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有人给椿缃灌了一碗参汤。
“你是什么身份？”
“我是国相府的丫鬟。”
莲成正想接着问袁遵是什么人，听应帝在身后问了句：“国相府，元泓云是你们家大公子，袁遵呢？”
“是二公子。”
莲成看应帝挑了挑眉毛，“你家相爷原来还有外室啊。”当日收到战报，因元泓云一人导致不能完胜。嗣后李熙送回来的情报说查得元泓云乃北戎国相独子，自小送入宗庙修行。
“是，二公子的母亲是炎夏人。老爷近日才告知大公子有这么一个二儿子。我与表小姐就是奉命来接二公子回去的。还说如果二公子不愿意随我们回去的话，不择手段也要让他回去。”
莲成眨眨眼：“山长夫人？”如果山长夫人就是椿缃口中的表小姐，那么一切就连起来了。
“对。”
“那你们为什么要对无辜的学子下毒？”原来没在书院下毒是顾忌袁遵。
“二公子无论如何不肯随我们走，表小姐说他是医者父母心，到时用解药来威胁他。毒是在为赴考学子壮行时下的。”莲成眼中一痛，那些枉死的人，必定想不到是山长夫人那杯壮行酒送他们到了黄泉。
“你们当我炎夏的子民是什么？两国交兵不伤及平民，我炎夏的军队可有对你北戎平民下这种毒手？”应帝拍案怒道。
椿缃‘哼’了一声，“不是炎夏入侵，我国人怎会流离失所。”望着应帝的眼中满是仇恨。
“要怪自能怪你家国主野心太大，竟敢说出“陛下掌南方，我君北方”的狂语。时时侵扰边关，劫掠粮食也就罢了，还掠我炎夏边民为奴。朕也不同你个小丫头讲这些，依你这么说，你家二公子倒是个好人？”
“二公子本就是好人。起先表小姐命我设法监视徐方和那小孩子，搞清你们的来路。我百般接近都不得法。后来令人试探，还试出你是个练家子。”
莲成摸摸鼻子，原来自己会错意了。“我还以为你...”以为人家小丫头把徐方给看上了。
“呸！谁看上你了？我就算不知道你是个假男人，也不会喜欢个炎夏人的。是表小姐要我装作看上了你，以便接近。可你一直绕着我走，那小孩也不理会旁人。”
小玺是这样的，除非是他认定的人，否则不管旁人说什么、做什么他很少理会的。
莲成知道以后就没机会问了，当下顾不得应帝就在身后，问椿缃：“那袁先生与我巧遇几次，又介绍我进书院做事，当着全是巧合么？”
椿缃撇撇嘴，“我家二公子与你当真是巧遇。如果一开始咱们就知道你们的身份，你还能活着离开书院么？”
莲成笑了笑，“你们后来知道了，不是派了那么多高手来么。结果如何？”袁遵，想不到，倒真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莲成自小的宫廷的阴谋中成长，知道了袁遵可能是北戎人，当即认定他不安好心。原来世上，真的是有这样的好人的。莲成觉得有些赧然。
听了半天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不过是袁遵的身世。看来这个丫头所知有限，应帝起身准备离去。
莲成看椿缃方才回光返照一眼的精神在涣散，赶紧问了最后一句：“那解药是谁给的？”
“二公子。”椿缃看定她，“你答应给我一个痛快的。”
莲成看看应帝，他正抱着手眼神有些冷的看着椿缃。抬抬下巴示意霍修。
莲成坚持要看着，也不知道霍修用了什么东西，什么手法，但是看椿缃的遗容，的确没有什么痛苦。
莲成跟应帝检讨，“是我把问题想复杂了，你不是真的因为我说怀疑北戎从科举渗进炎夏官场才特意来的吧？”
“此地不是，他处亦有可能。”看着挺聪明的，怎么这种时候犯傻。应帝当然不会告诉莲成，他是看了影卫的报告坐不住了追来的。
“你从前不都是一身黑衣黑帽的么？做什么突然就不戴帽子了？”
莲成嘟哝：“我不耐烦。”
“抛头露面的像什么样子？何况身份已暴露，人人都会在暗中注意你。时间也差不多了，跟朕回去。”最好是以后都不要出来了。应帝一想到外头有人觊觎莲成，心头就不舒服。一定要放在身边才能够放心。
“我不回去。”
“你说什么？”
外头小玺穿着小铠甲呼啦啦的正好冲到门口，见势不妙立即刹车要倒回去。
“你也站住！成天就知道跟着东游西荡的，送你回偃城探亲去。”
“姑婆，什么叫探亲？”小玺有点怯怯的问。
莲成蹲下身子替他理理衣服，“就是送你回去看父王和祖母，想不想他们？”这个倒也不是临时起意，是前两天两人说好的，李晏也有信来。小玺出来半年，该回去看看。
“想！可是，我还能出来吗？”
“能的。”这一点莲成不怀疑，小玺天生神力，李图是绝不会让他就在偃城呆着的。
“拉钩！”小玺伸出小指头，莲成和他拉钩盖印。
萧泉便替小玺收拾起来，把他得的各色见面礼都包起来。小玺穿着那身小铠甲不舍得脱：“皇爷爷，我能把这个穿走吗？”
应帝点点头，萧泉说了句：“小世子，这可是皇上小时候穿过的。”
莲成不怀好意的马上接嘴：“几岁穿过的？”
“五...”萧泉话一出口，就知道挨了莲成算计，看应帝黑着脸瞪他，立马把话咽了回去。
“那我比皇爷爷高咯。”小玺小小声在莲成耳边说，还拿手捂住，省得被听了去。
莲成哈哈大笑，“没错，没错。小玺一定可以长好高的。”
小玺在车里不住的伸小手出来挥别，直到马车拐弯。
“原来皇上是旧地重游啊。”
“小时候随父皇南巡来过一次。你别转移话题，跟朕回宫去。”
“说话不算话，还讲什么君无戏言。您说什么莲成以后都不敢再信了。”
“朕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
“还天山的雪，南海的树，出海游历呢。就只有三个月的时间够去哪里啊？一开始就拿话骗人。”莲成背转身子，可恨自己那会稀里糊涂的，也不会讨价还价。
“等以后...”应帝难得好声好气的哄回人，莲成一点不买账：“不敢再信了。”
这个时候，萧泉早已明智的遁形了。
“莲成，你要几时才能玩够？这么一次次的出来，要到几时？”
莲成托着脸，“以后若是真的困锁深宫，总要让我有江南烟雨塞北长风可以入梦吧。”
应帝看她一眼，“你这次不随朕回去，那就得等到八月了，不行。”
“就当我是去替你看的，你出趟门多不容易呀。”
......
莲成好话说尽，应帝还是不答应，背转手径自走了。
“娘娘，您从没明确的跟皇上表示过您的心意，他这是不放心哪。”萧泉又适时的冒了出来。
莲成看着他笑：“萧总管，你还欠我一出戏呢。”《武松打虎》是也。
萧泉立马脚底抹油，“皇上像是在叫奴才，奴才告退。”
哼，死萧泉。要是她真对李图死心塌地了，她还能走得出栖梧宫才有鬼呢。
莲成靠床角睡着，不理会应帝的示好。
“唉，我不过就是仗着人家有点喜欢而已，以为自己是不一样的。结果...高看自己了。其实，你要做什么，重头到尾我哪一回又反抗得了。”
从下午说到现在，也不嫌累。应帝头回觉得装哑巴的莲成还可爱一点。
“别叨叨了，回程的路上带你去爬华山。正好邱十二他们也在那里。”
“真的？”碎碎念了一下午的莲成立即收声。那对闲云野鹤一般的夫妻一直是莲成心底最深的向往。
应帝把她从床角拖过来，“莲成，若是有朝一日，朕彻底闲了，便同你游历四方，怎样？”
“顾姐姐说，男人的话，尤其是枕头上说的，最好听过了就忘。”
“这个顾百媚，邱十二让她调教的还不够啊。你那会才多大，就给你灌输这些。”
莲成冷笑一声，“你也知道我那会没多大！”
“睡觉睡觉，睡饱了才有精神上路。”
莲成睡不着，一会儿又问：“如果查证，北戎人真的有派人参加科考会怎么处理啊？”
“遣送回国，让他们回去宣扬我炎夏的礼制教化。”
“这么宽容啊？”莲成不解。
“我往你那里派细作，你往我这里派细作，本来就难免。只要不是椿缃这种在炎夏犯下人命案，或者知道了军机大事的，放回去何妨。其它愿意在炎夏生活的平民，就让他们留下。始皇帝当初若是不听李斯劝阻，真的逐客的话，也没有后来的一统六国了。”应帝翻个身，对着莲成， “南越近来出了大事。”
莲成不明白怎么一下子说到南越去了，“啊？”
“如姬为宗宁所迫，携幼子逃入炎夏，朕已经派人去安置了。宗宁称王以后，便上表愿意继续臣服。嗯，宗宁其实便是一个受炎夏礼制教化感染很深的人。他学得最好的一句话就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国力不如人，不如安心臣服强国。这才是真正的安民之道。这倒也是广平王叔当初在那里设儒学，修寺院的初衷。以教化代替刀兵。”如姬请求面见应帝致谢，他立即让人挡了回去。笑话，那女人水性杨花是她自己的事，他要是见了，宗宁那小子肯定拿来说事。那时候他才是没吃到羊肉反惹一身臊气。
应帝看看莲成，又加了一句：“宗宁的三个王妃正在想着法的要先给他生下儿子，好母以子贵呢。这小子，把后宫当朝堂对待了。”
莲成这才明白，绕了一大圈是要告诉她宗宁娶了三个王妃。
“你不想打仗啊？”开疆扩土，永载史册，这难道不是李图的向往。
“历来大有为之君，国民无不疲乏不堪驱使。秦皇汉武皆是如此。其实，只要四海来朝，边境安宁，何必多兴刀兵。”
“我知道了，这就是书上说的‘苟能制侵陵，岂在多杀伤。’。”
“书上还说了，巫山神女兴云降雨。”应帝的尾音消失在莲成唇边，大好良宵，岂可浪费在说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