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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拉斯维加斯的陈老太

郭雪波

车窗外,荒凉的丘陵正茫茫苍苍地延伸,这里被称之为美国西部荒漠,但并非是那种寸草不生的流动沙漠,而是基本由这种寂寥荒凉得令人昏昏欲睡的丘陵戈壁组成。

我一直奇怪,在这么一个人迹罕至的不毛之地,怎么会崛起一座金碧辉煌的城市来呢?

洛杉矶华人作家萧逸说:“每个男人都有赌性,每个女人都有水性。”当今世上,的确没有哪个行当比“赌场”“鸡场”生意更红火。

漫长的旅途,渐渐把大家晃进了梦乡。作家邓刚鼾声已起,叶梅在他这一侧、叶辛在他那一侧,两片绿“叶”的瞌睡也渐入佳境。我坐在最后一排,心不在焉地望着窗外戈壁,联想起自己老家科尔沁沙地。后排还有一人正目不转睛地瞅着窗外,眼神迷离。是一位60多岁的华人老太太,孤身一人,我和她搭讪几句。当得知我们是从大陆来的作家团,她的眼里闪过一丝惊异。老太太的自我介绍颇有意思:“美国人说我是华人,台湾人说我是外省人,大陆人则说我是华侨,我如今也搞不懂自己究竟是什么人了。”

我忍不住笑了。老太太姓陈,是一位台湾国民党老兵的妻子,祖籍广东梅县。她每周末来一次赌城,输光儿子给的几百美元后再回洛城,过她的孤寂日子。儿孙们都忙,无暇顾及她,一周来一次赌城是她唯一的乐趣。据萧逸讲,随子女移居洛杉矶的台湾老人,和陈老太一样嗜赌者不少,有一刘姓老者在赌城输得无钱回家,最后流落街头进了收容所。

到达拉斯维加斯,住处楼下一两层赌场正烟雾弥漫,陈老太在一个牌桌上赌得正酣。她见到我招招手,又教我“二十一点”玩法。我不会麻将,连扑克都不怎会,费了半天才掌握了些规则。陈老太讲,玩“二十一点”,赌客和庄家各有50%的胜率,就看谁有运气了。我想,这解释是否太善良了?不过,来赌城不赌一把,肯定对不起我男人的“赌性”。我先拿出20美元,坐在陈老太身旁战战兢兢赌起来。据说运气往往照顾新手,我居然赢了80美元,陈老太则不妙,手旁的两摞筹码眼瞅着缩小。“赌性”大发的我,浑然不觉时光流逝,一看表都已凌晨3点,这时庄家赢走了开始关照我的80美元,稍带着把我那20美元也顺手“笑纳”了。拉倒吧,我可不想把最后盘缠也贡献给资本主义,不能再“将计就计”,那就赶紧“溜之大吉”。

陈老太只身一人在和庄家赌。偌大一张牌桌上,孤零零一人,也无暇顾及我的告别打招呼,双眼死死盯着庄家发出的每张牌,多皱纹的那张瘦脸显得疲惫而冷峻,还有那么一丝丝的落寞和迷茫。

我看着心动,不胜感慨。牢牢记住了那个烟雾迷蒙中的孤独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