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兴国富家:范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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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文种访贤

楚昭王十八年,即公元前506年,对范蠡来讲,这是一个极不寻常的年份。这一年,孤独、愤世的范蠡迎来了他一生的知音——文种。

文种,字少禽,一作子禽,春秋末期楚国郢(今湖北荆州)人。同范蠡一样,他也是一个才学出众、富于谋略的人。当时,文种来到宛邑出任县令。他十分爱才,求贤若渴,对贤能之士总是十分留心。

按照常理来看,范蠡与文种相遇,并成为生死之交几乎是毫无可能的事情: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县长大人,一个是出身贫寒、一文不名的佯狂草民。好在文县长并非一个只会吃喝玩乐的俗人。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与范蠡成为至交的人,定是人中之龙。年轻的文种也是志向高远,他才能出众、学识渊博,天文地理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可谓有勇有谋。此外,文大人思想十分开明,毫不拘泥于世家贵族的那一套,可以说带着几分前卫。

文种原在楚国首都郢为官,因不会溜须拍马,被发配到边陲小邑宛做了一个邑令。楚国的紊乱腐败和朝臣之间的勾心斗角、争权夺利让文种深恶痛绝,特别是看到伍子胥的父亲被杀,伍子胥逃往吴国,楚国不能留住贤士,一天天败落下去的情景,他深感国家前景黯淡,人生渺茫,内心深处非常渴望能找到一个知音,把这些愁思烦绪倾诉出来,一吐为快。

在公务闲暇之时,文种便四处寻访县里的贤能才俊之士,期望能被他遇见。《越绝书》记载:“大夫种人其县,知有贤者,未睹所在,求邑中,不得其邑人,以为狂夫多贤士,众贱有君子,泛求之焉。”

范蠡如此特立独行,狂名远扬,他的名字很快传到了文种的耳朵里。

具有敏锐眼光和精准直觉的文种,断定此人绝非等闲之辈。于是,他派了手下的一名邑吏,去把范蠡请来一叙。

这名邑吏来到范蠡所在的“三户里”村,打听范蠡家住在哪里,说是邑令要召他问话。村里人对邑吏说,范蠡是个小疯子,邑令召他干啥?邑令是不是也疯了?

范蠡听到消息,对文种是否真心“招贤纳士”存有疑虑,对他派人来招自己心怀不爽,干脆来了个避而不见,悄悄到清水边的丛林里练剑去了。

邑吏白走了一遭,心里十分恼火,暗道:“你范蠡摆什么臭架子,不就一乡村‘小疯子’吗。”于是,他胡乱打听了一下,很快就回来向文种禀报说:“大人,这次您恐怕真的是看走眼了!那个范蠡行为怪异,疯疯癫癫像是个疯,子,生来就有这个病。全村的人都说他是疯子,看来他的确是神经有些问,题,我看就不必召见他了吧!否则,只会白白浪费您的时间呢。”

文种听了邑吏的汇报,反而对范蠡产生了更加浓厚的兴趣。他对这名邑吏说:“我听说,一个贤能饱学的志士,往往都被俗人讥笑为狂人,因为他对世事有独到的见解,自身具备常人无法理解的高深智慧,不是一般人所能企及的,所以才会被人诋毁。所谓天才,都是与众不同的。我看这样吧,明天你就不用去了。我亲自去拜访他,看他见不见。”

于是,第二天一早,文种就洗漱完毕,准备妥当,叫上几名随从坐在他的车里,向范蠡居住的村庄出发了。

范蠡居住的小村庄里的人听说有官员来了,都跑出来迎接,却只有范蠡家大门紧闭。文种走到范蠡家门口刚要下车,却被吓了一大跳——院墙下的一个破洞里有一条狗趴在那里冲着他们“汪汪汪”地狂吠呢!

文种先是一愣,仔细看时,却发现是一个人披着狗皮在学狗叫。

村里跟着看热闹的人说,那就是范蠡!

这场面也真够奇特怪异的,一般人恐怕马上就会被吓走了。不过,文种到底不是“一般人”,他并没有因此而退却。文种手下的人就担心了,他们怕文种难堪,就自作主张拿来衣服,把范蠡盖了起来。

文种却很高兴地说:“不要遮盖,我听说狗之所以叫,是因为看见人来了。我今天到此,发现有圣人气,一路求访,才来到这里。况且他是人身却冲我汪汪叫,说明他把我当人看呢。”于是,文种乐颠颠地下车去,恭敬地朝范蠡作揖。可范蠡却没给他面子,根本不予理睬,只把自己的背影留给他。文种只好无奈地离去。

范蠡用狗吠迎文种,是他试探文种之计。邑吏来召他,他避而不见,是试探文种是否诚心。文种来时,他披狗皮狂叫,是试探文种是否真心。范蠡揣测,文种既然有此真心,明日必定还会再来。到明日,就要试一试文种是否知心了。若是知心之人,就可商议大事。

第二天,范蠡对其哥嫂说:“今天有贤人来拜访我,请借给我一套干净的衣帽。”刚穿戴梳洗完毕,文种果然驾车来到他家门口。这一次,范蠡不再装疯卖傻,他很客气地把文种请进屋。

文种见被称作小疯子的人,今日衣冠整齐,仪表堂堂,礼节周到,声音铿锵,心中大喜,不由说道:“种闻蠡有旷世之才,得见颜面,实是三生有幸。”

两人分宾主坐在蒲团上,一边喝酒,一边交谈。文种深为范蠡莫测高深的智慧所折服。从来没有人能像范蠡这样给文种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而范蠡,这大概是平生第一次有人如此赏识他,从心底懂得他。两人都只觉得相见恨晚,说话说到激动处,手舞足蹈,丝毫不顾旁人惊讶的目光。

这就是南阳广为流传的“范蠡狗洞遇文种”的故事。

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范蠡与文种的交情,并不是每天同宿一席、同饮同食累积起来的。他们之间的友情,来自于对彼此的了解。真正的朋友,不是现实生活中的距离所能疏离的。

范蠡并不是每天待在家里死读书的。他喜欢往山林里跑,曾经一连几个月待在山中协助村民开发山坡农地和水利工程。

这是他一向喜欢从事的工作。长江流域一带,自然条件甚佳,土地肥沃。当地居民却以狩猎及采摘野果为生,虽然也有不少人务农,但对于有计划的土地开发总是不擅长,也并不感兴趣。因此,这一地区的自然资源一直没有被很好地利用。对于山地居民而言,狩猎总是比耕种有趣得多。范蠡反对随便杀生,对于人类残暴又缺乏主动开发自然的能力,他常常予以尖锐的讥讽。

他说过:“平时过于暴殄天物,倒还没有太多的不方便;一旦碰到战争,农时荒废,大家更没有时间狩猎,土地生产力再好,缺乏有计划地开发,也一定会不够用的。”

这一论调被贵族们相当地瞧不起,因为他们一向看不起农业这种低贱的杂务,对热衷此事的范蠡更是不屑一顾。范蠡头上“狂夫”的帽子戴得更加牢固了。

只有颇富远见的文种,知道范蠡的看法是绝对有道理的。

“战争形态日益激烈,战争持续的时间也愈来愈长。在未来的时日里,粮食问题将是重中之重。”

范蠡开发农地和水利工程的技术,也是文种最为佩服的。文种好几次都想跟他学习,就是苦于找不到机会。同样,文种的工作也很繁忙。有时,他也觉得官场生活琐事太多,实在没有什么意义。要是能跟范蠡一起,在异国的荒山野林中重逢,必然会在彼此内心都燃起一把兴奋之火。

当然,这样的想法只是偶然地一闪而过。文种肩上的担子,他还不想丢。毕竟,他不是范蠡。

于是数年后,文种接受了楚王的任命,前往越国,以援助越国为手段,达到牵制吴国的目的。

本来,吴越两国偏居东南,土地卑湿,生产落后,基本还是刀耕火种,老百姓也是断身纹身,还没有开化,与齐、晋、楚这些大国比起来有很大差距。可是,晋国为了遏制老对手楚国,便与吴国交好,帮助吴国练兵,派人来指导吴国的生产,渐渐的,吴国发展起来了,成了楚国的一大危胁。楚国为了牵制吴国,也如法炮制,决意扶持越国,达到对抗吴国的目的。楚昭王想到了宛城邑文种——此人以胆识和谋略见长,于是特别派遣文种负起军援越国的规划及行动。

文种是楚国邹部落的贵族。邹国本属中原南方的国家,春秋末年时成为楚国的附庸国。在强敌夹缝中求生存的小国,一向比较注重谋略。文种虽然不是强悍善战的武将,但在以少击众、以弱抑强的策略表现上,颇为突出。这项长处使文种有机会担负艰辛的任务,不但在群雄并起的时代得以崭露头角,更在青史上留下了大名。

吴国的伍子胥得知文种即将出任越国军事顾问的消息后,立刻提醒吴王阖闾:“文种富谋略,勇敢而大胆,善于执行困难的任务。因此,对于这样的敌将,要格外地加以注意。”阖闾却根本不把毫无知名度的文种放在眼里,认为以吴国的实力及士气,要击垮越国根本不难,区区一个文种又能发挥多大作用?

文种评估吴越两国实力后认为,他个人不善于实际作战的缺点可能会成为越国对吴国作战时不可避免的短板。因此,他向楚昭王请求,希望派遣一位精通战术的人才和他共同完成任务。

这位关键性人才,不但要智勇双全,更要有力挽狂澜的高度智慧和超强的应变能力。楚昭王让文种从朝廷内的文武大将当中挑选一人,没想到文种挑剔地说,没有一个是符合标准的。

因为文种心中只有一个理想人选—一范蠡,除他之外,别无二人。

范蠡的特立独行,此时在楚国已颇具知名度。楚昭王对于范蠡能否胜任这项任务,深深地不以为然。全天下的人都可以不相信范蠡,只有文种不会。文种一再坚持,楚昭王只好奉上千金为礼,让文种去邀请他心目中的奇才。

文种表示:“这些钱用不上一分一毫,范蠡不是用金钱就请得动的!”

在得到楚昭王的允许后,文种立刻返回宛城寻访范蠡。没想到范蠡的家人说,他大约在半年前,就只身前往东南山区修炼了,已经不知道浪迹到什么地方了。

文种到达楚国东方边境时,才知道范蠡已经跨越边界,进入吴越边境的山中了。

古代的过境关卡虽然不像现在这么森严,但也不是随便就可以出入的。更何况吴、楚、越三国经过数十年的征战,重要的边界通道都设有重兵防御。像文种这样有点身份的楚国官员,当然不能随意进入他国领域。万一被发现,不但性命难保,而且还有可能上升到国家和政治的高度,引发两国纠纷。

但尽快找到范蠡这件事情太重要了,文种别无他法,只能冒险一试。幸好他出身邹国,地缘接近吴国,熟悉吴国方言。于是,文种乔装成一名猎户,穿越边防线进入吴国境内,经过一个多月的寻访,终于找到了范蠡。

就这样,两人一起奔赴越国,开始了兴越灭吴的宏伟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