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忆君遥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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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云开月明

“下面,请陆少侠上台!”南宫瑾扬声高呼,待看到一样貌普通的青年上台后,便退到了一边。

兰忆君望着对面的男子,轻福了下身子,“陆少侠,请。”

“兰小姐,请。”

后方,六位见证人依旧安稳地坐着。不过除却翟翊的身边坐着那名黄衫女子外,七王爷毓瑾的身边竟也有一名一身火红的女子,正是红钰。

这日已是比武的第三天下午,而这场比试则是这一日的第八场。意料之中,前面的二十七场兰忆君都非常轻松地便胜出了。

“我总觉得有点不妥。”红钰微皱着眉,看向下方。

毓瑾瞥她一眼,“你还不相信忆君吗?”

“就是太相信她了。”她嘀咕着,“她最近做事这么诡异,都不知道在打些什么主意。”

“别胡思乱想了,反正她真想做些什么,我们也阻止不了。”毓瑾淡淡地说着。

红玉撇撇嘴,受不了他这副淡漠的样子,“啧,别说你对忆君在干什么没有兴趣。”

“有兴趣是没错,但是……”他凝视着台上的兰忆君,又回眸望了眼沈君遥,“静观其变就好,这不是我们该插手的。”

二人的声音虽压得极低,但是在座之人耳力皆是不凡,所以尽收入了耳中。其他人也就罢了,沈君遥的眉间却是皱得更紧。毓瑾和红钰与忆君看来早就认识,并且还非常熟悉的样子,若他们都觉得有问题却又不清楚具体状况的话,那么,只能说明,忆君正在谋划着一出极危险的棋局。

而且,他仔细观察着她的剑招。这三日以来,她并没有故意隐瞒自己的师承,所以不少老一辈的人物都认了出来,甚至有不少人因此直接就退出比赛离开了。而这,绝对不是她的目的所在。她似乎是想引出某个人来。是他吗?如果是,又是为什么呢?他们之间又是什么关系呢?

“奇怪!”一声低语入了他的耳。他望过去,便看见翟翊摇了摇头,依其面色看来,似乎对某件事颇为疑惑。

他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便见忆君身子微颤了一下。当下一愣,怎么回事?这一颤,虽然很细微,但是想必在场的人应该都看到了。他再仔细观察她的剑法,若是其他人必不会发觉。但他,却可以察觉到她的剑法,有点不稳,似乎有点像是……身体无力支持的样子!

“陆少侠,承让了!”忆君望向被她逼下台去的青年,微笑道。

“兰小姐武艺高强,在下甘拜下风。”虽是输了,这位陆少侠倒颇有风度,并不像前面有些人那般胡搅蛮缠,“今日与兰小姐一战,在下另有领悟,告辞!”

兰忆君点头,回他一礼,目送他离开。面上虽无表现,但眼睛余光扫过手中长剑,低垂的眸中闪过几许意味不明的光芒。

“忆君。”乘着下场比试还未开始,沈君遥也顾不得是否会引起误会,便来到了正在闭目静坐的兰忆君身侧,“你的身体?”

兰忆君抬头,便撞进他眸中那深浓的忧心之中,心下一暖,“不妨事的。”

“可是……”一向潇洒的他自从遇上了她,便不自禁地多了几分担心。

“今天只剩下两场而已,事情总是要解决的。一切,也该结束了。”她淡然说着,这话在旁人听来是为了邪月一事,而沈君遥却知道事情远不止这么简单。

可,正因为知道不是那么简单。所以,他不能再阻止她。

知道他的忧心是为了她,她柔声开口:“放心,我会小心的。”

“嗯。”他是该相信她的。

她望了望台上,起身,“差不多要开始了,你也先回去吧。”

沈君遥点点头,转身便要离开,却又停住了,“不了,反正都下来了,我在这里看着就好。”

兰忆君一愣,想再说些什么。可是,他的关心是那么真挚,让她不忍拒绝,或者说,也不愿拒绝。所以,她只是默默地点头,然后走上了擂台。

“啧啧!我说这番比试当真是越来越不成样子了,连公证人都到处乱跑!”正巧走到这边来的一个面貌普通的中年人一眼便望见了傲然独立的沈君遥。

沈君遥瞥他一眼,没有答话。

中年人低叹一声,知道他又认出他来了,“为什么我都骗不过你?”

“你觉得在这里还有谁敢跟我这么说话,可是面容看起来又那么陌生?”回答不言而喻,只有一个人……千面欧阳柳。

欧阳柳也很无奈,他也知道啊,可是,他就不能捧捧场吗?

“不能。”这么多年的兄弟,沈君遥不用看也知道这个时候他在想些什么,于是很无情地打碎了他的奢望。

他就知道,这个见色忘友的家伙!欧阳柳心里嘀咕着,眼睛却开始四处乱瞄。本来只是随便看看,欣赏一下那些人丰富的表情,结果他倒真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推了推身旁的沈君遥,“你看那边。”

“有什么吗?”沈君遥嘴上应着,却没有转开视线,直盯着台上的兰忆君,神情也越来越阴沉。方才第九场结束,她便直接要求开始下一场,没有做任何的休息。可是……他望向那只握剑的手,已经开始隐隐颤抖了。

这个时候,稍微有点眼力的人都可以察觉得到其中的蹊跷。所以,台下那群本来就保持着侥幸心理的武林人士个个都露出了欣喜狂热的表情,同时又一脸焦急忧心地提防着身边的人,当真是集合了这世间的百种神态。

“就是那个老头啊,他看起来明明不会武功的样子啊!”欧阳柳咕哝着,“而且神色一片茫然,他总不会是走错了地方吧?”

走错地方?沈君遥白他一眼。不过,目光却是暂时移开,循着欧阳所指的方向望了过去。

此时,任何一个可能对忆君造成威胁的人,他都不会放过。

“我也只是说说而已嘛!”就算是一个多月前,此地也不会有那种枯瘦的老头来凑热闹的,何况是现在呢?而且,因为武林人士齐聚,考虑到安全问题,这里早就由士兵封锁住了。

所以,那个老头的出现真的很奇怪。

“你觉不觉得,他有点眼熟?”半晌后,沈君遥缓缓地开口。

“怎么可能?”欧阳柳虽是漫不经心地说着,但听他这么说,自是不敢轻忽,忙更加仔细地观察起这个老头来。

这么一看,还真的看出了点问题。

“其实,我绝对不认识这种身材矮小瘦弱的老头。”欧阳柳信誓旦旦地说着。

“可是,有缩骨术这门功夫。”沈君遥凉凉地回应。

“他不会武功。”

“或者登峰造极到我们都看不出来。”

“那他真厉害,这么多年来我只见过一个这样的人。”

二人对视一眼,不会吧?真的是他?那么他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二人都不自觉地望向了台上的兰忆君。

可这一望,却正好看见她脚下一个趔趄,身子竟开始明显地摇晃了起来,手中的剑无力地掉落……

“忆君……”再也顾不得思考些什么,沈君遥脚下轻点,便已飞奔了上去,正好接住她倒下的身子。

而此时,台下的众人见兰忆君倒下,个个面上狂喜,就要冲上台来。

“各位,今日的十场比试已经结束,而这十场,兰小姐也都胜出了。还请各位暂且回去休息,明日辰时再进行后续的比试。”南宫瑾早已看出不对,当机立断地走上前,按照前两天的惯例说着,仿佛身后那个倒下的白衣女子和正疯狂焦急呼喊的绿眸男子不存在一般。

“兰忆君都已经昏过去了,还有什么好比的!”但是显然没有人愿意放弃这个机会。

“对啊对啊,直接把剑交出来。”

南宫瑾冷笑一声,望了眼面目阴沉的沈君遥,这群不知死活的家伙,“兰小姐虽然昏了过去,但也是在胜了最后一场后昏过去的。所以,唯有知道明日兰小姐依旧无力再战,才可以取消此次比试,并将那把剑交出。”

“可是……”还是有人故意针对。

“如果各位真的还要继续的话,那么在下不介意陪各位玩玩。”低沉的声音仿若从九幽地狱传来,众人抬眸望去。却见沈君遥怀中抱着兰忆君凌然站着,面沉如水,绿眸冷厉,一一扫视过众人。

当下,无人再赶多说。

担心再这样下去,恐怕沈君遥会大开杀戒,那么在场的那些武林人士恐怕就走不出京城了。欧阳柳只好轻叹一声,提醒他:“还是先回琉璃小阁看看忆君究竟怎样了吧。”

听到此话,沈君遥望了望怀中的人儿,点点头,“处理好这边的事。”

“这是自然。”欧阳柳点点头,“我把那个人也请过去……”

说着,便要派人将刚才那个枯瘦的老头请进去,可是,转眸望过去,却是再也找不到他了。

“如果真的是他,他会过去的。”沈君遥虽然忧心,但在这种状况下他也知道自己不能慌,所以还是极力维持着镇定的神色。只是,他匆匆离开的脚步及微颤的双手,还是泄露了他的紧张。

“各位,最好还是三思而后行。”南宫瑾留下这一句话,便和欧阳柳相偕离开了。

本来还有其他心思的众人此时心中纵有再多主意也不敢施行了。秘籍还是传言,先不说真假,就算真有其事,都不一定能得到。可是,流影堡的威胁,却是不敢轻视。何况,此时还有无上大师、翟盟主及三位尊贵无比的皇族人士在这。

“忆君,忆君。”方一回到琉璃小阁内,红钰便已赶到,匆忙地扑上前去。面上一片焦急,虽还未落泪,但其眼中也隐现泪珠,只是一直以来的坚强性格支撑着她。没有落下。

“忆君是怎么了?”相比而言,陪着她赶过来的毓瑾就镇定许多,但一双直望着忆君的眼还是不难看出他的忧心。

沈君遥摇摇头,“她突然便昏了过去,我也不知为何。”

此时,他开始痛恨自己为何当初不愿习医,落得如今束手无策。

“大师。”沈君遥望见走进来的无上大师一行人,“大师,您看……”

“阿弥陀佛。”无上大师上前,托起兰忆君的手腕,把脉仔细察看,良久,轻叹了一声,“可惜!可惜!沈施主,请恕老衲无能为力。”

沈君遥看无上大师如此久都未回答,早有预料,此时还是受到了打击,“大师……”

“兰施主乃是中毒,此毒天下罕见,老衲不能辨出。”无上大师还是一贯的淡然,即便碰到此种情境,还是面容沉静,“不过,按照脉象来看,恐怕不出一个时辰,兰施主便会有生命危险。”

“忆君!”红钰坚持了许久,终于还是在此时落下了泪,一张脸更显苍白。

毓瑾在他身后抱住她,强自镇定地安慰着,“相信她。”

他实在不相信,她会这么轻易就将自己的命给玩没了。

沈君遥的脸色也不比红钰好到哪里去,“那,大师可有方法暂缓?”

“恕老衲无能为力。”无上大师摇摇头,他尚不能辨出乃何种毒药,纵有方法,也不敢轻易尝试。

沈君遥听后,凝视着兰忆君苍白的额际,“忆君,你说过会一切小心的。”

他其实有预感,这事情是她一手策划,可是到了如今,他却没有了把握。她将八骏遣走,一个人独力承担着肩上的重任,如今,他该怎么做呢?

“我这里有颗能解百毒的丹药,不如……”沈君遥转眸,望见洛维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侧。他此时也是无比的忧心,但尽管如此,他却只是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递给沈君遥。

他心中的百般流转,在场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几分,此刻也没有心思去管。

沈君遥接过,便要将药丸倒出。虽然不知是否有效,此时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沈大哥,最好还是不要,我……知道这个药。”一直与翟翊在一旁沉默着的上官婉儿此时犹豫着开了口。

沈君遥一听,忙抬起头,“你知道,那么如何解?”

上官婉儿后退了一步,有些犹豫地望了望身后的翟翊,她实在不忍说出答案。翟翊似是明白她究竟在忧心什么,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说出来。此时,任何一个消息可能都会取得意想不到的作用。

“此药若我所料不差,大概是冰魄。”上官婉儿在翟翊的鼓励下还是说了出来,“沈大哥应该可以感觉到兰姐姐的身体变得一片冰冷。”

沈君遥点点头,确实如此,他的心中也不由升起希望。

但是上官婉儿接下来的话却将他又一次打入了谷底,“冰魄是一种很奇特的毒药,若是普通人服了什么事也没有。即便是习武之人服了,若不妄动真气,也不会有事。但是,如果频繁与人交手,达到一个临界值,那么……就会陷入昏迷,并且身体一片冰冷,然后一个时辰后,就会……

她说不下去了,沈君遥也没有让她说下去,“那么,怎么解?”

“此药配方复杂多变,除非找到制药人,否则……无药可解。”她说完,一直红着的眼眶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翟翊将她的头按入怀中,轻拍着她的背,安慰着她。不过她也知道事情紧急,所以还是强撑着,继续说道,“而且,若中此毒,除开此药的解药,切不可再服其他的解毒药,否则,便会立即……”

他没有说完,但在场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沈兄。”一边安慰上官婉儿,翟翊一边望向沈君遥,“兰小姐不会轻易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你应该知道什么才是。”

沈君遥点点头,向他投出一个感谢的笑容,然后把手中的药递还给洛维,“洛侯爷,谢谢你的好意,不过……”

“不用多说了。”洛维摇摇头,满是苦涩。原来,即便到这种时候,他都连一点忙都帮不上。

有些感叹,但沈君遥还是没有多说,这个时候,也没有时间让他多说。他转头,望向一直到现在都默然不语站在门口的毓敏,“三王爷,你想要什么?”

本来便有些怀疑的沈君遥,在听到上官婉儿的话后,更加确定了心中的怀疑。当初,刀门主提出要进行擂台比武,便应是他的主意,而所为的,也就是这个吧?这么看来,中毒的时间也就是那次在西城碰到他之时吧?而那时,那毒中应该还掺杂了其他东西,让他们逼出表面的毒药想必只是障眼法。

虽说这话有点出人意料,但在场的,除了翟翊和上官婉儿,其他人却都没有什么意外之色。

“看起来,我的计谋还真是失败了,都没什么人觉得意外。”毓敏耸了耸肩,身后是那个独眼的男子。

“你的计谋没什么失败的,因为她自愿走了进去。”毓瑾开口,虽不掩忧心,但却很镇定,“说吧,你的条件是什么?”

毓敏有些诧异,“怎么,你竟然可以为红钰做到这个程度吗?”

毓瑾摇摇头,叹了口气,“三皇兄,其实你什么都不知道。”

这一句话让本来有些得意的毓敏面色霎时阴沉起来,他最讨厌的便是他这种口气。明明比他小,明明就不受宠,但是偏偏总是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让人非常讨厌!

“但是,我赢了不是吗?”

“没错。”虽然不愿承认,但在这一点上确实是。即便在出事以后,他们不会意外是他动的手,但是,却还是没有预料到他的行动,“所以,我才问你,你想要什么?”

“我要什么?本来是要无名山庄的。但是,”毓敏嗤笑了一声,望了望昏迷不醒的兰忆君,“她够绝,直接离开无名山庄,把一切权力都移交给尹落羽。而且,那个小子还真不是个简单角色!”

“所以,你现在是怀恨在心,只想置她于死地吗?”问这话的是沈君遥。

“当然不,费这么大番工夫自然要得到足够的回报才行。”他自信地摇着头,“何况,现在二位这么紧张,我又怎能辜负你们的期望呢。”

沈君遥凝眉,“在场的都是江湖上举足轻重的人物,你如此自信?”

“各位认为在下既然能拿出冰魄这等令你们束手无策的毒药,难道就拿不出其他的吗?”此话一出,在场众人脸色皆是一变。

“不过几位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我也不为难几位。”毓敏侧身,让出一直被他挡住的大门,“除了沈君遥和毓瑾外,其他人都可以离开了,当然前提是不会将方才发生的事说出去。我相信以几位的人品,一旦许下诺言,就不会轻易毁诺的。”

这话很明显地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因为没有一个人离开,甚至没有一个人犹豫着想要离开。

“无上大师、翟盟主、上官姑娘,三位不必在此涉险,可先行离去。”毓瑾勉强笑着对三人道。

“你……”无上大师和翟翊只是若有所思,上官婉儿却是不依了。

似是知晓他们在想些什么,毓瑾马上解释道:“不是在下信不过三位,实是因为接下来要处理的大概是家务事。”

所以,不方便他们涉入吗?上官婉儿还欲再说些什么,却被翟翊制止了,“既然如此,那么在下与婉儿先告辞了。”

“老衲也先行一步。”无上大师宣了一声佛号,带着身后两个小沙弥与翟翊二人一同离开了。

“洛维。”毓瑾有些无奈地妄想那个明显不可能离开的年轻男子,“你……”

洛维抬手,“什么也不用说了,我是不会离开的。”

虽然,或许即便他留在这里,也是什么忙都帮不上。或者说,是某人绝对不会让他帮上忙,但至少,他要确定她的安危。

“我知道。”毓瑾点点头,所以他并没有打着劝说他的主意,只是终还是想让他离开啊!

沈君遥见该离开的人都离开了,望向毓敏,“说吧,你要什么?”

“你们都是聪明人,不会不知道我要什么。”

几人沉下脸,他们当然知道他要什么,可是,他要的话,真的就能给吗?沈君遥皱着眉望向怀中的忆君,为了忆君,他确实什么都可以付出,什么都可以不顾。可是,他望了望洛维和毓瑾,他们,也可以吗?

“我……”洛维正要开口答应,却倏地被打断。

“师父!”

众人皆是一愣,望向开口叫出这一声的欧阳柳,再循着他的视线望向那个不知何时站在窗口的枯瘦老头。

师父?流影堡副堡主的师父是谁?那个,曾经叱咤武林的人?可是,怎会是这样一个看来普通无比的老头呢?

“欧阳柳,你不用故弄玄虚。世人皆知流影堡上任堡主自六年前便消失无踪了,又怎会出现在这里?”毓敏心中自是没有这么笃定,毕竟那个人虽然消失无踪,但并不代表他已经去世了。而想到刀门主那日说兰忆君与沈君遥的剑法同出一套,不会……他,也正好是兰忆君的师父吧?所以说,邪月之剑的事情搞得这么大,便,连他也引来了?

欧阳柳与南宫瑾对视一眼,却是再没有了先前的担忧,反而恢复成一派轻松的神情。

沈君遥和毓瑾凝视着那个老头,面上都是一片深思。

难道,他就是忆君弄出这般事情的目的所在吗?

“怎么,不相信我是你师父?”枯瘦的老头许老嗓音依旧沙哑,调侃似的问着若有所思的沈君遥。

“请师父先为忆君解毒。”沈君遥将兰忆君抱到许老面前。

他怎么可能不信呢?若说当时还在比武擂台那里时,他还有几分怀疑,而此刻,自是全然相信了。

许老摇了摇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自怀中掏出一个瓷瓶,丢给他,“给她服下就行。”

沈君遥拿着药,有几分犹豫。虽说师父的医术超凡,可是想到上官婉儿的话,他心中还是有几分忐忑。

“不相信我?”许老似笑非笑。

“徒儿不敢。”沈君遥心中一凛,是了,他怎么能够怀疑师父呢?而且,师父与忆君关系匪浅,又怎么可能会随便用药呢?

毓敏望着这一室之人,似乎都因为那个枯瘦老头的到来而彻底放松下来,心下慌乱,便使了个眼色给身后那名独眼男子,叫他乘机将那瓶药给抢过来。另一边又似毫无顾忌地说道:“几位还真是容易轻信他人,有关越无恒前辈的事情,本王也是知道几分的。据闻越前辈貌比潘安,乃世所罕见的美男子,又怎会变成这副模样?”

“三皇兄,你也不必故意扰乱我们的心神。”毓瑾摇摇头,身形一晃,正好便阻住了欲要动手抢药的那名独眼男子。

但令他意外的是,仅仅一个对掌,他便已承受不住,口中鲜血上涌,勉强忍住,还是倒退了三步,目中不由露出愕然之色。

独眼男子没有多理会他,将他逼退后,便直接往沈君遥而去。

“怎么,原来你还可以发力吗?”许老笑笑地望着他,一指轻点,“倒!”

这一个字吐出,令众人皆十分意外,拥有着极高武艺的那名男子竟然就这么倒下,昏睡了过去。

“果然还是有问题。”这个枯瘦老头出现的时候,他便想起了一个月前曾见过他一面,心下就有点忐忑,没想到真的出了问题。

不过他并没有惊慌,他身份非比寻常,即便事情暴露,这几人也不敢将他如何。而有关此事的证据,他早已销毁得一干二净了。

“红钰姑娘,麻烦你可以将药喂忆君吃下吗?”沈君遥拿着手中的药,正要倒出,却在目光触到怀中人儿面上的轻纱时,顿住了。反而转过头来,询问着自方才便一直无声哭泣着的红钰。

此话一出,除了毓敏,在场还清醒的其他人都有点诧异地望向了沈君遥。

面对众人的诧异询问目光,他淡淡开口:“忆君还没有同意让我见到她的真容。”

众人顿时恍然,同时也为了这个男子的心意感动着。这个邪魅狂妄的男子,何时竟会如此在意这种事情了呢?恐怕,也只是因为有关那个一袭白衣月华无双的女子吧!

“嗯。”红钰轻点了点头,已停止了哭泣。虽然还是有点担心,但更多的却是为了忆君能得如此男子的真心相待而高兴。

她以自己的身子将忆君掩住,其他人也很有默契地移开了目光,即便是很渴望可以见到她面容的沈君遥及洛维。

“那么,现在,三王爷,该解决一下你的事情了。”沈君遥缓缓开口,目光不复望着忆君时的温柔,绿眸如同从九幽地狱而来的阎王般无情冷冽。

毓敏有些阴狠地笑着,“今日是你们赢了,可惜!可恨!”

他瞪着那个枯瘦的老头,他的全副心血,便是败在这个人的手上!

“何必呢?三皇兄,其实如果忆君想摆脱这个局,那么早在三个月前,她便会真正消失在那场火灾之中了。”毓瑾低叹道。

毓敏愣住,有些难以置信。

“我知道你很难相信,毕竟你很精心地在策划这个局。”但是,不得不说如果没有忆君在那里瞎捣腾,事情绝对不会变得如今日这般复杂。

“毓瑾,你不介意我废了他吧?”沈君遥缓缓地开口。

岂料,回答的不是毓瑾,而是那个一直若有所思地看着的许老,“我介意。”

“师父?!”沈君遥愕然。

许老淡然扫他一眼,突然站起来,手上连点身上几大穴位,只听得一阵骨头错动之声响起,原本枯瘦的老者身形竟平白高大了几分,虽还是显得很瘦,但明显不再如原来那般虚弱无力。然后他抬起手,将面上的人皮面具也撕了下来,露出一张带点苍白但明显十分俊美的男子面孔来。

竟,与七王爷毓瑾有几分相似!

“二皇叔?!”

“二皇叔?!”

“二爷?!”

明显惊愕的三声呼喊从毓敏、毓瑾和红钰口中发出。也同时惊住了其他四人。

怎么,这个在江湖上留下赫赫威名的流影堡上任堡主越无恒越大侠,竟然还是当今圣上的弟弟吗?

“毓敏,你这回太乱来了。”恢复真面目的越无恒没有理会他们的惊讶,只是淡然对着突然面色变得一片惨白的毓敏道,“本来,你可以成功的,可惜了!”

“二皇叔,我,我……”毓敏本来没有太在意,因为即便毓瑾在这里,可他一向在父皇面前不受宠,说的话也没什么地位。可是……这个,他只在小时候匆匆看过一眼,而这些年来消失无踪的二皇叔,听说,父皇和这个弟弟的感情特别好。

而他,是沈君遥及兰忆君的师父!

“没有什么好解释的,跟我去见皇兄吧!”越无恒摇了摇头,有些惋惜地看着他。突然,面色一变,手下快速地一点,便见毓敏以极怪异的姿势定在了地上。

“真的是,不该啊!”越无恒似在叹惋他的心性竟变得如此阴狠。

说罢,他挥了挥手,“好了,我带他去见皇兄,那个男子武功极厉害,你们恐怕都不是他的对手。他的昏迷状态大概会保持十二个时辰,你们好自为之吧!还有劝忆君一句……叫她不要再乱来了。”

然后,提起毓敏的衣领,便要离开。

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的沈君遥见他要离开,想到忆君如此千方百计想必就是要引师父出来,便要开口唤住,一声有点虚弱的呼喊传出:“师父。”

回眸,便见兰忆君缓缓地睁开了眸,而她面上的轻纱,红钰在为她服下药后,便帮她戴上了。

越无恒脚下一顿,没有想到她竟这么快就醒了,但还是不打算停住脚步。

兰忆君的眸中闪过无奈,只好轻唤:“爹。”

爹?!

愣住的不仅是沈君遥、毓瑾一行人,还有那个淡定无波的男子,甚至可以说大概他的震惊应该是最大的。因为,他手中的毓敏被他很不客气地“丢”到了地上。

尾声

“……所以,这就是你会顺着毓敏的心意踏入这个局中的原因?”琉璃小阁,忆君所住的房间内,沈君遥和兰忆君相对而坐。

兰忆君点点头,依旧是白衣轻纱,“是啊。爹和娘当初产生了很大的误会。当初,爹遭到暗杀摔下山崖,而在山崖下正巧找到一具辨不清面容的男尸,其旁还有娘交给爹的定情信物,所以,娘以为爹死了。

“伤心过度的娘呢,本来就打算为爹殉情,可是竟然发现自己怀了我。而闻讯赶来的大伯也正巧知道了,为保住娘的名节,同时也是照顾亡弟的爱人和女儿,便打算迎娶娘。

“结果,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总之,大难不死带伤赶回来见娘的爹就这么误会了,以为娘和大伯互许衷情,还有了我。于是,黯然离去。”

“那,师母怎会嫁到尹家呢?”沈君遥疑惑地询问。

“皇室是非多,那时候爹会遭到追杀,便是因为他帮着当时身为太子的大伯。所以说,大伯身边更不安全。而娘的肚子等不得,他们便挑上了尹家。”兰忆君也很有耐心地回答,“所以,娘嫁到尹家是一场交易,而这件事,当初只有大伯、娘和尹老爷知情。”

“哦?”沈君遥挑眉,“那,你什么时候清楚师父的多重身份的?”

“他从我八岁那年就开始教导我了,并且陆续将八骏送到了我身边。流影堡堡主的身份是他自己告诉我的,说我如果有困难,就去那里找他。而至于,他是我爹的身份……”兰忆君眼中闪过笑意,“算他倒霉啦,我十四那年,有一天晚上来看我的时候正巧撞上了大伯。”

“……”这确实够让人无语的,又有些感叹,“不过,这么多年来,师父没有怀疑过吗?而且,皇上没有‘负责’,他也没有质疑过吗?”

“有啊!”兰忆君从善如流地点点头,“他们当晚就打了一架,但是最后结果好像是爹非常生气地离开了,留下他还没来得及教完我的秘籍,一消失,就是六年……”

六年?!沈君遥恍然,这么说来,六年前师父突然丢下堡中事务消失无踪,也是因为这件事啰?

“然后,见师父不可能自己出现,你就一手策划了今天这场阴谋。”沈君遥接着她的话道。有些怨怪她的同时,又为了她而心疼着。

她是为了母亲吧。

“娘这些年来,够苦了。”她悠悠地说着,能解开这个误会,帮到娘,是她自从知道这件事以后的最大心愿。

可惜,身上的重担,一拖就是六年。

沈君遥望着她,心为这个无双的女子悸动着。她或许对旁人无情漠视,但对于身边真心对待她的人她也会回报更多的真心。

“你做的,已经够好了。”

兰忆君的眸对上他的。她褐眸茶晶,他绿眸竹涛,当一切尘埃落定以后,他与她,也该有个了结了。

“忆君,你的事情都已经解决了吧?”

兰忆君绽出微笑,褐眸澄澈,手轻碰了一下桌脚。在他惊讶的绿眸下,她望着那个缓缓在墙壁上出现的暗门,声音清淡缥缈:“君遥,不知有没有兴趣从地道走到流影堡去?”

沈君遥转眸,望进她宛如茶晶般的褐眸,微风轻拂,绿竹轻扬……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