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丰臣秀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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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兵粮阵(1)

像往常一样,信长以狩猎为名,轻装简从,一大早从清洲去了野外。到了狩猎场附近的山野,信长并没有放出鹰,也没有搭上弓弦。“鸣海、鸣海!”跟在后边的随从们,听到了信长的指令,为什么突然往鸣海城去,谁都不明白。

在鸣海城稍事休息,又胡乱吃了些午饭后,信长再次下令:“去往丹下的据点。”

就这样,又尽马所能跑在了从鸣海起连接国境各据点的军用路上。不允许骑马的徒士、男仆自然是跟不上信长的步伐了,只有二十名左右骑马的家臣或前或后地围着信长,一阵旋风般地一路奔到丹下村。“呀!怎么回事?”据点的侦察兵眺望着。这一带,今川领土和织田领土只隔着一丘一河,是两方对峙的最前线。春去秋来,这里从来没有一天平安无事过。“将军!”

侦察兵在楼台的阶梯上朝正下面的简易房喊道。这里不是在战争中,就是在准备战争,兵将无一时松懈。据点的守将水野带刀在简易房武者休息处的一角放了一张长凳,竖着军刀在想着什么。“哦,怎么了?”

水野带刀掀开右侧的幕帘,向上望向望楼。“三郎助,什么事?”

“有异常沙尘。”“什么方向?”

“从鸣海街道,西边过来的。”

“也就是说是我们的人了?”

“……可是?”带刀也疑惑地站起身来,登上望楼。

按规定,侦察兵一步都不能离开岗位,向守将禀报事项时也是在上面呼喊。见带刀上来了,这位侦察兵赶紧跪下单手伏地。

“嗯!确实。”淡淡的黄尘不断向这边靠近。隐在树林中后,又出现在田野的一端,终于来到了丹下村边。“啊!信长主公!”带刀非常吃惊,跑下望楼。

他刚刚跑到据点的栅外相迎,便有一骑率先奔了过来,是在丹下村边驻扎的守卫队中的一将。

“刚刚,信长主公突然从清洲城来巡视了,此次巡视并未事前通知。特来向您报告!”

匆匆忙忙地报告后,传令者又赶紧扬鞭赶回去了。

与此同时,身上满是灰尘和汗水的主从二十人已经赶到了据点的山脚下,他们在那里下了马正在高声说着什么。带刀进入栅门内,吼了一声:“整队!”便仓皇下山了。

他差点与信长迎头相撞。带着些汗水,脸色微微发红的信长扔下了马,正面带微笑徒步登山。

这太意外了。突然见到轻装来到最前线的信长时,水野带刀略显狼狈。

迎接信长入据点后,列队等在那里的守将水野带刀的部将山口海老丞、柘植玄蕃等人齐声问候道:“愿主公康健!”

信长似乎没听见这例行的问候。

吩咐将长凳放在视野好的地方后,信长担忧地频频望向己方的善照寺点、中岛、鹫津、丸根等地的地形。

“看得出,大家都很拼命。大高城的近况如何?”“……是。”

这也是水野、山口、柘植等人最担忧的地方,想到信长平日里的急脾气,都不由得冒了汗。

“按说敌城内的粮食储备应该是早就尽了,可却不见一点儿衰败的势头。甚至偶尔还会有一小部分奇兵夜袭鹫津、丸根的据点。”

“流往城内的水断了吗?”“城内有水井,所以即使断了外部水源,也不会很快有什么影响。而且冬天他们还可以积蓄雪水。”“要延长战线了。”“……”

带刀像受到了责备一般低下了头。已经以四五个据点包围了大高城,完全阻断了其粮食的运输,却还没能使城内的人屈服,要无能地拉长战线,带刀原本就自责,听信长这么一说,内心更加局促。

“照这样的话,年内恐怕很难拿下大高城。我们,还有鹫津据点的饭尾近江守将军、善照寺的佐久间左京将军、丸根的佐久间大学将军都认为可以一举攻下大高,几次上表清洲城请求裁决,可还没有得到主公的允许。”近似于辩解一般,带刀边想边说道。

“不不。”信长没有全部听完,他已经感觉到了各据点的将士的焦躁,“不必硬来,不必因为长战线便有什么顾虑。”他说道。

极其性急的信长,还有这样非常耐得住性子的一面,这让带刀觉得很不可思议。

“带刀。”

“是!”“见到佐久间大学、佐久间左京、饭尾近江守等人时,告诉他们,大高城不是骏河的府中城,不必过于耗费兵力。”“是!”

“你们据点的一兵一卒对于信长来讲,都是珍贵的生命,不要做徒劳丢掉性命的事。最近听说骏河的那个乡下首领要仰仗着骏远三的大军上京。”

“是的,这事已经人所共知。”“怎能让他轻而易举地踏尾张国土而过。信长有生之年绝不让天下人耻笑海道只有义元一名熟谙弓箭的武士。像大高之类,不过小城一个。”信长望向远方,咬牙说了最后一句话。

今川家西上时,兵力会有多少。信长已经做好了大致的估算。

根据他的领土面积、常备兵数来看,除去留守城内的还能有两万到两万五千兵马。

而自己呢?整个领域只有四千左右兵马,再除去守卫四邻国境的,留守城内的,只剩下一千五百到两千的兵马可用了。“数量不是问题!”信长坚信。

可是在战场上,就怕寡不敌众。四边的邻国都在虎视眈眈等着观望今川西上时,织田这边的动静。若是陷落了,他们将会像一群饿狼见到了肉一般,与今川相互呼应蜂拥而入。

“生死的价值都尽在我们把握,你们要珍惜自己的性命。死要死得其所,有价值!”

信长再次说道,紧接着突然换了严肃的口吻,“昨天深夜,据送进清洲城的谍报,三河的松平元康接受了向大高孤城输送兵粮的使命,从骏府出发了。那个三河的年轻人,乳臭未干时曾在织田家做质子,后来又被长年养在今川家。他经历了不少忧虑困顿的磨炼,想是不简单,不要认为他年轻就小看了他,都盯紧了。一定要守好大高的兵粮口!”

水野带刀、柘植玄蕃都默然行礼,敬畏领旨。信长就是为了说这个而来。说罢他站起身来巡视了一下据点内的士气便带着近侍二十人驰向下一个据点了。当夜,信长留宿善照寺据点,第二天又到鹫津、丸根二处视察,同样鼓舞了一番将士。虽说仅离开清洲城两三日,已是冒着很大的危险了。敌人的正面来袭目前虽主要集中在海道方面,但伊势路、美浓路、甲州方面的国境绝不是让人安心的状态。

“好了。”

第四日信长返回了清洲。他巡视了四方。见信长一行回城了,有一名男子像急欲离去的飞燕一般,向东急行在尾张原野的稻田中。这名男子一身行程中的药贩的打扮,不过在三河境内,不管他出现在哪个城寨、宿驿,是武士的话都认得他。不用说话,只一个注目礼便可让管理严格的宿驿对他敞开大门。他便是甚七。以前是山伏的打扮,现在变成了卖药郎的装束。不用说,他是三河方的谍报员。

甚七还未行至冈崎时,迎面遇到了一个有上千匹马的驮马队和一个两千人左右的军队。

“甚七,要去哪里?”驮马队中有人叫他。扭过头一看,是石川与七郎数正。“呀,数正啊!”

甚七停下脚步。石川与七郎数正看起来是驮马队中由数十头马组成的小队的指挥官。像个马贩子一般浑身微微散着马的味道,“好久不见啊,甚七!”“嗯嗯……好久不见大家!”“有意思吧?”

“什么?”“你的工作啊!”“说什么傻话!”

甚七气呼呼的样子,“明明没犯什么错,却成了被断绝了主仆关系的身份。现在已经多年没回故乡了,原本佩带大小腰刀的身子,成了山伏,成了现在这副模样的药贩……有什么可有意思的!”

“可是,探听诸国形势,冒着危险出没于敌地和自国,你可以有我们所得不到的收获。征收马饲料,睡在马的中间,这样的驮马队中的生活,真是没什么炫耀的。”

“正因为有了像咱们这样做幕后工作的,那些光彩壮烈的大刀武者、步枪武者才能漂亮地打好合战。咱们看到这些,心情也就舒畅了。”

“织田那边准备得好快啊!大府、横根一带怎么样了,从清洲增派人手过去了吧?”

“这样的事情,在这里姑且不能谈。哦,注意,一匹马脱开缰绳偏离队伍了。”

甚七继续加快脚步赶路。走了许久,身旁还是遮挡了路旁树木和民家房檐的行进中的马的队伍。驿站附近、传马所附近更是如此。装有谷物、干菜、盐、豆酱、粉、干鱼、干制鲣鱼等等物资的稻草包、篮筐、袋子堆成了几个小山。从近乡运送这些东西过来的是些农夫或小工,士兵们负责将这些驮上马背。此刻士兵们的铠甲、脸上沾的都是白白的面粉,他们忘我地忙个不停,而马则多在悠闲地到处撒尿。

弯道的田埂处竖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阵营“二字。田埂的尽头有一座丘之寺。

甚七不设防地拐了弯。“禁止通行!”从稻田中蹿出两名手拿长枪的番兵。他们一见是甚七,赶紧收回了长枪,“啊,抱歉!”甚七沿田埂更加加快了脚步。

这座小小的禅寺是营部。这里没有干货和马尿的味道。获准进入山门的甚七在本堂见到了元康。

本堂的四屏被撤下,元康正靠在长凳上,周围围着家臣。他们中间摊放着一张大大的图,看起来是在议事。周围的家臣几乎都是三河人:酒井与四郎正亲、松平左马助亲俊、鸟居才五郎、内藤孙十郎、高力新九郎。还有天野、大久保、土屋、赤根等人,多是年轻的武者。没有一名像鸟居伊贺守忠吉那样的两鬓斑白的老臣。

“甚七君回来了!”一名武者传达道。正在看地图的主从都抬起头向门口这边望来。“甚七啊,就等着你了!”到这边来,元康用军扇招呼他。

以主将元康为中心,酒井、松平、高力、大久保、天野等世袭家臣轮流问起甚七想了解的敌方状况来。

以下是大致整理的甚七对自己刺探到的敌情进行的答复和诸将的问询。问:“视察阵地的信长还在前线吗?”

答:“回清洲城了。”问:“有没有什么出征的迹象?”答:“看不出来。”问:“有没有增加什么援兵?”答:“没有。”

问:“敌方不会不知道运送兵粮的松平君已在行军途中了吧?”

答:“知道。”问:“那信长既不增派援手,也不出动吗?”答:“他们看起来有信心能阻断兵粮的输送。”问:“最难对付的敌垒是哪里?”答:“据我所探是鹫津、丸根二垒。”问:“若我们贸然强行的话,有没有胜利的可能?”答:“肯定没有。”

诸如此类,问答非常细致。奉行投石问路原则的元康做任何事情都非常谨慎。除了甚七,他昨夜又派出了石川左门、杉浦胜次郎、杉浦八郎五郎等六名侦察兵连夜刺探敌情。在商讨与等待中,侦察组的人相继回来了。虽然报告内容多少有些差别,但大部分都是一样的。只是在其中一点上,包括甚七,七名侦察人员呈现出的意见是完全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