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统帝溥仪从继位到退位,只有三年。在这三年时间,就在他身处深宫、每天只知玩耍哭闹的时候,朝廷上下,宫廷内外,大事频仍,不胜枚举。
大清王朝在历经康、雍、乾三代的兴盛和繁荣之后,内忧外患接踵而来,为了减轻和消除人民反抗斗争的“心腹之害”和外国侵略的“肘腋之忧”,也为了适应阶级力量对比发生的明显变化,清政府逐渐意识到对上层建筑实施某些“变革”的重要性和紧迫性。光绪二十七年(1901年),清政府终于宣布实行“新政”,主要是照搬大陆法系模式进行法律修订。对于立宪活动得以展开的一个直接原因却是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的日俄战争,日本以君主立宪小国战胜俄国那样一个专制大国,给清廷上下以很大震动。于是,数月间,立宪之议遍于全国。因为日本于明治十五年(1882年)曾派员赴欧洲考察宪政,清廷遂于1905年派载泽、端方等五大臣出洋考察。次年,五大臣先后回国,上书指出立宪有三大利:“一曰皇位永固,二曰外患渐轻,三曰内乱可弭”,建议进行“立宪”。但是,他们指出,“今日宣布立宪,不过明示宗旨为立宪预备,至于实行之期,原可宽立年限。日本于明治十四年宣布宪政,二十二年始开国会,已然之效,可仿而行也”。清朝统治者看中的正是“预备”两字。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清廷颁发了《宣示预备立宪谕》,“预备立宪”由此而来,当时成立了议院预备机构的资政院和咨议局。
到了宣统年间,“预备立宪”的活动还在继续。溥仪虽然是一个皇帝,但他还是一个小孩子,不可能知晓和过问军国大事,朝廷政务均由摄政王载沣和隆裕太后执掌。宣统二年(1910年)九月,载沣主持召开了九月资政院会议以后,应各省咨议局代表及各省督抚提出的颁布宪法、组织内阁、开设议院的要求,清室同意批准宣统五年召开议院,接下来发生了奉天代表请愿要求第二年即开国会的事件。与此同时,资政院又提出军机大臣们责任不明和设责任内阁的问题。军机大臣们感到军机大臣的官职已不能久居了,于是提出“恳恩开去”,未获允许。庆亲王奕劻又请撤去他个人的军机大臣及总理外务部事务要差。朝廷不但没准许,反而对奕劻大加赞扬,因为力不从心的载沣还得靠他来支撑清室的残局。
宣统三年(1911年)四月,由宪政编查馆、会议政务处拟制的内阁官制十九条、内阁办事章程十四条,经过钦定后颁布了,同时弼德院官制亦批准施行。于是按照内阁官制宣布新内阁成立,所有旧没之内阁、军机处、会议政务处一并裁撤。奕劻仍管理外务部,内阁总理、协理大臣均兼宪政编查馆大臣。从这个国务大臣的班底看,载沣所谓的新内阁仍是旧内阁、军机处、会议政务处及各部的原班人马,只是招牌上增减了一两个字而已。这个内阁由于其全体阁员13人中,满族占9人,汉族占4人,而满族9人中又有7人属于皇族,所以被人们痛斥为“皇族内阁”。尤其使有识之士失望和愤怒的是,这个内阁的总理大臣竟然是近年来一再被弹劾,因招权纳贿而臭名昭著的庆亲王奕劻。皇族内阁的成立,是对国民宪政运动的极大戏弄,暴露了清政府“立宪”的欺骗性,激化了民族矛盾。
一个政府,失去了国民对它的期望,就只有慢慢垮台。清王朝如同一艘行将倾覆的破船,人民群众对它不再抱有幻想,反抗斗争风起云涌。宣统二年(1910年)发生在长沙的抢米风潮是这些民变中影响最大的一次。由于清政府日益腐败,水利失修,灾害连年。宣统元年(1909年)的大水,致使南方各地谷米收成受到严重损失。湖南谷米供应本省已经不足,因水灾歉收的邻近省份却仍然沿袭过去的办法,前往湖南采购粮食。外国商人更是趁火打劫,他们取得湖南巡抚岑春的同意,并经清政府外务部批准,竞相来湘抢购,明运可查的每月两三千石,偷运出境者为数更巨。谷米大量外流,湖南粮荒日益严重,粮价一路暴涨。宣统二年三月初二(1910年4月11日),长沙米价每石突破8000文大关。南门外一靠挑卖河水营生的农民黄贵荪,劳累数日,所得竟无法买回一升米。极度悲愤之中,黄贵荪全家人在老龙潭集体跳水自杀了。
黄贵荪一家惨死的消息,迅速在长沙城内外传散开来,人们无不为之感到极大的愤慨。第二天,一位老妇在南门外碧湘街邹姓碓坊买米,竟也遭到店主的无理辱骂。于是,饥饿的群众再也无法忍受,一声怒吼,冲进碓坊,揪住店主就是一顿痛打,越来越多的饥民包围了鳌山庙巡警局,见没有回应,愤怒的群众又向巡抚衙门冲去。这时天色渐黑,但饥民仍是络绎不绝地涌向巡抚衙门,要求开仓平粜。岑春闭门不见。群众忍无可忍,打破辕门,摧毁照壁,锯倒旗杆,掀翻石狮,有的人则直向内堂冲击。岑春下令开枪,当场打死十多人,伤几十人。饥民愤恨极了,于是涌向街头,一夜之间,将长沙800家米店、碓坊堆栈存米抢得干干净净,将警兵站岗的木棚打毁殆尽。
三月初五(4月14日),抢米风潮更趋高涨。抚院门前围聚的人越来越多,有的已拥入抚署大堂。岑春再次下令开枪,又打死20多人。面对血腥屠杀,群众更为愤恨,行动也更加激烈。他们首先放火焚烧巡抚衙门,抚署内的号房、赉奏厅、文武巡厅、大堂、二堂、一实堂等处,浓烟滚滚,直至下午,余烬犹炽。接着饥民们又将日本领事署、美商美孚洋行、英商怡和洋行、日商东情三井洋行及教堂、趸船等都予以捣毁或焚烧。清政府的大清银行、长沙海关等衙署也遭到同样的命运。
风潮发生后,清政府惊慌万分,连忙调集军队,开进湖南。三月初六(4月15日),护理巡抚事务的布政使庄赓良开始了对群众的残酷镇压。刽子手们举着“放火捣乱者,就地立杀无赦”的高脚牌,扬起沾满鲜血的马刀,提着血淋淋的人头,在大街小巷杀气腾腾地对人民进行恐吓。连日间,“无辜受戮者,时有所闻”。英、日、美、德等帝国主义国家也纷纷从上海、厦门、武汉调来十多艘兵舰,帮助清政府镇压群众。轰轰烈烈的长沙抢米风潮终于被中外反动派残暴地镇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