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福尔摩斯探案集-棺材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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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吸血鬼之谜(2)

在11月一个阴沉多雾的黄昏,我们来到弗格森那座地处偏僻而历史悠久的庄园。那是一座庞大的建筑,中心部分非常古老,门阶已经下陷,廊子墙壁的古瓦上刻有原房主的图像。地板凸凹不平。这座古旧的房子中,有着一股年深日久的腐气。

弗格森把我们领进一间很宽敞的中央大厅,一座很大的旧式壁炉,上面刻有“1670”年的字样。大壁炉中木块烧得正旺。

这屋子里是一个不同的时代和地域的混合体,半截镶木墙很可能是17世纪的农庄庄主搞的。在墙的下半部挂着一排颇有趣味的现代水彩画,而上半部却挂着一排南美的器皿和武器,显然这些器皿和武器是楼上那位秘鲁太太从故乡带来的东西。福尔摩斯带着强烈的好奇心和神奇的眼睛。仔细研究了这些东西,然后充满沉思地坐了下来。

“嘿!”他突然喊起来,“你看!”

一只卧在屋角筐里的狮子狗,这时缓慢地朝主人爬过去。它的后腿很迟钝,尾巴拖在地上。它在舔主人的手。

“怎么啦,福尔摩斯先生?”

“这狗,怎么了?”

“兽医也不明白具体是什么病。是一种麻痹,他说可能是脑脊髓膜炎。但它已逐渐好转,不久就会痊愈了。”

“这病是突然得的么?”

“一夜之间。”

“多久以前?”

“大概能有4个月了。”

“虽然奇怪,但很能说明问题。”

“你觉得这病能说明什么问题,福尔摩斯先生?”

“它和我的设想不谋而合。”

“你究竟在说些什么呀?请不要和我玩猜谜游戏。”

“总之,你必须接受残酷的事实,放心吧,我会竭尽全力,尽我所能减轻你的痛苦。但在我走之前我会给你一个水落石出的答复。”

“上帝保佑你!请二位原谅,我要到楼上看看我妻子,不知情况有没有好转。”

福尔摩斯利用主人离开的这段时间再次带着浓厚的好奇心仔细观察。男主人回来后,其阴沉的脸色表明情况不妙。他身后跟着一位又高又瘦的黄脸女仆。

“多罗雷思,茶点已经准备好了,”弗格森说,“你好好照顾女主人。”

“她病得很厉害,”侍女大声说道,两眼似两团火球一般怒视着主人,“她根本不想吃东西。她病得很重,她最需要医生。我单独和她呆在一起感到害怕。”

弗格森用求助的眼神看着我。

“愿意为你效劳。”

“你主人愿意见华生医生吗?”

“我领他去。我必须征得她同意。她需要医生。”

“那么我们马上上楼吧。”

侍女激动得有些颤抖。我随她走上了楼梯,进入一条古老的走廊,尽头有一座很厚实的橡木门。侍女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沉重的橡木门板吱吱开了。我们走进去后,她回手把门锁上。

她躺在床上,显然在发高烧。她半睡半醒,一见我进来,她立即抬起一双惊吓而柔美的眼睛,惶惑地瞪着我。我走上前去说了些安慰的话,然后开始诊脉和测量体温,她极其配合我的工作。脉搏很快,体温也很高。但我诊断出那是神经性的,而不是感染性的热病。

“她这样已经一两天了,我真怕她会死。”侍女说。

女主人那因为发烧而显得更加柔美的脸朝我转了过来。

“我丈夫呢?”

“在楼下,他很想见你。”

“我不想见他,我不见他。”她似乎开始神志不清了。“狠毒啊,狠毒啊!他是个恶魔啊!”

“我能帮你忙吗?”

“不,没人能帮我。完了,一切全完了。”

女主人又在胡言乱语。

“弗格森太太,”我说道,“你丈夫对你的爱很深。他对此痛苦万分。”

她那迷人的双眸再次转向我。

“不错,他很爱我。但我就不爱他吗?我宁愿自己忍受痛苦,也不愿为难他,我是多么爱他啊。但他又是怎么想的?怎么说的呢?”

“他万分痛苦,他不了解真相。”

“但他至少应该信任我。”

“你想见见他吗?”

“不,不,我无法忘记他说的那些话和他脸上的那种表情。我不想见他。请你走吧。请你转告他,我想见我的儿子,这是我的权利。”说完她又朝墙转过脸去,不再说一句话。

我下了楼,弗格森在听我叙述会见的情况时,表情忧郁。

“我怎么能放心把婴儿交给她呢?”他说道。“那次从婴儿身旁站起来的时候嘴唇上都有孩子的鲜血,每当我想到这一幕内心就不寒而栗。”

一个年轻可爱的女仆端着茶点走了进来,她开门时,一个少年跟进屋来。他肤色白皙、头发浅黄,非常引人注目,他还有一双充满感情的浅蓝色眼睛。像个热情的女孩子一样,看到弗格森先生后就扑到他的怀里,双手搂住了脖子。

“爸爸,”他兴奋地叫着,“我要是知道你已经回来了,我早就在这儿等你了。我想你!”

“好孩子!”他轻抚着儿子浅黄色的头发说道,“我回来得早是因为我带回我的朋友福尔摩斯先生和华生先生,他们愿意和我一起度过一个夜晚。”

“就是侦探福尔摩斯先生吗?”

“是的。”

这时孩子用一种怀疑一切、不友善的眼光看着我们。

“弗格森先生,你的那个小儿子呢?”福尔摩斯说道。“我们想看看他。”

“你叫梅森太太把小孩抱来好吗?”弗格森说。这个孩子以一种奇怪的、蹒跚的步伐走了。从职业角度看,我发现他患有脊椎软骨症。他很快就回来了,后面跟着一个瘦高瘦高的女人,怀中抱着一个可爱漂亮的婴儿,黑眼睛、金黄色头发,弗格森显然对他极其疼爱,把他抱到自己怀里百般爱抚着。

“这么可爱的孩子居然会有人忍心伤害他,”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低头去看那天使般嫩白脖子上的小红伤痕。

福尔摩斯表情专注地看着这一切,他的脸似象牙雕塑般纹丝不动。他的眼睛从父子之间转向对面某物,充满了好奇,很显然他是在盯着窗子。突然他好像明白了似的,微微一笑,眼光又回到婴儿身上。福尔摩斯默默不语仔细检查伤口,最后他抓住了婴儿在空中摇晃着的小拳头。

“保姆,我跟你说几句话行吗?”

接着他和保姆在一边认真地谈了几分钟。我只听见最后一句是:“你的顾虑马上就会消失了。”保姆把婴儿抱走后,福尔摩斯问道:“梅森太太怎么样?”

“面似严肃,实则心地善良,而且疼爱这个婴儿。”

“杰克,你喜欢她吗?”福尔摩斯突然问男孩。孩子那表情丰富而善变的脸阴沉下来,他摇了摇了头。

“杰克这孩子爱憎分明,”弗格森用手搂住孩子说。“但我是他喜欢的人。”

杰克满意地把头扎到爸爸的怀里。

“自己去玩吧,乖孩子,”他说道,爱抚的眼光同时追随着他出去,然后对福尔摩斯说,“福尔摩斯先生,你除了给予我同情之外,还能解决什么问题呢?”

“这个案子确实很奇。不过当推理一一被客观事实证明后,就可以找到答案。现在等待的不过是细致的观察和最后的证实罢了。”

弗格森焦急地说:

“看在上帝的面上,福尔摩斯先生,既然你已知道真相,就讲出来吧,不要再让我提心吊胆、牵肠挂肚了。”

“事情马上就会水落石出的,不过我希望你允许我用自己的方式处理一切。华生,女主人的身体怎么样?我们能见她吗?”

“病得很重,但神志清醒。”

“很好,我们要当着大家的面澄清事实,我们上楼去见她吧。”

“但她不愿意见我。”弗格森大声说道。

“她会的,”福尔摩斯说。他在纸上迅速写了一些字。“华生,请你把这张纸条转交给女主人。”

我走上楼去敲门,多罗雷思警惕地打开门,我把条子递给她。很快我听到屋内发出一声惊喜的叫喊,多罗雷思探出头来。

“她愿意见他们,愿意听他们说,快叫他们上来!”她说。

弗格森和福尔摩斯上楼来了。一进门,弗格森就朝着床头奔了两步,但是他妻子用手阻止了他。他失望地坐在一张沙发椅里。福尔摩斯鞠了一个躬,然后在他旁边坐下。女主人睁着惊奇的大眼睛看着福尔摩斯。

“我想多罗雷思可以走开了,”福尔摩斯说,“噢,当然,太太,如果您想留下她我也不反对。好,弗格森先生,首先你要明白的是,你的妻子是一个非常善良、温柔、爱你,但却承受极大冤屈的人。”

弗格森高兴地站起来了。

“福尔摩斯先生,如果你能证实,我一辈子都会感激你。”

“我是要证实,但同时我也会伤害你。”

“只要能证明我妻子的清白无辜,其他的我全不在乎。”

“首先应该肯定,吸血鬼的说法根本是不可能的,绝不存在的。但你确实亲眼目睹你妻子站在婴儿床边,嘴唇上沾满鲜血。”

“是的,我亲眼看见。”

“但你知道吗?在英国历史上,有一位女人就是用嘴吸伤口里的毒。”

“什么,毒?”

“你们是一个南美族。从你墙上挂的这些武器之中,凭直觉我已经感受到它们的存在,也可能是其他毒,但我最先想到的便是南美毒箭。当我看见了那架小鸟弓旁边的空箭匣时,我已经完全肯定,正是这种毒素。如果婴儿被这种蘸了马钱子的毒箭致伤,不即刻把毒吸吮出来是要丧命的。

还有那条狗。如果一个人想要下毒,事先试试不是更可以万无一失吗?多么聪明啊!一看见狗我便了然于心。

现在你完全明白了吗?你妻子极端害怕这种伤害。她目睹了发生的一切。及时挽救了婴儿的生命,但她却没有告诉你实情,她明白你深深爱你的儿子,怕你伤心啊。”

“竟然是杰克!”

“你刚才怀抱婴儿的时候我一直盯着窗户。因为他的脸清楚地映在窗户的玻璃上,我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一种骇人的嫉妒和残忍的报复心,那真是少见。”

“天哪!杰克!”

“弗格森先生,现实是残酷的,也是痛苦万分的。正因为他对你的爱,一种病态、扭曲、夸张的爱,还有对于他亡母的思念,形成了他的犯罪动机。对这个可爱婴儿的恨充斥着他的全身心,因为正是婴儿的可爱健康烘托出他的残缺。”

“我的天!这是真的吗?”

“太太,我说得对吗?”

女主人的头埋在枕头里,正在哭泣,她泪眼朦胧地望着她丈夫。

“是的,我又怎能告诉你呢,鲍勃?我不忍心你受到巨大的精神打击。我只有等待,等待别人来告诉你。这位先生的确具有一种神奇的力量。”

“我建议让小杰克出外远航一年,这对他是一种身心俱佳的选择,”福尔摩斯说。他站了起来,又问道,“太太,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你打杰克的原因我们完全理解,母亲的容忍也是有限度的。但是这两天你怎么敢让婴儿离开你的视线呢?”

“我把事情告诉梅森太太了,她知道了一切。”

“我的想法也是这样。”

这时弗格森已经走到床前,双手颤抖,泣不成声。

“华生,我想咱们该退场了,”福尔摩斯在我耳边这样轻声说道,剩下的问题,让他们自自己解决吧。”

了结了这个案子,福尔摩斯给本篇开头的那封来函写了回信,全文如下:

贝克街11月21日