兴而作，陌生的旋律令人不自觉沉醉。一个女人在朋友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几个人掩唇低笑。
韩彻陪着夏意下楼，流畅的琴音极不协调地一顿，以一段仓促的旋律结尾，销声匿迹。邵钧站起来，独自走到外面去。
今天的日程比较紧，节目组在山下搭了一个巨大的平台，吸引大量观众围观。二十多明星轮番上阵，表演、与现场观众互动游戏，从早上到中午，从中午到下午，中途休息时间很短，再加上观众热情如火，基本没什么休息时间。
到了下午三点，夏意头疼得厉害，但一直坚持，从台上一点也看不出她的异样。轮到夏意休息的时候，台下观众喊着让她再表演一段，夏意没推辞，正想着要表演什么，邵钧突然走上台，出乎所有人意料地横抱起她，堂而皇之地带她离开。
夏意没反抗，或者说，没力气反抗。当落入让她安心的怀抱时，她就像睡着一样，将满身倦意泄露。
编导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邵钧脚步很急，没废话解释，直接走回酒店。到大厅，把她放进椅子里，邵钧从口袋摸出一块巧克力，撕开包装，掰一块塞进她嘴里。
“早饭吃的什么？”
“……”
“午饭？”
“……”
“你是不知道自己的毛病，还是存心让我担心？”
夏意没力气地瞥他一眼，不说话。
邵钧跟服务员要了碗粥，不解气又训她：“你的身体比以前差了，这两年小满和韩彻怎么照顾你的？你知道自己血糖低就该注意，不吃饭肚子不会饿？肚子饿不会找东西吃？工作重要还是身体重要，你在台上晕倒能赚多少支持者？”
服务员一路小跑端来一碗粥，交给他。
邵钧接过碗，尝了一口，开始喂她。他的脸色极凶，但动作却很温柔，每一勺送到她嘴边都是不烫不凉刚好的。
一直这样，只要她有一丁点异样，他就会发现。不管再怎么隐瞒，也逃不过他的眼睛。夏意吞咽着微咸的粥，舌尖尝到苦涩。
生病的时候，她那么盼望他可以像这样陪在她身边，那个时候，出现的却是韩彻。一切像是安排好的，她跟他走上交插再不相逢的路……为什么坐牢的不是她？他一定不会背叛，不会让她尝到伤心滋味……
夏意看着他，再也控制不住酸楚的冲击，落下泪来。
“别哭。”邵钧捧着她的脸，轻轻拭去她的泪，“吃东西的时候不能哭，乖，先忍一忍，待会儿你想怎么哭都行。”
夏意摇摇头，眼泪断了线似的。
邵钧叹了口气，把碗放到一边，轻轻抱住她，“好好的，哭什么嘛。我刚才太凶了？唉，那不是骂你，我一着急语气重了点，你不是这么小气吧。”
夏意伤心地揪住他的衣服。她很矛盾，真的很矛盾。她想留住这份温柔，想永远藏在他的保护下，想做他一个人的夏意……这也是习惯？她习惯他的照顾，习惯他的细心，所以眷恋地迷失了方向？
她怎么会变得如此贪心？
“真是的，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爱哭？”邵钧抬起她的下巴，宠爱地凝视着她。滚烫的泪滴落入他掌心，清澈的眼眸霎时幽黯，“你这是……想我吻晕你？”
眸光幽幽闪动，夏意直视他的眼睛，一如从前，那样坚持，信任，毫不掩饰的眼神。
从前，他不懂她为什么喜欢这样看着他，可是后来懂了。邵钧轻叹一声，爱怜的目光掠过她的泪，眼眸淡敛，亲吻她微启的唇。她看着他，是因为对他有期待，说不出口的期待……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毫无原则，自甘堕落……夏意缓缓闭上眼睛。她不要他了，却渴望他的亲吻……她不是已经决定跟韩彻在一起了吗？这颗漂浮不定的心，到底是怎么了……
大厅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夏意？”
夏意震惊地盯着眼前的人，像被雷劈中猛然清醒过来。韩彻的影像在脑中一闪而过，她出其不意地推开他。
邵钧被她一推，倒退了几步，撞倒一旁的桌子，桌上的碗掉到地上，摔得粉碎。夏意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心狠狠痛了一下。她不敢抬头，不敢看那双清澈的眼睛，不管那里面有什么，都不是她能够承受的！
“你们——”
中途赶回来察看夏意情况的节目人员，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夏意刚刚承认跟韩彻的恋情，接着就跟邵钧幽会……接吻？
这到底是什么复杂情况？
幸而，赶回来的人当中没有记者。但，流言还是在节目组中传开。夏意能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不善的眼光，能感觉到他们窃窃私语的话题以她为主角，但这些与她心里的愧疚相比，微不足道。
韩彻什么也没说，依旧温柔地关心她。他还向她道歉，说他没照顾好她。夏意觉得自己就像背了一座山，无形却沉重。她不能向他解释和钧少是怎么回事，也解释不出。她只能抱着他，借由拥抱多给他一些安全感。
她把事情弄得一团乱。下了决心，就该专心对那个人，与过去一刀两断。可是她不仅没有专心，反而放任自己在他们之间游离，不能忠诚，不能决断，伤害韩彻，也没能给钧少快乐。
罪该万死。
当天晚上，是祈愿节最重要的节目“牵情”。男女各抽一个号牌，数字一样的一对，男方和女方分别从衔月山东西两面出发，找到对方后一起到达湖边终点的，可以得到山神的祝福。
衔月山附近的居民都来了，男女老少格外热闹。大家统一在台子领到号牌，分别向出发点前进。
夏意心事重重的，跟着人流一起走，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夏意回头，看见韩彻。
“抽到几号？”他饶有兴致地问。
夏意翻过牌子，看了眼，“一号。”
“我也是一号。”韩彻笑了笑，“在山里不要乱跑，我会尽快找到你。”
“嗯。”
衔月山不大，但再小也是座山。山里有显眼的标识，在山路两旁还有昏黄的小灯，不至于让人迷路。
发令枪一响，身边的年轻女孩就跑去寻找各自的情郎。年纪小，或年纪大一些的则手牵着手，边聊边走。夏意走得不快也不慢，刚好远离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