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公元前,公元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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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公元前,公元后(遥望)

第一章

初秋的天气,在这个城市感觉起来是将凉不凉,冷暖相宜的。

午夜一点四十分,这座被称之为不夜城的城市也开始进入了疲惫的沉寂,但是浦江边上的一座公寓楼的第十二楼的一个窗户却是灯火通明。

客厅里没有开窗,气温刚刚好。但此时坐在肖家客厅里的林晓舒却觉得越来越冷越来越冷,冷得浑身打颤,冷得没有边际。

她看着窗外的灯火,和不远处那座闻名遐迩灯光美丽的电视塔,呼吸有些急促。她拼命地控制住放在腿上的微微发抖的双手和不稳的呼吸,努力不让肖父肖母看出她有任何一丁点的异样。

她将弯曲的五指打开,在灯光下,双手显得异常的惨白,但这并不妨碍它的修长与美丽。她的手不像其他女人一样的纤细和小巧,她的是修长而圆润的,像是珠玉一般。

人们都说,她天生就是一双弹钢琴的手。

“晓舒啊,太晚了,你去睡吧。”肖母的脸色不太好看,却仍然声音温和。

她将视线从双手上移开,微笑着,“没事,我不困。反倒是您跟叔叔,真应该去休息了。太晚睡对身体不好。”

肖母看了看墙上的大壁钟,叹了口气,“再等等吧,反正也是睡不着。”

“哎。”她应了一声。倒是没有出声阻止,这世上有哪个做母亲的不心疼儿子呢?

恍恍惚惚地,就想起了那天去庙里进香时算过的一个卦。

在她摇了四个铜钱之后,那个据说算卦挺准的中年男人告诉她:“你今年有望能结婚,但是仍然存在变数,如果今年你结不了婚的话,那恐怕就要再等几年了。”

其实算命这种东西,她本不信。毕竟是受过高等教育,而且在国外生活了那么多年的人,像这种类似迷信的事情,是最不应该相信的。可就那么一句话,搁在了心里。久了,忘不掉,时时翻出来想着,自我烦心。时间长了,慢慢地,也就成了心病了。

今天早上照镜子的时候,忽然发现眼角居然长了鱼尾纹了。

心头一阵恐慌。其实,也才二十八岁而已。可二十八岁,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也已经是走向二字头的终点了。

青春,也就只剩下了那么一丁点的尾巴。

就这样昏昏沉沉地想着自己的心事,然后被开门的声音打断了思绪。

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墙上的壁钟,两点三十一分。

“你到哪里去了?没去事务所,没去朋友那里,连手机都不开。这一整天你都跑哪去了?你晓不晓得我们都很担心?为什么不往家打个电话?”待看清了进来的人后,肖母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责问。

林晓舒看向这个消失了整整一天,到现在才回来的她的男朋友……肖。他的神色疲惫而且憔悴,一双眼睛红彤彤的,脸色却是苍白的。头发凌乱,衬衣起了大大小小的折褶,领带不知道哪里去了,外套被他拎在手里,垂到地上。

他就这样毫无生气地站在门口,林晓舒再也无法控制双手的颤抖。她看着那样绝望的肖,心里也隐隐地升起了一股绝望来。

至少六年没有见到过他这个样子了。那么长的时间,她几乎都忘记了,其实肖也是会失态的。

可忘记,却并不等于不存在。

对上他的眼睛,她只听到他说:“晓舒,你先回房休息,我有事跟爸妈说。”

她垂下眼睫,浅浅地笑,“好。叔叔阿姨等了你这么长时间,我想他们也该累了,让他们早点休息吧,不要聊得太晚了。”

他没有再看她,只是慢慢地往客厅的中心走。她静静地转身离开。

“你看你这孩子,人家晓舒又不是外人,你……”肖母的碎念被肖硬生生地打断,甚至是无礼的。

“我见到姚遥了。”

一下瞬,客厅里寂静无声,甚至连呼吸声都不闻。肖父和肖母对望一眼,均不知道该当如何去接儿子的这一句话。于是,就只能这样静静地,脸色渐渐地发白,对峙一般地站着。

林晓舒在关上房门的那一刹那,“我见到姚遥了”这句话,就如同一缕顽皮的风,在门即将合并的那一刻,钻进了她的耳朵,刺痛了她的耳膜,又顺着七筋八脉蹿进脑子里,流淌进心里,最后化成了一根针,狠狠戳着她身体里最脆弱也最重要的地方。

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人。依然是美丽的,却与青春的明媚无关,那是属于这个年龄的女人的妩媚与动人。

姚遥。

这个在她的心底存活了七年的名字,再一次地被提及。这个名字,就如同她眼角的鱼尾纹一样,时间愈长纹路就愈深,刻下去,就再也抹不平了。

她看到自己的眼睛里流露出浓浓的怨怼与不安,悲哀地笑着,指甲深深陷进了掌心里,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疼痛。

她扭头看向床头柜上的电话,一步一步地走过去。所有的一切都是从早上的那个陌生的电话开始的。又或者说,那个电话,把曾经那个早已结痂的丑陋伤疤,又一次重新地揭开了,这一次,更加的疼痛和鲜血淋漓。

仍然记得那个说话语速有些快的女人,说:“我是肖的老同学,找他有些事情,麻烦请他听一下电话。”

她的手放在听筒上,微微地有些发抖。

电话响到第四声的时候,一个清脆干净语速稍稍有些快的声音自那头响起:“你好,请问哪位?”

听到这个声音,她却又突然迟疑开不了口。已经将近夜里三点了,她居然还没有睡,想必,有事吧。

“你哪位?”那边又在问。

她抓着话筒的手由于太过用力,关节有些隐隐地泛白,她紧紧咬着下唇,闭了闭眼睛。

“你是哪位?”声音里有了些许的不耐,也许她在认为这是一个恶作剧。

“请问……”她的声音有些干涩和喑哑,听起来不是很舒服,她清了清嗓子,“请问,您是陈小姐吗?”

“我是,请问您哪位?这么晚了有事吗?”

多余的情绪被努力地压了下去,她的声音开始趋于一贯的淡定,“你好,我姓林,叫林晓舒。”

有那么一眨眼时间的静默,那头才开口,淡淡唔了一声:“原来是林小姐,有事?”

她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我想见见姚小姐。”

隔了好一会儿,那个声音才带了些嘲弄及一丝凌厉地传过来:“她最近身体不太好,应该不方便见你。不过,我个人认为,林小姐,你是不是有些太过心急?你都是快要和肖结婚的人了,在这种时候见姚遥,你不觉得不合适?”说着又带了些笑意与嘲讽,“你在半夜三点打电话过来,那么肖跟姚遥见面的事呢肯定你也是知道了的。不过不要担心,该是你的总归还是你的,谁都抢不走,不是你的,你就是再怎么强求也没有用 。”

她胸口一滞,而后才摆出一抹淡淡的笑,“我想陈小姐你是多虑了,我只是想见见姚小姐,并没有别的什么想法。”

长长叹了口气后,那个声音才从那头传来:“林小姐我不想为难你,也请你不要为难我。你何必执着于非要见姚遥不可呢?他们都已经分开这么多年了,她威胁不了你的。不论如何,最后肖总归还是属于你的,你又何必像现在这样急于表示心里的不安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事情很快就会淡化。你总得给他们一个画下句号的机会吧,对不对?只有这样,属于你的那一段才会真正地开始,不是吗?”

她缓缓依靠在床头,极为疲惫地笑了笑,淡淡地说:“对于这个让我男朋友念念不忘了七年的女人,你总得让我知道她到底长什么样吧!我不知道我跟她算不算是情敌,可是我真的很好奇。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不论我怎么努力都总是无法超越她在肖心中的位置。对于她,我不知道我应该是恨她还是感激她。恨她这么多年来一直霸占着肖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位置,和感激她的抛弃,从而让我得以陪在肖的身边。所以,我真的很想见她,哪怕只是远远的一眼。”她闭上眼睛,“也许是只是我的好奇心,但我请求你。”

又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声音里已然不复尖锐与凌厉,带了丝淡淡的怜悯:“这样吧,明天十点以后你若有空就去即墨路上的遗事咖啡坐坐吧。”顿了顿,又说:“但是,只限于远观。你明白吗?也许我没有资格这样要求你,但这是我对姚遥必须的保护,请谅解。”

她慢慢地将眼睛睁开,扯了扯嘴角,“谢谢你,陈小姐。”

“你不用谢我,我这么做,也不是为了你。再见。”

“再见。”

她放下了话筒,慢慢地倒在床上,忽然觉得,这所有的所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钟摆一样,一左一右一左一右,一旦走下去了,就会像就这样不停地走下去,除非坏掉,否则很难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