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中国行会制度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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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行”的发达

“行”的名称最初见于记载的为隋代。唐韦述《两京新记》云:

东都丰都市,东西南北,居二坊之地,四面各开三门,邸凡三百一十二区,资货一百行。

大业六年,诸夷来朝,请入市交易。炀帝许之。于是修饰诸行,葺理邸店,皆使门市齐正,卑高如一,环货充积,人物华盛。时诸行铺,竞崇侈丽,至卖菜者亦以龙须席藉之。夷人有就店饮噉,皆令不取直。胡夷惊视,寖以为常。

隋曰利人市。南北尽两坊之地,隶太府寺。市内店肆,如东市之制。市署前有大衣行,杂糅货卖之所。

又隋杜宝《大业杂记》“大业元年”条:

丰都市周八里,通门十二,其内一百二十行,三千余肆,甍瓦齐平,遥望如一榆柳交荫,通衢相注。

这与元《河南志》卷一“京城内坊街隅古迹”条所载大同小异:

唐之南市,隋曰丰都市,东西南北,居二坊之地,其内一百二十行,三千余肆,四壁有四百余店,货贿山积。

同书同条内又另有“行”的记载:

本曰植业。隋大业六年,徙大同市于此。凡周四里,开四门,邸一百四十一区,资货六十六行,因乱废。唐显庆中,因旧市以名坊。

依此可知隋代的洛阳各市内,有多数的“行”的存在。

这种“行”到唐代仍然存在,而见于记载也较为广阔。宋敏求《长安志》卷八“次南东市”条:“市内货财二百二十行”。同书卷十“次南西市”条虽然没有讲到“行”,但亦推定:“市内店肆如东市之制”。把这个数目和隋代的比较一下,我们可以知道:唐代的工商业越发复杂化,同时在分工上亦更为精密化,所以由隋代洛阳各市的“六十六行”、“一百行”、“一百二十行”一跃而变为“二百二十行”。又:

夜三更,东市失火,烧东市曹门以西十二行,四千余家。(日本僧圆仁《入唐求法巡礼行记》卷四“会昌三年六月二十七日”条)

隋代丰都市中,“一百二十行”只有“三千余肆”,而唐代“东市曹门以西十二行”却有“四千余家”。可见由隋至唐,不单是“行”的总数,就是每行的家数,都有激剧的进展。此外,关于唐代之“行”的记载,有如下述:

有敕问:“求仙由何药?具色目申奏者!”道士奏药名目:李子衣十斤,桃毛十斤,生鸡膜十斤,龟毛十斤,兔角十斤等。敕令于药行觅,尽称“无”。(同上“会昌五年正月三日”条)

鲔密言有一事或可救之,然须得白牛头及酒一斛,因召左右,密令求觅。有度支所由干事者,经诣东市肉行,以善价取之,收牛头而至。(唐康骈《剧谈录》卷上“王鲔活崔相公歌妓”条)

先是西市秤行之南,有十余亩坳下潜污之地,目曰小海池。……崇贤里中有郎将曹遂兴,堂下生一大树。遂兴每患其经年枝叶,有碍庭宇;伐之又恐损堂室。乂因访遂兴,指其树曰:“中郎何不去之?”遂兴答曰:“诚有碍耳。”因虑根深本固,恐损所居室宇。乂遂请买之,仍与中郎将除之,不令有损,当今树自失。中郎大喜。乃出钱五千文以纳中郎,与匠匠人议伐其树。自梢及根,令各长二尺余,断之。厚与其直。因选就众材及陆博局数百,鬻于本行。乂计利百余倍,其精干率类是也。(《太平广记》卷二百四十三“治生”“宝义”条引乾馔子)

今日在西市绢行举钱。(同书卷三百六十三“妖怪”五“王愬”条引乾馔子)

成式三从房叔父某者,贞元末,自信安至洛,暮达瓜州,宿于舟中。夜久弹琴,觉舟外有嗟叹声,止息则无,如此数回。及缓轸还寝,梦一女子,年二十余,形悴衣败,前拜曰:“妾姓郑,名琼罗。本居丹徒,父母早亡,依于孀嫂。嫂不幸又殁,遂来杨子寻姨。夜至逆旅,市吏子王惟举乘醉将逼辱。妾知不免,因以领巾绞项自杀。市吏子乃潜埋妾于鱼行西渠中。”(唐段成式《酉阳杂俎续集》卷三“诺皋记”)

由上述的种种零星记载,可知唐代的“行”绝不限于首都一二地,且及于各处,其普遍性比隋代更大。

“行”的名称虽见于隋代,但这种组织的成立都绝不始于隋代。它一定是很缓慢的经过了长期不为人所知的历史,才明确的被赋予这个名称的。我们可以想象到:这些后来所谓“行家”的同业者,因为营业上种种的便利,很早便在一块儿设立商店,成功了同业商店区;后因为相互间有帮助的义务,而对外交涉在共同利益上亦有团结协力的必要,于是成功了这个所谓“行”的组织。远的且不说,在比它前一百年左右的洛阳便有这种典型的同业商店区。北魏杨衒之《洛阳伽蓝记》卷四说:

市东有通商、达货二里。里内之人,尽皆工巧,屠贩为生,资财巨万。有刘宝者,最为富室,云云。

市南有调音、乐律二里。里内之人,丝竹讴歌,天下妙伎出焉。有田僧起者,善吹笳,能云《壮士歌》、《项羽吟》,云云。

市西有退酤、治觞二里。里内之人,多酝酒为业。河东人刘白堕善能酿酒。季夏六月,时暑赫晞,以罂贮酒,暴于日中,终一旬其酒不动,饮之香美,而醉经月不醒。京师远贵,多出郡登藩,远相饷馈,逾于千里;以其远至,号曰“鹤觞”,亦曰“骑驴酒”,云云。

市北慈孝、奉终二里。里内之人,以卖棺椁为业,赁软车为事。有歌。孙岩,娶妻三年,不脱衣而卧。岩因怪之,伺其睡,阴解其衣,有毛长三尺,似野狐尾。岩惧而出之。妻临去,将刀截岩发而走。邻人追之,变成一狐,追之不得,云云。

别有准财、金肆二里,富人在焉。

凡此十里,多诸工商货殖之民。千金比屋,层楼对出,重门启扇,阁道交通,迭相临望,云云。

不过,“行”之所以特别明显的开始于隋也自有其特殊的原因:(1)隋对外贸易日繁,商人为着共同应付这种新市场的要求计,遂有“行”的组织。上引韦述《两京新记》“大业六年诸夷来朝”条可见一斑。(2)隋规定县官不得以本地人充任,而外来县官往往不谙当地民情,只顾抽剥,商人不堪其骚扰的结果,自然组织团体来与之对抗。故耐得翁《都城纪胜》说:“市肆谓之行者,因官府科索而得此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