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莲妃不能生养,这消息是应帝让人传出去的。眼见专宠了两三年,还没点动静,自然令人信服。
“可是,大哥,我咽不下这口气。”在哥哥面前,隐忍多时的范瑶都快饮泣了。她是家中幼女,从小跟着兄长长大,何尝受过半点的委屈。中宫为后,表面风光。可女人对男人最大的要求,往往并不是这些身外的荣耀,而是那个男人本身。
“咽不下去你也得咽下去。小瑶,大哥知道你从前对皇帝就有小女儿的心思。可如今,你还是把这心思断了的好。皇后是国母,但却不一定是皇帝心里的那个女人啊。您看看咱娘,姨娘再受宠,又能怎样?你让莲妃****来行礼,她还不是得来。退一步,你现在必须忍着,将来才不必去忍任何人。”
“我讨厌德妃,但是我更恨莲妃。”
“忍字心上一把刀,说的便是如此了。怪我,不该一直拿你当个弟弟看待,养成了你争强好胜的心胸。你要记得,咱范家有今日,靠的就是个忍字。”
此时,应帝正在乾元殿见毓王。
“熙弟,你觉得这回能安宁多久?”
李熙想了一下,慢慢说:“三到五年吧,臣弟估计说不定北戎还得易一回主。”
“元泓云?”
“是,此人不独才智高,心机更深。臣子中,臣弟觉得唯有当年的广平王叔能有这样惊采绝艳的风采。前几日进城,面对百姓的欢呼,臣弟是有几分惭愧的。原本是要毕其功于一役,却弄出如今这个僵持的局面。而且,异地而处,他强我弱,或者双方平起平坐,我都没把握能在他手底下讨到便宜。”
应帝摆了摆手,“臣子中,二弟你不用粉饰太平。朕的几个儿子...”应帝停了一下,“你觉得老三怎么样?他想躲事,朕偏不让他如愿。”
李熙想了一会,“皇兄有没有想过,你从前一直没有注意到这个儿子会是什么原因?”
应帝背着手站起来,“嗯,他是跟着废后长大的。在坤泰殿中,当然是要把自己隐藏在晏儿嫡子的光环下。不然,怕早让除掉了。”应帝边说边回忆了下,那个小时看到自己瑟瑟缩缩的小孩。废后很会打造人,李晏在她有心的瞒哄下,那份单纯的心智居然也瞒过了不少人。可老三这个孩子就在坤泰殿长大,还能不引起她的注意,也真是难为他了。
“皇兄,宏儿他此时只想尽可能的不要卷入储位之争。您不看好奕儿么?”
“李奕太急于求成了,而且总以为在这个位置上就是呼风唤雨。即使朕苦口婆心的教他,也不定能管多久。”
李熙端起西湖龙井茶缀饮了一口,“皇兄是遗憾皇子中无有能与南越宗宁,北戎元泓云相抗之人吧。皇兄有没有想过,若是广平王叔的后人,资质应当不凡。”
应帝叹了口气,“你不会在说朕与莲成将来的孩子吧。林寻梡说再等上两年,莲成的身子也许可以承受受孕,但要生产顺利也不容易。她骨盆小,而且内体虚。何况还有朱柔嘉的先例在。”
李熙摸摸头,难道小丫头一直没动静,害他都要相信她是不是真的不能生养了。原来是皇兄有这么多顾虑在。
“大内这么多药,灌也能灌出个铜筋铁骨来。”
“说的容易,她喝过芙蓉七日醉的人,哪经得起,只能慢慢调理。朕要不是顾着她的身子,能让她四处乱走?”
“其实莲...莲妃要是个男孩子,从小也像宗宁,元泓云那么培养,没准也是个人精。”李熙忽然感慨了一句。
“她现在就够了,朕只要她做一个女人就好。”
“娶裴远的女儿,皇兄自己不是更合适。做皇妃可比做皇子妃有面子多了。四妃的位子不是还空着三个?”
李熙看兄长没出声,叹口气,“皇兄,专房之宠太过,恐非社稷之福。臣弟才回来几日,来王府中撞木钟的大臣已有好几拨了。父皇当年那样对母后,群臣与嫔妃都只能祝祷说是乾坤相调,阴阳和谐。可莲成她此刻只是妃子,这样对她不好。”
“你说这些,是劝朕不要专宠太过,还是替她讨说法来的?”
李熙放下茶盏,起身跪下,“臣弟是恳请皇兄如若不能名正言顺的宠爱莲成,就不要专宠太过,令她时时悬于危崖之上。皇兄后宫的事,臣弟不该管,群臣更不该过问。但若皇帝的私情,动摇到国本,臣弟与群臣的立场是一样的。”
应帝的眼眯起,“什么立场?”
李熙始终抬头直视应帝,“祖父和帝时有位丁昭仪,那个故事还是当日广平王叔讲给我们兄弟听的。”
丁昭仪曾一度盛宠,因她爱牡丹,和帝长期滞留洛阳行宫,整套行政机构也一度常驻洛阳。后来,名胜一时的牡丹昭仪,只落得被群臣谏议送到皇家寺庙落发为比丘尼,青灯古佛终老的下场。
“皇兄难道是要莲成步她的后尘吗?”
应帝烦躁的一拍龙案,“朕又没干出祖父那样的荒唐事来。”
“可大臣们怕旧事重演,即便不是滞留行宫,也可能是别的事。李奕为什么心急,李宏又干嘛急着撇清。因为他们都怕”李熙指指龙椅,“怕这个位置是给莲妃的儿子留着在。皇兄春秋正盛,李宏担心坐上太子之位也只是给人占位置了,到时候就是个挡刀剑的。而李奕急着想在出现这种情况前尘埃落定。”
应帝今日本来是李熙说北戎的局势,结果叫他把话题绕到这个上面来。李熙也是有苦说不出,他顶着皇帝爱弟,当朝亲王的身份,大臣们像是事先约好了一样,纷纷登门。
“总要容朕一步一步来,总之朕不会因私情真的做出动摇国本的事来。如果有,不用你们来说,朕会亲自了断。”
李熙看他面容严肃,隐有风雷之势,便打住不说,也站了起来。
“皇兄方才问宏儿,就这两年的观察。他跟臣弟一样,可为良辅,要坐那个位置,着实少了点霸气,他自己也很清楚。皇兄不如再做别的打算。”李宏的身上少了一份狠绝,多了一份缠绵。他留恋的是富贵温柔乡。
“皇兄在位自不必说,他一定是会鞠躬尽瘁的。只要将来坐上这个位置的是个明主,我想三皇子都能做到臣弟这样。”
应帝‘嗯’了一声。老三的确少了点上位者的霸气、狠绝。
“皇兄,您是让南越北戎的两个小子给刺激到了,咱不跟他们一般见识。炎夏地大物博,地广人稠,咱多选些有识之士入宫做皇子们的老师。一定可以培养出比那俩小子厉害的皇子来。”
应帝点头,“百年树人,的确急不来。把你家那两个一起送来,同景儿霄儿一起上课。那两小子也该收一收了。你不在,弟妹管的太松了。”
毓王心头咯噔一下,皇兄,您连我的儿子都不放过啊?
毓王回府,便把应帝的原话告诉给了来府上探听消息的大臣。有的大臣说,皇帝一向明锐决断,当不致受私情所累;有的还是怀着隐忧,但一时也没有话说。不过,广选天下有学之士的文书立即就发下去了。
万寿节的准备工作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因为不是整寿,所以比去年要简单一些。皇后也算是有经验了,便不慌不忙一条一条的办。而三皇子府纳妾的日子也到了。
五品宜人就五品宜人,我叫她早早的有孕,还不能往上升么。刚刚才纳了妾,裴家女儿总不能这么快就要跟着进门。这时间一久,事情黄了的可能性就越大。
一顶轿子从侧门抬进了府。舒氏亲自招待着客人,面上始终笑容可掬。只是在忙活完了后才把挂在脸上的笑收了起来,起身去书房找李宏。
“时辰差不多了,爷。”李宏身上的红绸扔在一边,捧了本闲书在看。
舒氏给他重新披挂到身上,“去吧,做戏做全套。”
李宏看看钟漏,拍拍她的手,起身往新房去。舒氏就一直在他的书房坐着,末了在书桌下找出来一瓶酒,自己抱着喝。边喝边想:娘哪,这是第一个,以后还会源源不断有妹妹进来。做女人做成这么贤惠,当着人笑,背着人想哭。还是得做到莲妃那样,皇帝连新人都不敢再收,天天到她房里报到,那才叫女人。皇帝公公不敢收新人,就非推到自己儿子府上来,真是讨厌。
舒氏的陪嫁丫头进来,看她正在抱着酒壶喝,心头暗叫不好。这个样子怎么回房?醉醺醺的,让府里下人看到了还不知传出什么话来。明日新人还要来敬茶的。可在爷的书房呆着也不是个事,明日还是得让人发现。不管怎样,先让小姐别喝了。跑上去,硬是从舒氏手里把酒壶夺了过来。
“杏儿,给我,我还要喝,好喝。”
“不能再喝了,小姐。咱们坐会,醒了酒就回去。”幸好今日给爷备了醒酒汤,先端来让小姐喝了再说。
等舒氏被杏儿扶着踏着月色回房,她问了句:“杏儿,我说什么没有?”
“没有,杏儿没听到。”杏儿嘀咕:您那些话简直大逆不道,杏儿听不到。
“皇子妃,杏儿姐!”巡夜的家丁在廊下行礼。
杏儿拿出皇子妃陪房的架势,叮嘱他们不要因为府中有喜事,喝了几口酒就怠慢巡夜的事。这不,皇子妃还亲自在各处巡视呢。
那两人点头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