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下山的路，应帝说不必急。不赶着与人约定的时间，也不用急着回京。
“真的不急？”
“不急。”那些个跳梁小丑，就让他们全跳出来吧。李奕想当太子，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如今看来，各方势力他是无力调和的。这盘朝政，实在还没有一个能玩得转的人出来让他可以放手。
储君之位，其实最急的就该是应帝了，虽然他面上从来不露。何曾有万岁的天子，辛苦挣下的基业，总要有合适的人选来继承，才不枉花费了那么多心血。
莲成在后头拉着他的手摇，“我说，难得出来一趟，您就安心的游玩一番吧。别再挂着家里了。这是你第几回出来玩啊？”
“你当我像你，成天就惦着玩。要说不办事光是赏景，这是头一遭。”应帝回身望她，“你，好像挺羡慕邱十二和顾百媚的？”
莲成点头，“是啊，看遍了风景，再一同看细水长流。我是羡慕的不得了啊。”
后来想想，这趟出游华山的确是彼此都还是绮年玉貌时唯一的一次的同游。
待他们诸景赏过，第二日还特意看过日出才步下山时，萧泉与影已经赶着马车在山下侯了多时了。影还好，在马车旁立等，萧泉简直要把脖子给望断了。
“祖宗，总算是下山来了。”
萧泉正要双手合十祷告上苍，应帝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把手又缩了回去，“走，去那秦汉古都的长安看看。”
将马车在郊外的驿站寄放好，影和萧泉赶紧跟上前面走得悠悠闲闲的两人。
莲成停在一家糖炒栗子的铺子前，“老板，来一斤。”长安莲成其实已经来过了，只是那次没敢挑战华山。今日便可以勉强当个领路的。
她一边吃着糖炒栗子，一边替那三人指点着古迹。
“喏，这些都是秦砖汉瓦。”
李图的手指在墙上轻轻敲着，“秦砖汉瓦，都是老古董了啊。今时今日，还要看我炎夏儿郎。”
莲成吃了栗子，口里正有点干，萧泉适时递上水囊。
邱十二的话在李图脑子里冒出来，女人呀，就喜欢男人把她的需要照顾的周周到到的。
“夫人，小的请您跟爷看戏。”萧泉指指旁边的戏楼，正人来人往的热闹。门口的戏牌子四个大字：武松打虎。
“这么巧？”
“是啊，是啊。”萧泉点着头。这可是他花大价钱让人临时换上的。
莲成看看手里的水囊，“好，算你蒙混过关。”
萧泉抹把汗，回头这位主哪天真要跟他粉墨登场演武松打虎，他也得硬着头皮上啊。这样好，一笔抹过了。见应帝并无异议，萧泉赶紧张罗楼上的雅座。又大包小包的买上零食瓜果，今天非得把这姑奶奶给伺候好了不可。
应帝就在一旁看着萧泉忙活。他不知道两人间的这场演戏的过节。就觉得萧泉特像邱十二口中会哄女人的那号人，可他不是男人啊！
萧泉留意到应帝的眼神，忙问道：“爷，您想用点什么？奴才去叫。”应帝从不爱这号零嘴，不过，说不定今日想尝个鲜。
“不用。就是觉着你今日怎么这么大方啊？还请客看戏，坐雅座，买零食小吃的。都不像平日的你了。”
萧泉趁莲成注意着别处，小小声把武松打虎的事说了。
“噗！就她那身板，就演武松，也打不痛你啊。”
“奴才就是怕到时候配合不好，反复重来。”
趴在戏栏上的莲成转过头来，“别说话了，开始了。”
怎么偏爱看这种戏啊？宫里面也有戏班子唱戏。不过，后宫妃子喜欢的多是爱恨情仇、生死离别的，要不然就是花团锦簇的热闹戏。
看完了，莲成还在念叨那句‘三碗不过岗’。
“萧总管，你还蛮有钱的嘛。”
萧泉听莲成这么说，偷偷看了眼应帝的背影。其实，他拿正三品宫监的俸禄，已经有好久好久了。皇帝都没给提过一级半级的。今儿，这两位主还一个说他平日小气，一个说他有钱，他找谁哭去。
“其实不是奴才有钱，奴才的俸禄少，夫人的多多了。只是您花钱没有算计，所以时常显得手头很紧。”
莲成点头，“是啊，我手头不管带多少钱出来，总是觉得不够花。事后想想也不知道花到哪里去了？我得回去问问庄姑姑，我到底还有多少钱。你不知道，挣钱太不容易了。”想起那半个月打工生涯，莲成不胜唏嘘。
应帝在前头听得嘴角直抽抽，这两家伙就在他背后哭穷，这不是在抱怨他小气么？
“萧泉，你俸禄很少么？我还没人给我发俸禄呢。”李图指着莲成，“还有你，几个月几个月的在外头溜达干领月例，回头再好好算算。这回给北戎将士捐款，你们两个都别往旁边缩。我会让弟妹来找你们要的。”
打着仗，而且一打两年，账面上确实不宽裕。连皇帝自己的一应用例都减半了，他们还好意思当着他哭穷。
萧泉哀叹，这仗再不打完，他别说长一级俸禄，不减就是好的了。不过，今日的皇帝很有烟火味啊。
“莲成，请你吃烤地瓜。”正往城门外走，应帝看到一旁在卖烤地瓜。可惜，最后他老人家没有零钱，还是萧泉出的钱。
还好，应帝一边吃着，一边回味着。最后，总算说了句：“也是，你拿的那个级别，跟大总管的职务是不大相称。等战事完结，长一级吧。”
“谢...谢爷的大恩。”萧泉一句谢主隆恩差点出口。这一日，影一直在一旁跟着看戏、吃地瓜，心头都笑翻了。原来，皇帝也有这一面啊。
“上车。”应帝牵莲成上车，知道她一向当甩手掌柜，八成连自己一向拿的正一品宫妃的月例都不清楚。
“这回你可别再送个破瓶子了。”应帝说的是上回万寿，莲成送的九龙玉瓶。
“行，那我送一桶姜山。”
“你敢！”
“寓意又好，价廉物美。唉，又要回去了。就这么一天，人家还没玩够呢。”
“想想宫里的好吃的、好玩的。”
莲成瘪瘪嘴，宫里啊，看来这回要拖她进宫去了。不过，他也会哄人啊。不是冷眼一瞪，“跟朕回宫！”
应帝被她看得不自在，沉声问：“你看什么看？”
是嘛，这才是李图。刚才肯定是这一日难得放松下，人还没进入状态，还是这样习惯。
“把你脸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擦了，看着别扭。”
今晨莲成死活不肯戴纱帽进城，最后在脸上做了手脚才被允许出门。现在又来嫌碍事了。莲成坐起来，用车上储的水把脸洗净。
“可以了吗？大爷。”
“嗯。”
“为什么要晚上赶路啊？”莲成不是抱怨，影和萧泉换着驾车都很稳当，一路都没什么颠簸。
“节省路上耽搁的时间。”
车厢不小，莲成打开车侧面的柜子，铺好被褥，然后请那位坐旁边的大爷就寝。
“你真那么羡慕顾百媚？”
莲成本来看着窗外，听到这话诧异回头，都问两回了。
“还好，神仙眷侣携手同游人间。不过，人各有命。我知道的。”
半日才听李图说了声，“厄，那就等着吧。”
等什么，等你驾崩了，不再困住我？不是说要我殉葬么。还是等下辈子投胎。
莲成醒过来的时候，发觉自己睡得好像不是原来那个枕头，闭着眼伸手去摸，很长很结实。
“你再乱摸试试！”
听到头顶冷冷的声音，莲成彻底醒过来。手也立马收了回来，她可不敢一路沿着这位大爷的大腿摸上去，那不是找死么。
应帝拿着几张纸在她头顶翻看着，脸色不是很好。见莲成醒过来，对外头说了句，“不要停，加速一路回京去。”
是李熙的密折，言道两年下来，胜多负少，但要一举摧毁北戎的军事力量还言之尚早。如今，北戎国易主乞降，请示是否可以应允。
北戎国历来由元氏主政。现今新上台的，便是之前的国相元晖，前任国主堂弟。前任国主不明不白的就死了，太子竟在此时失踪。给元晖捡了个现成便宜，登基为王。
不过，怕是没那么简单。
元晖在这当口接回失散多年的二儿子，原来是要让他到炎夏做质子。从椿缃交代的她们入炎夏的时间看，元晖夺位的阴谋那时便已启动了。害怕前方战事影响，还同炎夏签订了暂时休战的条约。
如今，李熙请示是否能接他们的乞降书。
那就接吧，他打这一仗也就是为了边境能有一二十年持续的安宁。也没有要灭了北戎的意图。但军队不能全撤，让李熙和李宏回来，叫裴远继续在那里守着，至于其下将士，就采取轮岗轮训制，撤八万兵马入关。这样，既不会无力对抗北戎来犯，也不致让裴远坐大生了异心。回来就让李宏娶了裴远的小女儿做侧妃。
“替你省了一笔银子，还不快谢谢朕。”
莲成简单洗漱了下，听到他这么说，纳闷：“什么银子？”
“捐给前线的银子。不过，又得花钱给老三娶侧妃，怎么到处都要花钱？”
“孩子都是花钱的主。”
“有理，女人也是花钱的主，回去就把选秀也给免了。”
莲成的眼睛闪了几下，“不如，把宫里年纪到了的宫女也放出去宫去婚配，这样又省一笔花销。”
“好啊，回宫就让皇后操办。”应帝见莲成没声音了，从密折的一角瞧她，“总要有个人在那里主事，不然就要乱套了。”
莲成扯扯衣角，她不愿意回宫是不是下意识不想面对后宫那么多的女人呢？还有那个，他名正言顺的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