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在拇指上耕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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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爱的迷失

陈应松

爱的迷失在于当事人的眼睛总是醉的,或者将爱火化为了仇恨,其结果往往是使人走入死胡同,衍生而来的就是暴力和犯罪。其实许多东西并不是他人逼迫的结果,而是当事人自己内心那个不安的“结”所致。

爱就是蓝天?这是相当不确切的。爱其实是风起云涌的气象。拥有了情爱,人心就同时拥有了忐忑,拥有了害怕失落的时刻。在甜蜜的背后,人就会变得神经兮兮,正像拥有了名利的人一样,等待他的将是很累的生活。爱亦如此。

一个情窦初开者在领略到爱的眩目和辉煌时,同时也迷失了自我;一个移情他人者在对婚姻准备作另一次美好的诠释时,就否定了自己以往的过去。那种当年的纯真,对生活的态度和憧憬,都被简单地斥之为“欺骗”。事实上,当他(她)在说欺骗二字时,他(她)正在欺骗自己。

爱的迷失注定要牺牲一批无辜者。毁容、投毒、造谣、抛家弃子、杀妻斩夫等等,还有更大的一批人是退守自己的内心,在忏悔和诅咒中突然改变了对世界的看法。这是相当可怕的。依我说,爱其实跟流水一样,流来了,也会流去,它不应在心上留下划痕和伤疤——只要你手中没有一把自戕的刀。这个道理对于迷失者猛醒时该有多么重要。两个素不相识的人因为一次邂逅爱得死去活来,这本身就有点荒唐。因此,你宁愿承认爱的本质是一种迷失,也不要再相信那种所谓“上天注定”的谎言。

站在爱的迷途检点自己,就会发现每个人都曾经有一次输家的经历,承认失败或者证实自己激流勇退的勇气,你会获得另一种人生的感悟。假如你不一意孤行,你会发现人可以有超凡的自制力。你看,因为一次一笑了之的失去,却使人获得了超凡的品格,这种品格对其他没经历过爱之失败的人来说,一辈子的修炼说不定也难以获得呢。如果不走火入魔,你的生活态度会出现巨变,变得善于幽默和自嘲——这又是一种人之所以为人的高境界。幽默的人善于原谅生活,自嘲的人对生活充满信心。一个人如果摆脱了因爱的迷失而生的犯罪企图,他虽然还站在原地,但已经不是过去的他了,而是另一个表面看起来有点颓靡晦气,但内心已经具备了足以与这个社会抗衡的力量。因此,从爱的迷途走出来的,将是一批哲学家、教授、作家、发明者和企业家,即使依然是凡人,也会造就一种最坚强的人格,哪怕孤独,也显得异常迷人。而迷失后无法醒悟的褊狭、自虐、施暴,恰恰是上天对人类的一种劣汰,一种无情的否定。

生活在情爱自由的时代里,我们就像黑夜的航船,必须保持冷静。当你老了归来的时候,你会发现你是一个经验丰富、看到过最奇异景色的好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